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守溪忍不住问:“大小姐,原来你才是钥匙?”
    但他又看了一眼门,门上的锁还挂的好好的……
    “我可不是钥匙。”小禾转过头,郑重其事道:“我是来监督你的。”
    “监督我?”
    林守溪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想自己才离开多久,这小丫头就舍不得自己了吗?
    “是啊。”小禾坦然点头,打量了林守溪一番,质问道:“大晚上穿这么好看,是打算去哪里?”
    林守溪看着自己一身乌漆墨黑的衣服,对于小禾的‘好看’颇有微词,但很快他也释然了,心想或许这是传说中的衣靠人装。
    “大小姐能先告诉我,你是从哪里进来的吗?”林守溪问。
    小禾指了指上方,“我房间的地板拆开一块,开个洞就下来了呀。”
    林守溪震惊,自己只不过是设想,没想到这小丫头直接付诸实践了!
    “小禾,你真是……”林守溪看了看上方,欲言又止。
    “什么?”小禾目光一厉
    “小禾注意安全。”林守溪叹了口气。
    小禾螓首轻点,继续问:“可以告诉我,你打算去做什么了吗?”
    “这样的小事还需要知会你吗?”
    “你果然不把本小姐放眼里。”
    小禾雪腮微鼓,娇俏的小脸蛋板起,看上去很凶。
    林守溪走到她身边,解释道:“我想去见一见纪落阳与王二关,调查一下雾巷刺杀之事,寻些线索也好,此事一日不明朗,那支箭就一日躲在暗处。”
    “倒是正事。”小禾点点头,表示认同。
    “那我……去了?”林守溪试探着说。
    “哎,再等等。”小禾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还有什么吩咐?”林守溪问。
    小禾神色更认真了几分,说:“你的武学技巧究竟是哪里学来的?到底还藏了多少?当时古庭小院的时候,你不愿对我坦白我也理解,现在可以与我说实话了吧?”
    原来小禾本打算睡觉,可一闭上眼,脑子里就反复翻滚起方才比试输掉的场景,她忽然觉得自己与孽池中那些久被封印的妖也没什么不同,皆是自信满满,然后被残忍打败……
    想到这里,小禾无比气馁,心气低落。她自幼苦修,于林间猎鹿,于雪中杀妖,隐没真容潜入巫家,斩谪仙人,夺回自己姓氏,可谓一气呵成,风采无双,今日却……却被他摁在膝上打了……我都十四岁了哎。
    小禾是有争强好胜之心的,她越想越气,蜷在被子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于是她打开了自己提前布好的暗道,明目张胆地潜入了林守溪的屋子,打算问个明白。
    “怎么?你还不愿意坦白么?”小禾神色幽幽。
    林守溪轻轻摇头,说:“我只是觉得,这没有太多好说的。”
    “什么意思?”
    “我们家乡尚武,我自幼修习武术,将武林中有名有姓的武学几乎学了个遍,底子打得好,在纯粹武学的较量上,自然会更胜一筹,俗话说术业有专攻,在法术的造诣上,我就差小禾很远,若真全力出手,我必败无疑的。”林守溪温和地解释说。
    小禾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她事事争强,所以对此尤为上心。
    “你都学了个遍?”小禾问。
    “嗯,我们家乡真气稀薄,故而只能另辟蹊径。”林守溪说。
    “没问这个,我的意思是,哪怕是邪教武功你也学吗?”小禾问。
    “邪教武功……我们江湖上确实有白骨爪,吸星大法之类公认的邪术,但我觉得,谋事在人,武学皆是兵器,只要我们妥善使用就好。”林守溪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一些需要自残身体才能修炼的功法,我是坚决不学的。”
    “原来如此……”小禾若有所思地点头,她放下了交叠的腿,双手覆在膝上,模样乖巧了许多,虚心求教:“那你可以教我这些吗?”
    “当然可以,只是……”林守溪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只是什么?”小禾问。
    “只是我们家乡很重师门传承,你需拜我为师,我才能将它们传授给你。”林守溪顺势说。
    “可我不是你师妹吗?”小禾睁着水灵灵的眼眸看他。
    “师妹不行,必须是徒弟。”
    “哪有这样的呀!”
    “你学不学?”
    “那……拜师要做什么?”小禾问。
    “先磕三个响头,喊声师父,以后我教你武功,期间你须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林守溪变本加厉。
    眼前的小禾亦不是善茬,听到这里,她就意识到林守溪是在逗自己了,少女摩拳擦掌,再度扑了上去,直接以武力威胁。
    两人又在地上扭打了一阵。
    最终,林守溪做出了让步,答应继神大典之后倾囊相授。
    “拉勾。”
    小禾伸出了小拇指。
    林守溪与她手指相扣,许下了承诺。
    两人纠缠完毕,林守溪打算开门送这尊小妖精回去,却见小禾纵身一跃,直接跳回了房间里,她一边合上木地板,一边提醒道:“路上小心哦。”
    林守溪无奈地笑了笑,他想着少女清艳的脸与狡黠的眸,觉得四年有些漫长。
    收拾思绪,整理衣裳,林守溪开门出去,走入了雨夜。
    ……
    自孽池斩妖开始,他和王二关、纪落阳已许久不曾交流。
    纪落阳被发配给了三小姐,三小姐的小楼很好找。
    他沿着楼壁轻盈地攀援而上,无声无息地来到了三小姐的楼外,楼内亮着灯,乒铃乓啷的声音在里面响着,女子的叫骂声时不时传来,听起来是那位三小姐在发脾气。
    林守溪静静听了一会儿。
    三小姐翻来覆去骂的内容无非是说云真人没用,老不死,保护不了巫家,说小禾是贱种,早就该死还阴魂不散,与那个叫林守溪的狼狈为奸,骂纪落阳修为太低,也是个没用的废物,最后她呜呜地哭了起来,像是在哀悼大公子的死。
    巫家大多数人对于大公子有着狂热的崇拜,他的死亡无疑是晴天霹雳。
    林守溪悄悄离去,潜入了纪落阳的房间。
    纪落阳的房间很干净,物件摆放得一丝不苟,倒像是个老学究。
    林守溪想着那日孽池中听到的对话,飞快来到了书架前,目光从书脊中掠过,他逆旋黑丸释放真气,让真气顺着书架的缝隙流动,寻找有没有暗门之类的东西。
    他又取来了纪落阳的箭囊查探。
    没有寻到任何蛛丝马迹。
    他犹不放心,又环视整个房间,试图寻些不寻常之处,但这里的布置也没任何古怪,反而给人以久违的安定之感。
    林守溪最终作罢,走出了房间,回到了三小姐的门前。
    他想和纪落阳聊聊。
    纪落阳察觉到了林守溪的到来,往窗这边看了一眼。
    两人隔窗对视。
    纪落阳看了看三小姐,又看向林守溪,无奈地摇头,表示自己脱不开身。
    林守溪等了一会儿,但三小姐还在持续发着疯,摔着东西,估计稍后还要让纪落阳将整个屋子打扫一遍,如此一番下来,等纪落阳出来,恐怕天都亮了。
    纪落阳尝试劝慰她几句,但三小姐却气得更重,大吼着:“你个奴才也配说话?”
    说着,她直接将一张木椅子往他身上摔。
    纪落阳眼中有怒气,但他们已订立了神侍契约,所以他也没办法反抗——反抗就会遭到契约的反噬。
    林守溪暂时离去,先去寻王二关。
    对于这个小胖子,林守溪放不下心,这小胖子虽然看上去口无遮拦,张扬而愚蠢,但这种愚蠢如果是演出来,那他该是何等可怕的人?
    林守溪明白,进入一个陌生的群体后,永远不要觉得只有自己在藏拙,他与小禾是率先亮出了刀锋,而纪落阳与王二关……不到一切尘埃落定,他永远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藏器于身了。
    他潜入了二公子的楼,寻了一会儿,找到了王二关的住处。
    没有急着敲门,林守溪敛住气息在外面偷听了一会儿。
    小胖子在屋内练习拳术,修习功法,一如既往地努力,努力之余他也会骂骂咧咧几句,要么骂自己以前的家族如何看不起自己,自己以后会怎么报复,要么骂林守溪那小子如何不老实,扮猪吃老虎。
    林守溪叹了口气,心想果然谁都看自己不顺眼。
    叹气声响起,王二关也很敏锐,“谁?谁在外面?”
    林守溪敲了敲门。
    王二关开门,看到林守溪的脸,吃了一惊,“你,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叙叙旧。”林守溪说。
    王二关紧张了起来,他探出脑袋,左顾右盼了一会儿,说:“我与你有什么好叙的?”
    林守溪也不管他说什么,自顾自地走入了屋内。
    王二关知道自己不是他对手,也拦他不住,他叹息着掩门,问:
    “你这尊杀神今日登门,到底是有什么事情啊?”
    “我有些问题想问你。”林守溪说。
    “唉,你要问就问吧,我尽量回答你。”王二关说。
    “你们在孽池中的对话我听到了。”林守溪也懒得旁敲侧击,直接开门见山地问。
    王二关肥胖的身躯震了震,他压下了慌乱,问:“什么对话?当时我和纪落阳说了很多话,我怎么知道你问的是哪一句?”
    “你说,那东西有那么重要吗?为了它命都差点没了,你还斥责纪落阳,说他穷惯了,随便捞本秘籍都能当宝。”
    林守溪平静地将他们当时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王二关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他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说:“什么东西啊……我真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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