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平洲不远的驿站,周誉和温廷泽的人马停在此处,周誉的背伤虽然无碍,但也不能长时间骑马奔波,所以他是坐了马车来。
    一路往北,四处可见流民,周誉往平州方向望去,温廷泽递给他热酒。
    “怎么了?担心灵今?”
    眼下的情况,灵今在谷中比在京中安全,周誉也相信她的能力。
    此时他更觉平州有异,温廷泽说官府屯粮与所报不实,年前所修缮的河道不符合标准,且屯田也大大少于应有的数量,平州刺史和饶乐都尉各种理由搪塞,他冒着风险回镐京,是因为自己在,有些人露不出马脚。
    不过周誉没有担心这些,总不过是贪污受贿,此次前去得斩几个贪官。
    他拿不准的是萧胜,再加上平州是北方。
    北边…
    “廷泽。”
    他让温廷泽近前,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
    “霖郡王妃绘青,出身低微,当初和霖郡王也是情深似海,霖郡王摒弃众议扶她做了正妃…没想到…”
    晨君长叹一口气,“也是因为许多阴差阳错,好好的一个美人,落得现在的下场。”
    灵今不自觉得往绘青的方向看,她就算在水里做粗活,也如山林神女,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她玉手纤纤,被溪水冻得有些红,眉目又带悲情怜悯之态,这样的人怎么会被抛弃在这种地方?
    灵今转回头,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多管闲事。
    她继续干手里的活,晨君看看她,再看看池方,道。
    “你们俩真的是来淘金的?干得这么勤快做什么?偷偷懒做做样子!”
    灵今二人正挑拣得利索,听了此话手里一顿,放慢速度开始磨蹭。
    晨君已经在此地混出了经验,她手里胡乱挑拣,不时又四处看热闹,忽然一边呼叫起来,晨君的目光瞬间移过去,皱眉道:“啧,又来了。”
    灵今也迅速张望她见又有女犯被差役拖出,不知道是哪里做得不妥,她同样被锁在树桩,这次行刑不似绘青,差役的刑棍毫不留手,狠打女犯,不过数棍,女犯臀上就破皮开裂,血愣子遍布,差役打完之后便放下棍子继续巡视,把那女犯留在树桩上。
    晨君悄声道:“打完要晾臀一个时辰,而且…”
    她顿了顿,“若是此地的差役想用,就可以在这个时间内用。”
    灵今疑惑,片刻之后在外巡视的差役回来,看树桩上的女犯,过去捏起她的臀肉道:
    “李二,你怎么又打得血肉模糊,这还咋使。”
    “不行就别上。”
    谁说不行呢?众差役哄笑。
    李二脸上挂不住,解了腰带掏出东西,就往那女犯身后捅,那女犯惊得挣扎起来,李二没有捅到位,甩开鞭子在女犯背上狠抽几记,强按住女犯就要将他的男根插进去。
    灵今不想惹事,但她感觉,周誉打的招呼还挺到位,于是她想出声制止,而池方已经站起,晨君似乎料到他们两要做什么,制止道:“不要!”
    二人停下动作,不解得看向她。
    那边李二依然叫骂,“老子赏你,你这贱人挣扎什么?败了老子的兴致!”
    边骂边抓住女犯的头发将她揪起来,狠扇她的耳光骂道:“你这贱人不就喜欢撅着屁股被人打?!怎么到老子这就犯清高!”
    他巴掌连抽,女犯脸颊很快破皮,嘴角溢出血迹!其他犯人听他这话都不由心生憎恶,已经过了刑期任人宰割的奴隶不敢言语,但未过刑期的奴隶却也未制止,似乎是知道制止后有更糟糕的潜规则,眼见女犯要被他扇晕过去,池方忍不了,要去取那差役性命,人群却有一人比他先站起来骂道。
    “狗东西没完没了了?!给我住手!”
    晨君皱眉道:“啧,看来还没人告诉她。”
    灵今见是那个往主人身上抽了道血口的娘子,她指着差役道:“你最好是无父无母断子绝孙,否则等我出去,必定让你全家卖马眼!”
    李二似是被她的话语震住,又见她装束像是贵人家里的宝贝,他不得不松了手放开那女犯,宁巳听到动静,从屋子里出来道。
    “乔娘子,在金谷要受金谷的规矩。”
    “怎么?宁总管有个王府总管当爹,就敢作威作福?你还敢罚我不成,你们爷两凑得出一个种吗?!”
    晨君忍不住想笑,但是见灵今和池方都十分严肃,她又镇定下来,灵今其实也十分手痒,恨不能揭竿而起,但是她得顾及周誉,池方自然更想,他应该无所谓温廷泽的死活,但他此行是来看顾灵今,同样有所顾忌。
    宁巳怕是被骂习惯了,淡淡道:“乔娘子坏了规矩,带她下去打四十,轻轻教训即可,可别打坏了金枝玉叶。”
    “宁巳!!”差役去拉乔娘子,她挣扎不过只能痛骂,晨君这才解释道。
    “只要有人犯多管闲事,宁巳会直接处死被救之人,他这主意收效甚好,毕竟这里老是来些祖宗刺头,直接打罚又不敢,就想了这个法子。”
    灵今望着瘫倒在地的女犯,问道:“晚上处置?”
    晨君敏感道:“你要做什么?不行!救了她就会有其他人代替,林子里总得挂一个人上去!”
    灵今沉默,和池方互看一眼,池方对她做了个肯定的眼神,二人约定晚上偷偷救下她,晨君见劝不了,只能加入了他们。
    三人商议得当,入夜后晨君便带着三人一道前往山里,找个地方躲着等人来。
    处置的地方是一片深林,一靠近,灵今就闻到了一股难闻的臭味,她往林子高处看去,见全都是光裸着的吊尸,有的只剩下不全的尸骨,有的半边血肉被鸟兽啃食。
    灵今一阵不适,晨君拉着她躲到山石后头,背对着那些吊尸。
    三人蹲坐在地上,池方侧头看了眼灵今,以为她害怕,他想安慰几句,但实在不擅长做这个,于是稍稍靠近了点灵今,遮挡掉冷风给她安全感。
    夜色渐深,小道上有脚步声往这边来,听声响就是一个人拖着什么东西往这边走。
    三人悄悄探头去看,见白日里那女犯,被一差役拖着往林子里走。
    那差役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拖到了地方之后,他四下张望,皱眉骂道。
    “人呢?!难道要老子来吊她?!”
    灵今三人不知道他所指何人,但听他所言此地应该还有看守之人,于是三人没有动,继续等待。
    差役四处走动,没有找到人,林中野风呜咽,钻进他领口,差役紧了紧衣服,啐了一声,回到女犯身边拖起她。
    女犯的衣服凌乱,衣带松散,拖行之下暴露出乳房,在些微的月色下照出白花花一片。
    那差役在谷中是受欺负的,否则半夜处置的晦气差事也落不到他头上,他平日里碰女子只能轮到最后一个,他嫌那些女子都被干得脏透了,此时看着女犯露出的身体,心想这人好像只被奸了一次,他咽了咽口水,确定四下无人之后,把女犯按在地上,手往她胸部摸去。
    眼见一场奸污又要开始,灵今不想再等,她和池方对视一眼,池方也赞同,他身形如影,快速略到差役身后,手起刀落击晕差役。
    灵今和晨君紧跟其后,二人扶起女犯,晨君探了探鼻息,道:“她没气了…”
    从方才被拖行到此地,女犯便毫无声息,灵今伸手把她的衣服整理好,沉默片刻后道:“葬了吧。”
    池方看着晕在地上的差役,征求意见道:“要杀吗?”
    晨君阻止道:“他没看见我们,不要闹大。”
    灵今道:“他醒来去告状怎么办?”
    晨君皱眉,灵今说得也有理,池方翻过差役,见他额头有血,道。
    “遭了。”
    晨君走过去,见他额头撞到了地上的大石头,心道怎么能这么巧?
    池方建议道:“不如扔到林子里,野兽会把尸体吃掉,不会被人发现。”
    灵今提议,“还是扔下悬崖吧,万一没吃干净呢?”
    晨君在一旁,一时难以接受这两个清冷又美丽的人蹲在一起讨论杀人抛尸的方案。
    三人正在探讨着,草丛间悉悉索索,有人探出头来,池方已闪到他身后,短刀架到他脖颈上。
    “别!别!奴不会说出去的!!”那人惊慌求饶,又低声喊道:“灵今娘子!娘子救救奴!”
    灵今见他眼熟,上前仔细看,她见是个小太监模样的人,十分面熟,晚上实现不明,灵今仔细辨认后才讶道:“小来?”
    这人竟然是瑶嘉身边的小太监钟来,灵今让池方放开他,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小来手背处有许多伤疤,他怯道:“奴…奴是因鬼胎一事…被赶出宫去,罚没此地…”
    “那…这里是你守着的?”
    小来点头,“是,奴在这里做吊尸人,这些…这些脏活累活他们不做的…”
    池方收回短刀,小来忐忑道:“这个…这个人如果不吊上去…明日被宁总管发现了,吊上去的就是奴了…”
    灵今三人相视一看,晨君道:“她也算解脱了,尸身…”
    灵今回头注目女尸,点头道:“你自行处置吧。”
    小来千恩万谢,匆忙上前将麻绳套在女尸脖子上,然后背起女尸,他腿脚有些跛,但爬树却十分迅速,背着尸体也能快速上树。
    灵今见他动作利索,很快就将女尸掉在树上,悬挂下来。
    她眼眸闪动,脑中闪过当初猎场的悬尸。
    难道是…
    小来正从树上下来,他脖子上伤痕更多,应该都是当初受刑所致,他站定后讨好得对灵今笑道。
    “多谢娘子多谢娘子!娘子若是无事,还是快些回去,被人发现了不好。”
    他又看向地上的差役道:“这人…这若是死了…也交给奴处理吧…”
    “不劳烦你。”灵今道:“他是因我们的过失而死,我们处置就好。”
    灵今侧头在池方耳边耳语了几句,池方想了想,点点头回身扛起差役。
    灵今和他道谢,告诉他不必担心,小来又拜她,目送三人离开了林子。
    路上一边走,晨君一边和池方说话,灵今却没什么心思闲聊,她看看月色,又低下头想事情,晨君见她兴致不高,以为她后怕了,忙过去安抚她,灵今摇摇头,说自己没事。
    抬头时,灵今瞥见一个人影,站在不远处的水边。
    此时谷中已经无人在外,灵今顿了顿,叫住二人小心,免得被人发现。
    可当她再次去看,见那水边空空荡荡,哪来的什么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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