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悠扬响起,画面一黑,屏幕正中央出现两个硕大的字——

    龙潜。

    。

    沈姜出场的少女装扮和预告片中简直判若两人,看她妖艳的扮相那么勾人,实在想不到她也能hold住清纯造型,看着就像个还没长大的小姑娘,嫩得很。开场不过五分钟就带来了一次感官刺激,那场大火全景让不少普通观众小小地倒吸了一口气,尤其是沈姜泡在水中望着天际火光的那个表情。

    不少坐在一起的影评人也交头低语,原本对这个好看的年轻女孩仅有的五分期待,现在稍稍上升了一些。

    沈姜的电影首次点映,江谣说什么也不会缺席,拍完云水传奇在家休息的这段时间,看着网上因龙潜宣传重新出现的攻击沈姜的声音,她早就憋了一肚子气,而今总算是畅快了不少。

    ——说沈姜没实力靠潜规则上位的,这开场的五分钟就足够扇得他们脸肿!

    “这么压抑的剧情,你怎么还笑起来了?”慕云安见江谣居然弯了嘴角,满脸古怪不解。

    他出声,江谣才想起来身旁有这么号人在,轻咳了声,敛好表情,小声解释道:“我这是替姜姜高兴,觉得压抑说明她演得好。看谁还敢恶意抹黑她……”

    “你倒是认真。”慕云安挑了挑眉。

    上次他送她回去,他看她是沈姜的朋友,秉承着礼貌的原则,试图和她闲聊沟通,没想到她却一改在沈姜面前滔滔不绝的模样,成了个锯嘴的葫芦,问一句话蹦不出三个字来。

    看样子她似乎并不想和他有过多的牵扯。

    慕云安想明白这点之后,顺从地闭嘴,后半路没再开腔。

    今天他们两会坐在一起纯属巧合——江谣的票是沈姜给的,慕云安的票也是,到现场一看,嘿,连号。避开显得有些着意,他俩就这样相邻而坐,一个靠向左边,一个靠向右边,各自拉开距离。

    江谣不想和慕云安多聊,只是忽然想到个问题。

    “你是姜姜的哥哥。姜姜和男演员演亲密戏,你应该不会介意或生气吧?”

    “……亲密戏?”

    “对。”她看了慕云安一眼,“貌似这部电影里,姜姜和陆柏庭前辈有些亲昵镜头。”

    作为一个不仅不拒绝剧透,还总喜欢主动找人给自己剧透的人,江谣早就问过沈姜一些关于这部电影的内容。有亲昵镜头是沈姜自己说的,结局有反转剧情也是她告诉她的。

    慕云安一听脸唰地黑了,良久挤出几个字:“……视情况而定。”

    如果过度,那么他绝对绝对要找沈姜好好谈一谈。

    江谣未语,盯着他,几秒后噗嗤笑出了声。

    。

    片名过去,剧情正式开始,凝神看着屏幕的沈姜对自己开场的表现还算满意,松了口气。

    陆柏庭一边看着电影,一边歪头稍稍靠近她,“其实在片场的时候我就想说……”

    沈姜以为他要给自己提建议,面色一紧,“什么?”

    “……你穿那条碧色的裙子,还蛮好看的。”他道。

    第30章

    沈姜怔住,绯红颜色轰地爬满了脸。

    陆柏庭不等她答话,含笑转回头去:“正片开始了。”

    好半晌,沈姜靠着椅背,摸了摸耳垂,故作自然却满是不自然。抬眸悄悄看他一眼,他凝着大屏幕,认真安定。想到刚才那句话,她心里犹如被猫爪挠了一下,酥酥麻麻,说不清的痒。

    电影播着,后方观众看的入神,情绪平复后,沈姜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左边是段喻,右边是陆柏庭,一秒的功夫,她几乎连想也没想,问陆柏庭:“说起来……关晴呢?怎么没看到她?”

    徐民安说会处理这件事,沈姜也就给忘了。环顾一周,会场里的确没有关晴的身影,电影放映前似乎也没有看到她。

    “徐导演没和你说?”陆柏庭皱了皱眉,“后期剪片的时候徐导演把她的戏份都删了。今天也没有邀请她出席。”

    “……全删了?不会有影响吗?”

    “她的戏份对剧情影响不大,一开始就有计划要删减,本来徐导演的意思是尽最大可能保留她的,照片的事情出来,干脆全部去掉了。”

    沈姜听着点了点头,这么说电影里看不到关晴了?那么她不在场也就说得通了。

    想想也是,关晴的行为犯了大忌,说的不为过些,换个导演换个班底,她很有可能会毁掉一部电影。为了针对沈姜一次性将三个主演全都拉下水,这不仅仅是阴险,这是无可救药的愚蠢。

    “后续处理白文在准备。”陆柏庭说。不管关晴针对的是谁,牵扯到他,他的团队必然要有所回敬。

    沈姜嗯了声,“尚姐也在着手

    论仙二代的逆袭。”

    不还以颜色,以后谁都敢欺负到头上来。

    两人不再赘话,注意力转回电影上,剧情正演到绿绮被宣帝送到平王身边。沈姜印象非常深,那一场正是进组之后的第一场戏,绿绮窝在看书的平王怀里,闲逸缱绻,而后他们挥了桌上的物件,衣袍重叠倒在席榻之上。

    没有实质性内容,但画面暧昧引人遐思,沈姜坐在软软棉垫上,看着屏幕里她和陆柏庭抱在一起的旖旎姿态,整个人霎时被一股升腾起的热意包围。

    ——当时能冷静演完这一段,她真是太厉害了。

    不仅沈姜在感慨,另一处的江谣也在心里啧啧赞叹。一不留神发出了声儿,沉着一张脸的慕云安眯眼看她,“你好像很开心?”

    “哪呀。”江谣没在意他语气中略带的火药味,紧紧盯着屏幕不愿错过剧情,边看边说,“我是佩服姜姜,这要是换成我,不知道得紧张成什么样,听说她这段可是一条过的。”

    “和陆柏庭演亲密戏很值得紧张?”

    “不是,是说和自己男神演这种大面积肢体接触的戏让人紧张,姜姜面对男神这么淡定真厉害,不过她专业成绩一直是第一,这样也正常。”顿了顿,她补充一句,“当然,和陆柏庭前辈演戏确实是很值得兴奋和紧张的,虽然我不是他粉丝。”

    “她是陆柏庭的粉丝?”慕云安不高兴,“我怎么不知道。”

    江谣惊讶,注意力从电影上分给了他一点:“不会吧?”耸了耸肩道,“那就不清楚了。”说罢转回头去,继续专注而认真地投入到剧情里。

    绿绮辗转于平王和宣帝之间,竭力周旋,麻痹后者,为前者窃取情报。这是权谋戏,尽管她是女一,戏份不算太多,偶有穿插,或者说是作为一条主线串起各处剧情。

    徐民安将节奏把握得很好,剧情进行到三分之一,观众的情绪不知不觉已被完全抓住,影评人们有的拧着眉,有的托着腮,全都凝神细品,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绿绮和宣帝的对手戏是一场无声的战争,充满了硝烟味,那个艳丽的女人和俊美阴鸷的帝王你来我往,明明行着最亲密之事,两颗心却相隔甚远。

    幽幽深宫,色调是低沉的,哪怕是其它宫女侍妾,所有人的着装都不如绿绮来的亮眼,这抹重彩在宫殿和王府庭院中穿梭游走,前朝局势随着时间更迭,日异万千。

    像是黎明前的黑暗,平王策划围宫,以主持祭祀为由准备离开都城,宣帝别有深意地在宴会上试探,他没有半点不忿,也没有丝毫大事将成的激动浮躁,生生受下了来自王座之上的羞辱,与这蛰伏隐忍的许多年无异。

    陆柏庭将细节处理得很好,好几个只有动作没有台词的地方,硬是看得人心里憋闷。沈姜不得不暗暗感慨了声。紧接着,便是围宫前那场感情戏,绿绮如平时一样巧笑嫣然,平王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最明显的便是拿在手里的书一直不曾翻动。

    当平王伸出手将起身的绿绮重新拉进怀中时,在场的女性观众,有许多都揪起了一颗心,随着平王说岐州如何,蜜柑如何,甚至明天以后如何,不约而同涌出了一股酸涩。那股酸涩在绿绮抚上平王脸颊,贴面低声却无比坚定说出那句:“我不后悔,从来都不。”的时候,达到了最高点,一霎间喷涌而出。

    ——好些女观众哭了。

    说来也丢人,作为演员,本应以更专业的角度看待这部电影,江谣却和其他女孩一样,没忍住哭了出来。

    慕云安见她红着眼闷声掉泪珠,一抽一抽的,看不过去,塞了张纸巾给她每天都想断更。

    大概男人和女人的构造确实不同,他承认这部戏还蛮好看的,朝堂和权谋部分非常过瘾,即使是这种略微沉重的题材,也让身为男性的他感觉到了争斗的酣畅,但感情戏,伤感是伤感,落泪的程度却不至于。

    剧情继续前进,平王筹谋已久,为的就是围宫这一天,慕云安没有说话,模样比最开始认真了许多。

    在高台之上,三位主角第一次同框,绿绮得偿所愿的死在了平王箭下,没有打斗,平王以压倒性的优势占领了皇城,宣帝颓然呆滞的样子和英气轩昂的平王成为对比,后者站在昭升的日光下,象征一代王权的更迭。

    一个逐渐拉远的长镜头从天际俯瞰,刚经历挞伐的皇城和不远处的京都城区即将重新苏醒。

    画面黑了足足五秒,音乐悠扬响起,就在众人以为这就要结束的时候,又亮了。经过一段宫人有序行进的镜头,而后是平王面见朝臣的场景。

    他是天下的新主,是至高无上的第一人,再没有任何东西能压在他头上。

    重新回到宫殿的他脸上却并不见半点明亮之色,仅仅只是在几案后肃穆地端坐了许久。

    不多时,宽大的宫殿内响起脚步声,年迈的心腹宦臣呈上一物给他。

    是一封信,他看了很久,最后只是嗯了一声,启唇:“你代孤……送他一程。”

    宦臣退去,场景过渡,丧钟大作。

    “死的好!这个畜生害死了多少人……”

    “他代天子出巡克扣了多少地方,无恶不作,终于得了报应,该!”

    “听说岐州那场大火,就是他下的令,城里那么多人,有病没病的,全都活活烧死了……”

    伴着街道各处百姓的议论谩骂,一座朝臣府邸换上了丧事仪制,一位白发宦臣从后门处离开,临上马车前,对着那座院子微微弯腰,鞠了一躬。

    观影的观众陆续缓过神来,有的倒吸一口气,有的小声絮语起来。

    这都不是最令人惊讶的,电影最后几分钟,老宦臣回到皇城,贵为新帝的平王听了回禀,没说什么,在宫人服侍下换了衣物。行走于宫内,所到之处人人恭谨行礼,途中遇到一行提着东西的宫人队列,停下一问,是迎贡司带回来的贡品。

    一个澄黄的柑橘从篮筐掉落在地,滚到新帝脚边,他问了句:“这是岐州的蜜柑?”

    宫人诺诺答是。

    新帝微动,一脚踩在那个柑橘上,将其踩得稀烂。那没有半分情感的声音淡淡道:“岐州蜜柑何来蜜一说?都扔了吧。”

    他淡然行远,一群人跪着,直到那至尊背影完全消失。

    最后一个大全景,歌舞升平的都城,笼罩在天边的金光下,色调华美柔和。

    ——潜龙出水,旧月终于换了新天。

    然而象征结束的音乐潺潺响起时,在座观众许多半晌都没有动。

    慕云安抿着唇品了一会儿,除了叹气,也别无其它可说。

    平王不是什么曙光,的确,他比宣帝更适合当一个帝王,但他并非绿绮所以为。

    ——那个下令火烧岐州的官员,是平王的人。

    仅仅只是那一次烧城吗?不,平王做的一定比这更多监护重启。或许瘟疫,或许导致难民流动的官员克扣放粮一事,又或许更早些导致男丁不足的那场征兵,还有更多更多,这些事情说不定都有平王的影子。

    宣帝致使这个国家暮色沉沉,他便在这一派混乱中推波助澜,让溃烂的越发溃烂,恶臭的更加恶臭,加速了宣帝王权的逝去。

    老宦官对那位功成身退选择了断的大臣鞠躬,代表的是平王的感激,也可能只是他个人,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到死都背负着奸佞之名的臣子,尽管手上沾染了无数鲜血,却也为之后的人带来了新的希望,保全了天下更多的生命。

    而绿绮在平王心里,甚至比不上那位大臣。

    他会是个好君主,但他同样也狠戾残酷。

    毕竟龙啊……

    并不是什么慈悲的生物。

    低暗沉重权谋中的那一抹鲜艳颜色,仅仅只是点缀,她的存在,更加反衬了权谋的低暗和沉重。

    如果说绿绮为平王赴死时慕云安只是觉得有点伤感,那么这个结尾一出,他终于真切地产生了一种低落的情绪。

    江谣的反应则更大一点,她怔怔看着已然出现演员表的屏幕,数秒后,突然呜咽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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