红蓼扶着树吐得昏天黑地。
    强是真的强,就是毫无舒适感,搞得她有点晕人。
    啸天坐在一旁守卫她,耳朵竖得高高的,狗眼精亮,吃奶的勇气都拿出来盯着云步虚了,生怕他趁着红蓼在吐,突然出手把他俩炫了。
    云步虚的眼里根本看不到啸天。
    他想着沐雪沉突然开口的话,突然唇角微勾,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那个笑容稍纵即逝,消失得飞快,却将捕捉到的啸天吓得浑身的毛都炸开了。
    红蓼吐完就看到他这副样子,惊骇不已道:“啸天,你怎么了!”她紧张地按住他小小的身体,“你怎么炸毛了,你是条狗啊!”
    她只见过猫炸毛,可没见过狗炸毛,太稀奇了,他是不是有病?
    几次三番受伤,他确实有点惨,红蓼怜悯地将他抱起来,轻抚着他瑟瑟发抖的脊背。
    啸天狗爪子按住她的手:“大王,我这都是小事儿,要不您回个头。”
    红蓼僵了一瞬,强自镇定道:“怎么能算小事,咱们相识以来同甘共苦,朝夕相处,你的事就是天大的事!快让我帮你看看是怎么了!”
    啸天眼泪汪汪:“大王……”
    一狐一狗就这么怂怂地互相泪目,背后的原因令人暖心。
    他们如何折腾,云步虚都没话说。
    他其实什么都没做。
    红蓼那“同甘共苦朝夕相处”八个字,显然不只是说给狗妖听的,也说给他听。
    回到了初遇的灵山,经她这么一提,过往的记忆便回来了不少。
    他想起她帮他疗伤,为他洗手作羹汤,遇到了危险将他护在她稚嫩的结界后一个人面对。
    还有在赤焰海,她九死一生回到岸上,昏迷之前想着的不是自己好不好,而是银幽花若不及时服下效果就不好了,嘱咐他赶紧服下。
    那时她都快不行了,手里还攥着他送给她那支再普通不过的桃枝木簪。
    在还不知他身份的时候,在他还只是个“凡人”的时候,她就愿意为他去死了。
    在她心里,他和别人肯定是不一样的。
    她能做点这个地步,对他怎会没有真情。
    与别人再多,也只是过往罢了。
    她年岁与他比实在很小,又是狐妖,尚且不懂何为责任也勉强可以理解。
    她不懂,他来教她便是。
    他座下弟子皆为天骄,教导一只小狐妖想来不是难事。
    云步虚长睫微垂,右手指尖环绕金光,金光落在红蓼身上,她身上的污秽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接触到他灵力的一瞬间红蓼脸就白了。
    她和啸天无不以为他是要动手了,两人甚至都来不及反手什么,金光就已经将她全身笼罩。
    她脑子一片空白,以为会很疼,但是没有。
    她好好的,一点儿事都没有,身上还干净了许多。
    ……不是要杀她。
    红蓼猛地转过身来,银发荡了荡,云步虚没躲,发丝划过他的脸,他连本能地眨眼都不曾。
    他直视她,觉得她的诧异茫然很碍眼。
    “什么表情。”他淡淡道,“换一个。不是很爱笑?为何不笑。”
    “……”
    她可是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好吗?
    “笑不出来,我忍住不哭行吗?”
    她笑不出来,云步虚倒好像是笑了一下。
    他手一抬,广袖微落,露出中衣的袖口和一小节细腻修长的手腕。
    他就这么轻轻抓住她的小臂,将啸天从她怀里丢出去,牵着她往前走。
    红蓼呆住了,怔怔地看着他的侧脸。
    他的好看她是早就领受过的,本以为得到过就不会那么馋了,知道他的身份之后更是再无什么旖旎心思,但是现在,她心里扑通扑通地跳,视线挂在他身上,怎么都转不开。
    他踏着山间的薄雾,牵着她漫步在灵植从中行走,一袭蓝金色的广袖道袍,腰间环佩叮当,满身的兰仙檀香拂开来,让她就这么失魂落魄毫无戒备地跟着他走入看不到尽头的漩涡之中。
    他带她到了熟悉的地方,从前他们短居过的洞府。
    将红蓼送进去,云步虚留下结界,丢下一句“我稍后便回”就离开了。
    红蓼还有些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站在布满金光的门口,一脸的傻呆呆,直到啸天咬住她的裙角,她才缓慢地回过神来。
    她蹲下去,目光复杂,语气更复杂:“你看懂了吗?”
    啸天审慎道:“不好说。”
    红蓼认可地点头:“我也觉得不好说。”
    啸天狗脸严肃了片刻,甩甩头开始狗言狗语:“大王,其实也不用非得搞懂道祖。”
    “咦!”红蓼哆嗦一下,制止道,“别说起他的名字。”
    啸天跟着哆嗦了一下,舔舔鼻子:“确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咱们怎么称呼他?”
    红蓼思索了一下,拍板:“那个男人。”
    you know who!
    啸天顺着下来:“那个男人在搞什么,咱们必是猜不透的,连妖王都只能从水如镜这个他底下的人下手,咱们还是趁早换条路走。”
    这一刻啸天的狗脸在红蓼眼中散发着智慧的光芒。
    “您请讲?”
    啸天志得意满:“妖王不是让大王去勾引水如镜,夺取他的神魂?不管那个男人想干什么,大王都可以敌动我不动,接着按计划行事。”
    红蓼瞬间变了脸:“在他眼皮子底下勾搭水如镜?究竟是错付了,方才我有一刻觉得你要长脑子了。”
    啸天急急道:“大王您听我说呀!咱们都摸不到水如镜,如何对他下手?可那个男人不就在身边?您何必舍近求远?”
    “……你的意思是?”
    “这不是一回生二回熟吗?您之前不是说到男女修炼的狐族功法吗?您就和他试试,把他睡服了!让他晕头转向,跟着咱们干!您可是狐妖,狐妖最有法子勾引人了!”
    啸天抬起狗爪子使劲作揖,让红蓼务必对自己有信心,可红蓼却觉得这小子就是想害死她。
    “就是因为你这样的行为和思想,我们狐狸精的风评才会变得这么差!”
    红蓼义正言辞:“本王不止一次说过,我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狐狸精,他要是个普通修士也就算了,为了脱身小试牛刀也不是不可以,但那个男人,他——”
    “他如何?”
    问话的声音不太对,和啸天根本不一个声线,红蓼难得警惕,捂着嘴巴不肯说了,视线转到身后,看见了突然出现的……
    沐雪沉。
    讲道理,红蓼刚才还没真的考虑啸天的建议,但看到沐雪沉,是真的开始考虑了。
    大概因为他是她穿书后相处比啸天还要多的人,两人极致地占有过彼此,在那场□□里,他分明也是主动的,近乎粗暴的,所以比起其他人,尝试撬云步虚的蚌壳,她更为接受良好。
    这也是在沐雪沉出现之后,她发现那一瞬间她宁可看到云步虚的时候,才悟出来的。
    绝对不是因为云步虚长得最帅,她发誓!
    沐雪沉面对红蓼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明明是道士,还是道祖的得力弟子,道袍之上却是一张饱含温柔春色的脸。
    看上去那么好亲近的俊美道长,人设也确实对各族都怀有一份仁心的男主,对着她一副冷心冷肺的嘴脸,就更刺激人心里不平衡。
    红蓼扁扁嘴,哼了一声转开头。
    凶什么凶,她要是吃过他豆腐那也算值了,偏生连一眼都没看过。
    这可是男主啊,几届票选冠军的白月光。
    她又忍不住把视线转了回来,没管住眼睛,如有实质的目光在他身上一顿乱飘。
    宽肩,细腰,长腿,虽不及师尊姿仪凛冽,睥睨众生,却也是风情万种,很有韵味了。
    “看来你还是不知悔改。”沐雪沉因她打量的目光而感到冒犯,表情更不好看了,冷冰冰道,“婉言死了,她将一切告诉师尊之后,师尊便将她灰飞烟灭。”
    “……”知道了知道了,不要再一遍遍提起来吓狐了好吗?
    红蓼缩回去了一点,面如菜色:“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她非常困惑地看着他,“告诉我也不能让她全须全尾地回来呀,带她去见你师尊的不是你吗?后果是你导致的,你自己想想办法。”
    “……”沐雪沉表情一言难尽。
    这狐妖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
    就觉得,怎么突然听不懂人话了?
    他这分明是在暗示她,若再不知悔改,下场就和婉言一样。
    不管师尊此刻为何还没对她动手,都不是她侥幸的资本。
    他自诩了解师尊,又以为婉言纯善,和她不是一类妖,这才带去见了师尊,哪知……
    总之婉言的事已无可挽回,现如今是她了。
    若她真有悔改之心。
    沐雪沉垂下眼,脑海中浮现出被下了药后那些荒唐的景象,五官都扭曲了。
    红蓼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很怕男主把自己给纠结死了,然后咔嚓,世界崩塌,大家都玩完。
    她斟酌片刻,清清嗓子勉为其难关心了一句:“你怎么了?需不需要我替你发声?”
    沐雪沉忽然觉得自己今天来这里就是个笑话。
    这狐妖分明一点搞不清楚状况,丝毫危机感都没有。
    “本座的事无需你来操心,不若好好想想你自己的路要怎么走。”沐雪沉臭着脸僵硬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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