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喜宫的人似乎又变少了,昨日的寧寧和小葫芦还在,今日人已不见了。柴道煌的手一抖,红线随着捏成一团。他叹气,随后缓缓解开。
    这些日子他对外界再不闻不问,道不孤还是没有放过他。红线解开了,他发现眼珠子竟渗出眼泪来,连忙用皱巴巴的手抹去。
    柴道煌忽然想起丹梨宫,很快又打消了求助的卑鄙念头。要来的终究是要来的,霞容先前对他已多番提点,这回他是绝不能连累她们。
    红喜宫表面和和乐乐,一派欢天喜地,但里头却藏了将近十万兵力,起初是听命于道不孤,如今表面亦然,但已渐渐心向柴道煌。正因如此,道不孤才会多番威胁他。
    「传令。」老人愁眉苦脸:「举兵,去风月宫。」
    地上蹲了十多个小仙童,本是为今日消失的寧寧和小葫芦而低泣,闻言忽然抬头,皆呆滞瞪目,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震惊。他们只知道,明日起不会再有人无故消失了。
    其实就算红喜宫不派兵前来,风月宫也该在短时间里被攻破了。柴道煌看着往日崭新辉煌的宫殿,此时除了宫门皆是颓垣败壁,而与金光仍死命抵抗的宫门似乎也命不久矣。
    他心底莫名一片苍凉,不知门里头又是什么光景?而长年存放在各阁的情债纪录,又将何去何从?他所能做的,大概是接收风月宫里的情债、代为保存了。
    金光越盛,他觉得道不孤必定是疯了,才会冒着同归于尽的下场使出十方破杀。
    栖情岛的三千七百九十九道结界竟被人瞬间攻破。
    紫儿等人才刚到,箐儿还来不及与眾人説上几句话,守在宫门前的千辞就传了急令进来。
    后来又是一阵混乱,外头的人已闯了进来,站在最后面的是道不孤,以及重伤的千辞。
    他提着将近昏迷的黑衣男子,脸上有怜惜。他们本是同一类人,注定只有一个道,若硬要逆道而行,下场便也只有一个——灭。
    黑气自道不孤手中如藤蔓般缠至千辞身上,驀然人动了,抵挡毒气半晌后,又无力地垂下手。
    「死前可有遗言?」道不孤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别说是说话,千辞如今连睁眼亦是无力,就在他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有人将他救走了。
    轻若白羽,疾如叶颤,来者不动声息地将人夺走了,道不孤承认自己有一霎那的大意。他瞇着眼看向已退远的老者,眼底有冷意。
    「抄阳一闕」中的四老:重蜀、言灵、绣华、暮云。
    箐儿从前便听闻「抄阳一闕」还有数位元老坐镇,只在风月大典上见过一面,几位老人家平日都不爱露面,皆由紫儿安排阁中事宜。刚才远远看着千辞被救的一幕,顿时震惊不已,如此迅速敏捷的速度根本不是肉眼可见,更可况他们是在没有使用灵力的情况下。
    箐儿想到关键问题,不由讶异:「道不孤为什么能使用灵力?」
    南止凝眸:「因为十方破杀。」
    眾人方才已见识过十方破杀的威力,想不到此物还能让他们如此横行霸道。如紫儿等人不能使用灵力的情况一对比,强弱悬殊的战况让人倍加挫败。
    紫儿闪身来到箐儿身旁,直接问:「小箐,你与我们一起吗?」
    「她跟着我便好。」南止替箐儿婉拒。
    紫儿自然明白南止的用意,解释道:「仙君将人带着恐怕诸有不便,一来小箐容易被盯上,二来仙君须处处护她,战时有所顾忌。反之,小箐换个样随着我们会安全多。」
    紫儿说得并不错,他们虽不能使用灵力,却能借助栖情岛的地势以及灵花异草设计阵法,各人一块行动能互相照应。何况箐儿熟悉栖情岛,在各方面也能助他们一把。
    「我可以去!」箐儿忙点头。
    眼看女子将不久前的承诺瞬间拋诸后脑,南止长眉轻皱,片刻不语。
    「不会有事的。」她真诚地向南止保证,声音轻柔:「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嗯。」一声藏了千言万语,南止握了握她的手,终是放开。
    刚要亲手杀死的猎物忽然被人夺去,道不孤多少有点不满。他漠然盯着四老,倒是想看看毫无灵力的四人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于四老而言,失去灵力的确有所制肘,但他们向来擅于以巧取胜,加上有花海的灵气相助,四人合作起来依旧天衣无缝。
    他们千年前也交过手,均熟悉双方的招数,道不孤并不打算与他们纠缠,对方却偏偏有意拦住他。抬眼望去,脚下这片熟悉的花海早已陷入混战,岛上的美好静謐正逐渐被入侵,风吹草动,百花摧残。
    一千年了,他终于再次回来。
    道不孤嘴角微勾,反手挡住身后的攻击,毫不费力就破了四人尚未完成的阵法,此势刚下,又有数人补上,这回是栖情岛的人。
    「还挺有默契。」悠悠间间说罢,他连续接下三道攻击,刺眼的灵光碰到他掌心的剎那,生生就熄灭了。
    眾人心头咯噔了下,明瞭自己根本不是道不孤的对手,天神与仙人间的霄壤之别,不是他们单靠取巧就能获胜。
    「阿父,你们先退下。」
    温润的声音落下,四老与被称「阿父」的殊朴皆退下,却不敢退得太远。
    道不孤看着白衣身影,二人对峙片刻,才笑道:「说来,本天神与你师傅同辈,南止半仙不先打个招呼?」
    南止听出此话的刻薄之意,而真正令他不适的,是对方刻意提起玄宥。当年他被封印,并不知道玄宥是如何被道不孤逼至自毁元神的下场。
    道不孤从未放南止在眼内,于他而言,南止只是匆忙被推上仙主之位,一个可有可无之人。
    「道不孤。」南止也笑了,这回更是连「天神」二字都省下:「十方破杀一出,王母是不会放过你。」
    「是吗?」道不孤挑眉,抬手,远处忽然轰隆巨响,只见一大片花草骤然枯萎凋零,正是紫儿和箐儿的所在地。
    南止下顎绷紧,脸上依旧淡然:「你是想夺栖情岛,还是想毁栖情岛?」
    「夺后再毁。」
    南止有少许意外,他本以为道不孤是覬覦栖情岛的力量才做这么多,或许本来是,但如今,对方的恨意似乎早已深刻入骨。
    间话再无,二人皆下意识地拉开些距离,天色忽明忽暗,其他人皆不由看向半空中的二人。栖情岛中人见过大开杀戒的道不孤,外头的人却从未见过灵力全盛的南止。
    白衣男子释出白光,柔和若棉絮的光碎散落,岛上凋零的草木重新长出。同时,地上万物亦释出灵光,均飘往同一方向,便是半空中的南止。二者之力相通,有互补作用。
    道不孤看出来了,是与千年前玄宥所行使的法术一模一样。
    「道不孤这是在做什么?」杏杳与沧镜看到半空竟聚起一团幽黑之物,非云非雾,又感地下有些微的震动,很不对劲。
    一旁刚醒来的千辞神色变异,衰弱道:「九不回渊......」
    四字刚出,二人顿时如梦初醒。道不孤本质为恶,与九不回渊有感应,千年前他曾硬开了九不回渊之门,生生将恓情岛的大半灵力与人吸了进去。
    南止见状,旋即踏云而去,银光骤闪,共八十八道分路朝道不孤袭去。同时长袖翻扬,白光成网,意欲擒获半空中不停膨胀的黑物。
    道不孤身形鬼魅,竟也分成八十八道黑影,一连串声东击西的步法,最后收拢归一,佇立于南止两步之外。他馀光瞄到被制止的暗黑之物,知道对方还是晚了一步。
    殊朴猛然衝向临夏阁,果然看见尽头的大门开了一条门缝,哪怕细如长针,一旦被道不孤的以禁术撬开,就算是南止的令符也不能使其闔上。
    当年玄宥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降伏了它,为了避免此事重蹈覆辙,这千年来,他们的确找到了另一种方法。
    千辞看见殊朴衝进临夏阁,似乎猜到什么,喉咙一滚:「阿父!」
    九不回渊的贪婪被道不孤唤醒,若要让其听命关上,可订立灵契,以仙人为祭品。就算是一人为祭也行,但必须替代千人轮回痛苦,方能死去。当他们发现到这种办法后,并没有人感到喜悦。
    千辞去过九不回渊,知道箇中折磨,他咬牙挣扎起来,却被远方的殊朴横眉粗声地斥责:「你这小子给我躺好!」
    一顿,眉头垂了垂:「守好恓情岛,你们每一个,都给阿父好好活着。」
    杏杳与沧镜亦是红着眼,声音破哑:「阿父!别去!」
    殊朴进去前看了最后一眼花海,时光漫漫,这千年万年的回忆纷纷涌现,与如今各人奋战的情景重叠,心底竟有无悔。
    原来,孩子都这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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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来迟了呜呜(自动自觉地跪玻璃
    然后下一章应该会继续爆字数(哭
    这场仗到底什么时候打完丫(举头问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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