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这王辉就是第一个被抓的呢。”

    “这不是个瘸子吗?”

    “瘸子怎么了,瘸子干起坏事来,更狠呢!”

    ……

    普通百姓议论的自然没有边际,而官场众人则更用心的观察王辉有没有挨打,有没有被上刑。观察的结果他们还算满意,他是自己走上来的,虽然带着脚镣手铐,可步履还没太大问题。就是这精神状态此时怎么看怎么不好,不过这也不算什么,任谁处在他所在的环境里,恐怕都不可能精神了。

    他上去后,张天生就走了上去,展开一张纸大声念道:“王辉,保卫科总科长,任职内共贪污文钱七十六万八千四百万文,贪占积分两千六百三十四分,挪用下等民为他用,因此致下等民劳损严重,直接死亡人数为四十八人!”

    这番话一说出来,下面一片哗然。那什么下等民大多数百姓是没有感觉的,但七十六万文的数字真是太有冲击力了。密州物价便宜,很多村镇之间还采取以物易物的方式,就算在州府县城,若是要求不高,十文也足够很舒适的过上一天了。比如张阳今天早上请吃的那顿饭,四个大男人,也不过只花了七八文。七十多万文,这对很多人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数字!早先觉得王辉随便也贪不了多少的官员此时也有些呆滞——一个管理下等民的地方这么有油水?这、这不合理啊!这王辉胆子也太大了,怪不得赵匡胤第一个查的就是他!

    到了某个位置,人是很容易腐化的。就算一个人不想贪,下面人也会不断的送,逢年过节再加生日,说是土特产,自己做得小玩意,你不收就是太不给面子了。可是那些小玩意里是不是夹带一些小东西就很难说了。而且人家不光给你送,还给你的妻子孩子乃至下人都送,也许在你不知不觉中就已经受贿了。

    至于贪污,更不好说了。自己动动手指就能避免很多麻烦,动不动?眼前那么一大笔钱流过,真心动啊……这时候都不用自己动手,只要流露出这方面的意思,自有人去办的妥当了。

    不过密州规矩严格,虽然人情是免不了的,演武场出身的那一帮却很讲究规矩,所以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小贪小占是有的,大贪还真不敢,而且众人都是跟着刘家一路辗转过来的,对于密州也极有感情,却是不想坏了眼前的局面。所以对于很多官员来说,七十多万也是笔大数字了。而且,还有两千多的积分!

    在密州积分很有用,但积分也很难得。银钱的话,生意做到一定程度还是有可能赚到的,而积分,那是必须要为密州做了多少贡献才能得的。像是一般的生意,生意做得再好,也是没有积分的。基本上,一个在州府里做官的,若没有特殊功勋,哪怕是到了张天生这一步,一年也不过是一千左右的积分。这还是张天生,大多数官员都是拿不到这个数的。而这王辉竟在五年内贪了两千多!这已经远远超出很多人积攒的了。

    早先管城的老人们对王辉被抓都很有些看法,现在虽然还是有看法,但这看法已经淡漠了很多。七十多万啊,两千多啊,这是怎么下的去手的啊!

    “王辉,对这些事你可承认?”张天生合上纸问道。

    王辉僵着身体,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的点头。

    “按密州律。贪污十万既要判刑三年,二十万十年,三十万流放,五十万以上当为死刑!一千积分判刑三年,两千判刑八年。就算不说你致下等民死亡的渎职罪,两项并罚,也当为死刑!”

    听到这话王辉的身体不由得遗产,下面人也有些骚动,一些百姓激动的高呼:“死刑!死刑!杀了他!杀了他!”

    而一些老人则面露不忍之色,他们有认识王辉的,有不认识的,可在这个时候则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他们虽不像王辉这么突出,首尾也不是太干净。虽说王虎这是有些咎由自取,可他若是演武场出身,今天也不会这样吧。

    “王辉,你本当被判死刑!但自同光三年,你既跟随节度,天福二年你为护演武场学子右腿中箭,直到今日尚且不方便,这些功虽不能完全抵你的过,但死刑可免。现在本官给你两个选择:一,流放海外二十年;二,判刑十五年,罚没全部家产,子孙三代不许担任公职!”

    王辉一怔,没想到自己还能选择。他努力的思忖着,作为一个老人他是知道一些普通人甚至一般人官员都不知道的消息的,那就是密州其实在很大程度上是依靠海外的,那些被流放到海外的都是去做苦工的。不过这苦工和下等民又有些不同,据传过来的消息看,那海外竟是神奇异常,种子撒到地上就能长,一年四季皆是温暖如春,所以在那里劳作也不如何辛苦。可有一点就是蚊虫瘟疫繁多,若是不慎得了瘟疫,却是半条命都要进去了,到现在为止,极少有苦工能熬过五年,就算是防护严密的士兵也损伤严重,他被流放到海外二十年,说不是死刑,也基本上等于是死刑了。想到这里他就有些想选判刑,不过想到罚没全部家产又有些犹豫,这些年他不仅有一个妻子还有一个小妾,他妻子只与他生了两个女儿,那个妾却与他生了一儿一女。

    这儿子是他的心头肉,从小锦衣玉食含着长大的,若现在罚没了家产,这儿子以后要如何生活?更何况三代子孙不能任公职,这几乎就是绝了他们王家的上升之路。他之所以贪污是为什么?之所以挪用那些下等民又是什么?还不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子孙拼一个号前程?想到这里他咬了下牙,正要说流放,下面突然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判刑!判刑!我们选判刑!节度!大郎君!张刺史!我们选判刑!我能做工,我那两个姑娘也能做工!我们可以把未来二十年的积分全部抵押出去,只盼能少判几年!大郎君,大郎君,他、他,我们对刘家对密州都是忠心的!他、他就是一时糊涂了,他受了那个狐狸精的迷惑啊!”

    随着声音,众人就看到一个中年妇人,只见她体格魁梧,半头白发,身上的衣服能看出料子还是不错的,却难掩憔悴之色妇女,只见她两眼死死盯着鼓楼上层。她的面目是带着几分凶狠的,可眼中却流露出浓浓的祈求,张天生皱了下眉:“闲杂人等,不得喧哗!”

    那妇女一震,不敢再叫喊,嘴中依然不断的喃喃:“我们选坐牢我们选坐牢。”

    张天生看向王辉:“你怎么说?”

    王辉嘴唇哆嗦,一时说不出话,下面那妇女喊道:“姓王的,我知道你放心不下你那个宝贝疙瘩!怕他受苦受累!你放心,有我王大娘一口吃的必不会饿着他!虽不会再有什么好东西,可总饿不死他!那海外你去了可再回不来了!你莫要犯傻!”

    王辉抖的更厉害了,他嘴唇翕动,却几次都说不出话。

    “姓王的,他若真有出息,将来做生意也能出头,做工也能出头,不是非要任公职的!不是啊!”妇女大声喊着,身子却几乎瘫软到了地上,王辉咬了下嘴唇,“我选流放。”

    张天生脸色一动:“你可要考虑清楚,现在,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确定要选流放?”

    “是,我选流放。”这一句说出来,王辉也释然了,他转过身,对刘成刘灿跪了下来,“这些年来,小的一直得节度、大郎君的照应。衣食住行都要比旁人好些,虽是残疾却仍得了个总科长的职位,这位置清闲不说福利也好,奈何小的却猪油蒙了心,起了那不该有的念头,终于惹出大祸,承蒙节度大郎君不弃,还给了小的一条生路,小的现在也没有别的好说了,只有给节度大郎君磕几个头!”

    他说着,就磕了下去,刘成见了不由得动容,想说什么终于只叹了口气:“以后,你好自为之吧……”

    刘灿一直没有说话,待他磕完垂了下眼睑:“张刺史,可以叫下面的人了。”

    张天生点了下头:“带马力、杜小春、张志、杨戴、白荣、宋海、杨志高、李邛!”

    一行八人依次被带了上来,比起王辉,他们的精神状态更差,上来的时候都低着头,其中杜小春表现最不堪,当路过刘灿的时候他突然跪了下来:“大郎君大郎君,你饶了我这遭了,我再不敢了!你让我上战场,让我去打契丹人,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大郎君!大郎君!”

    刘灿没有动没有说话,他想上前可早被人死死的按在了那儿,他只有哀嚎着看向刘灿,这一幕落到其他人眼里,都是心中一颤,张阳就不自觉的吞了口口水,他过去真不觉得贪污有什么,他阿耶就贪,他从小接触的环境就没有不贪的,当然,他现在没有贪,可那只是因为他还没有机会,如果有了机会……

    第192章 银耳(四)

    在王辉的罪行被公布的时候,底下人震动,但是当马力、杜小春等人的罪行被公布的时候,底下人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马力,贪污一百三十万,收受贿赂六十八万,贪占积分八千六百四十六个!

    杜小春,贪污一百九十万,收受贿赂五十六万,贪占积分一万零一十六个!

    张志,贪污九十六万,收受贿赂三十万零两千,贪占积分七千八百六十四个!

    杨戴……

    白荣……

    宋海……

    这八个人里,贪污最少的是杨志高,但也贪污三十三万,收受贿赂十八万,挪用了三千多积分。这一连串的数字报下来,下面人已经完全听傻了,不说普通百姓,一些有官职的也觉得匪夷所思。怎么就能贪这么多呢?怎么就敢贪这么多呢?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孙胖子拽着洪征的手喃喃,“杜指使、杜指使一直很好的,我要去演武场的时候,他还来鼓励过我。还有、还有宋大队长,他的靴子都烂了还穿着,他对我们说现在日子好过多了,靴子烂了算什么?他们怎么能这么做?”

    洪征苦笑着说不出话,他和孙胖子这种突然凭功勋升上来的不同,他是一步步爬上来的,对队伍里的事非常清楚,对于上面那些领导的作为也不是完全不知情,而且说实在话,他也是有过利用军队便利做一些事情的。但,他真没想到上面这些人能贪的这么严重!若是在别的地方,他会想这是不是冤案错案,但在这里他则不会有这种想法。五年来,密州还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而且,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再过了一遍,等同于再审理了一遍,这些人又没有被堵着嘴,真有什么冤情自会呼喊——比如刚才的杜小春,可他喊的是什么?是求饶,是要将功补过!

    这是真的!这些罪行都是真的!此时,洪征和孙胖子的想法一样,这些人怎么能这么做?他们有今天的日子容易吗?这样的贪婪,毁的是军队,是密州,是他们所有人的生活!

    洪征孙胖子尚且如此,更不要说那些演武场出身的了,张天生一念完,下面就有人高呼死刑,而就在两人呆愣的时候,广场上已经只有一个声音了:“死刑!死刑!死刑!死刑!”

    ……

    马力杜小春等人面色如晦,他们早先想着自己就算贪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当一笔笔数字被揪出来的时候,他们就觉得害怕了——数目太大了!他们在收下来的时候也没觉得如何。可是这一笔笔钱加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也觉得有点过了。而刚才对王辉的审判他们也在下面听着,因为距离的原因他们听的更清楚,王辉贪了七十万就要判死刑,后来是因为功绩太大,才给了两个选择。第一个不说了,那就是一条死路;第二个也没好到哪里去。而王辉,到底断了一条腿,不管刘家是不是真念着这一点,起码他们要表现出来。而他们,却没有哪个缺胳膊断腿的!

    此时再听到下面人的呼喊,从杜小春开始没有一个不是双腿哆嗦,面色如土的。

    “你们喊什么!”杜小春突然大吼了起来,“是,老子贪污了!但老子也立功了!老子为密州流过血!老子腿是没断,可受过伤!我是为密州受过伤的!”

    他咬着牙,声音仿佛是挤出来的:“你们凭什么要杀了我!凭什么!”

    他喊的声嘶力竭,可下面的人根本就听不见他的声音,虽然有人看到他说话微微一怔,可那山呼海啸般的声音还是把他的掩盖住了,唯有鼓楼上的几个人听到了。

    “凭什么?”张天生冷笑一声,“凭你除了贪污外还意图谋反,意图动兵,意图劫持!”

    看到他开口,下面的声音渐渐停了,张天生继续道:“杜小春,你是立过功,但密州待你可薄?节度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天福二年,你父亲重病,无钱医治,是大郎君请的郎中为你父亲看的。虽然最后你父亲依然去世了,可你父亲却活过了年,看到了他的大孙子!之后节度又一路提拔,你才有了今天的位置。你身为指使,每月俸禄两万八千钱,却有了两房小妾,三处房产,这些都是你该得的?好,抛出这些不谈,当你知道密州开始查这些贪污的时候,你又做了什么?你联络众人纵横闹事,甚至意图动兵!难道你还要谋杀节度吗?”

    杜小春等人的意图是早就查出来了的,张天生也知道他们是想做什么,但他对这杜小春也是真恼的厉害。

    张天生为人古板,别说贪污受贿了,就算人情往来他都厌烦,杜小春这么贪得无厌自然更令他痛恨。而且杜小春虽然不是想谋反,可兵马一动又哪里说的准?若是哪个大头兵头脑发热杀上了节度府,这密州很可能就这么乱了!而这,是他绝对不能允许的。

    他早先会到管城投靠刘家,固然是没饭吃了,也是因为刘家待人以宽,真有仁厚气象,若刘成父女残暴不仁,凭他的傲气那是宁肯饿死也不会投靠的。这一路他跟着刘家来到密州,建设密州,早就把这里看的比自己眼珠子更珍贵了,所有对密州不好的行为在他看来都十恶不赦。王辉吧,好歹是真为护着刘灿没了腿,而且一个保卫科的总科长随便闹不出什么大事,可杜小春又算什么东西?现在竟也好讲功勋?

    他说一句,杜小春的头就垂一分,当他说完,他已经没话说了,只有不断的喃喃:“我没想过谋杀节度的,我没想过的……”

    “杜小春情节恶劣,罪大恶极,经审判,死刑!”张天生毫不留情的宣判,杜小春身体一僵,然后慢慢的瘫了下去。

    杜小春死刑,马力死刑,杨戴死刑,白荣死刑……四个早先意图动兵的,全部被判了死刑。而像杨志高等人则都根据他们的选择以及情节轻重改为了或流放或判刑,会有这种结果,一是他们贪的相对来说要少一些,最重要的原因则是在杜小春劝说他们动兵的时候,他们没有行动。这在刘灿看来是值得鼓励的,若是动不动兵都要死,那以后再出现这种事,可能很多人的选择就是一条路走到黑了。所以哪怕是为了给下面人这种暗示,杨志高等人也要有一条活路。对于这种结果刘灿也很是无奈,因为哪怕是贪的最少的杨志高也是够死刑了,可是一味的死刑就能改变这种结果吗?

    历史上,朱元璋绝对是反贪中最卖力的一位帝王,他发明了种种酷刑针对贪官污吏,但,明朝却绝对是贪污最严重的朝代之一。

    杀,是止不住的。

    要想杜绝贪污需要很多方面的努力,她所能做的也就是尽力遏制,尽力减少。

    而对于这种结果,下面的普通百姓基本也能接受。很多人其实并不了解贪多少会被判死刑,在他们看来有四个大官被判处了死刑就足够了!说起来这些百姓也是有过见识的,在这种动乱的时代,早先的王公贵族转眼成了阶下囚都不稀罕,官员被抄家判刑的他们也没少见,可过去那些官员被判刑,大多是因为政治方面的原因,真因为贪污的还真没几个。而眼前这是真的因为贪污被杀的!

    普通百姓的思维有时候是很单纯的,贪污的就是坏官,而把这些坏官杀了自然就是好事。虽然没有杀完,可剩下那四个也没落个好,三个被罚没了家产,还有一个竟选了被流放!这流放到哪里他们不知道,可一定比密州的环境更恶劣!而对于了解一些刑法的人来说,这个结果也是能接受的,甚至他们还暗暗的松了口气。演武场这几年风头是狠劲,但真正上了高位的,除了石守信、赵匡胤这样极少数的第一批毕业的少年外,大多数还都是中低层,高层还是老人占据,现在刘灿给那四个没有想动兵的一条活路,令他们心中也舒坦不少。

    “这一次,真是杀鸡给猴看了。”一些人在心中暗道,不过同时也暗暗警惕了起来。以后利用职权做些方便之事也就罢了,这贪的事还是少些吧,还有这积分,能不沾还是不沾的好。在普通百姓心中,积分是个宝贝,但很多高层心中清楚,积分也就是刘家推出来的一个东西,这在密州管用,拿到外面就不好使,所以过去他们并不是太重视——当然,有了这个东西会方便很多,可今天积分也和银钱一样被列了上去,很显然,起码在刘家人的心中,这积分也是很重要的。

    “带柴志坚!”

    当众人以为这事已经完了的时候,张天生再次张口,而这个名字一报出来,下面顿时哗然了。也许有一些百姓不知道,可只要在军中的,在政府里的,有几个不知道柴志坚?而今天,他也被带了上来?难道他也贪污了?可是、可是就算他贪污了也不该被带到这里啊。

    “带赵弘殷!”

    众人的骚动更大了,赵弘殷是没有柴志坚的名气大,可他是赵匡胤的父亲!这赵匡胤连自己父亲都审了?这、这也太大义灭亲了吧!

    第193章 银耳(五)

    柴志坚和赵弘殷两个人是没有什么束缚的走上来的,手上没有带东西,脚上也没有。这个形象让下面的不少人都出了口气,可就算如此,也有不少人非常紧张。

    “柴统领和赵统领怎么也上去了?他们两个犯了什么事?”

    柴志坚和赵弘殷都是指使,只是他们同一般的指使毕竟不一样,所以就有人以统领称呼,慢慢的也就叫开了。

    “不知道啊,他们两个……不可能犯事吧。”其实很多人心中想的是,就算是犯事了也不该备查啊,或者是真该查,也应该是私底下偷偷的,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就不怕出个意外吗?不说别的,可有不少士兵都非常佩服赵弘殷的武艺,也有不少士兵都视柴志坚为刘成最贴心的心腹——白钱那显然已不在手下心腹的行列了。

    “怎么不可能?你没听说他们两个早就被带到了甜水胡同?我给你说,这一次节度和大郎君是下大力气了,没看赵匡胤都大义灭亲了吗?”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太大,但有人提到这个还是来了精神,就在那人准备再发表一下议论的时候,柴赵二人上来给众人抱了下拳,然后又转身向刘成刘灿行礼。

    “柴志坚!”

    “在。”

    “杨志高隶属于第七骑兵队,可是归你统领?”

    “是。”

    “杨志高贪污三十三万,挪用三千八百二十四积分,你可知情?”

    柴志坚暗暗的吸了口气,对着刘成跪了下来:“属下惭愧,属下不知,属下管教不利,为无能;用人不能为不查;属下,甘愿受罚!”

    刘成看着他,他也看着刘成,然后慢慢的拜了下去。刘成上前一步:“柴志坚,此事本应由你上报与节度府,你却没能及时发现,险些酿成大祸,此罪本要判刑,但念在你往日的功绩,打你十鞭,你可愿意?”

    听到这句话,柴志坚松了口气,虽然知道应该不会对他判刑或降职,但真的听到还是放下了一颗心,他连忙答道:“属下愿意!”

    刘成点了点头,大吼一声:“拿鞭来!”

    鞭是准备好的,此时很快就有人奉了上来。刘成拿着在空中抖了一下,识货的人立刻就能认出,这是正宗的小牛鞭,打到身上一鞭一个印子。而认出后,他们也傻了,真打?还要真打啊?就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打柴志坚?这、这……虽说是他没尽到监察的职责,虽说杨志高是他的手下,可就这么真打他啊?那以后要是有哪个手下犯了错,这当领导的都要连带着受处分?

    就在他们恍惚着这么想的时候,刘成的鞭已经下去了。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这个声音其实很多人都听不到的,但很多人都仿佛听到了鞭声,听到了那啪的一声脆响。柴志坚今天穿的是一般的衣服,没有裹大氅,但里面也有几层衣服,一鞭下去,这衣服都破烂了。这种景象让很多人眨了眨眼,以为窥视到了真相——如果这十鞭都打到衣服上,柴志坚疼还是会疼些的,但应该不会有大碍,这更多的应该就是个警惕。

    就在他们这么想的时候,第二鞭下去了,还是打的衣服;第三鞭、第四鞭都打到了衣服上。

    啪!

    红色的血液滢了出来,这一鞭真真实实的打到了皮上,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柴志坚后背的衣服已被打烂了。

    啪!

    第六鞭,血色更浓了,下面人这才反应过来,一阵阵惊呼响起,竟然是真打!竟然是真打到身上了!几个收尾不那么干净的老人都反射性的耸了下肩,觉得后背有一种说不出的刺痛。柴志坚都被这么打了,他们要是被抓住了还能得了好?

    “回去就把过去挪的挪回来。”不少人都在心中这么想,而像张阳这种还没机会伸手的更是暗暗警惕,“看来以后不仅自己不能拿,还要小心手底下的人……这刘家、这密州……真是、真是……”

    张阳心中百味陈杂,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评价了。

    第七鞭、第八鞭、第九鞭……柴志坚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声,他知道什么失察不过是一个能公开的理由,这十鞭真正的原因还是马力等人来找他的时候,他不仅当时没有阻止,事后也没有汇报。虽然他当时想的只是不掺杂进这些麻烦里,但在刘家看来已经是不忠的表现了吧?他自己扪心自问,若换成他是刘成,恐怕也会这么想。毕竟他和别人是不一样的,他是天天跟在刘成身边的,他这样的职位就要求绝对的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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