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祁眸色渐深,喉结用力滑动。他微不可察地拧紧了眉心,下意识看向周旭阳。
    周旭阳还在另一边和安佳说笑,正要扭头看向这边。
    心头一跳,楼祁倏地伸手摁在林蝉的球杆握手上,林蝉愣住了,抬眼看他。
    垂眸看着林蝉,楼祁喉结滑动,低声说:“太迟了,今晚就到这吧。”
    林蝉乖巧地放下球杆,看了眼墙上的壁钟,也是,快九点了,往常是她下班的点了。
    楼祁要结束??,其他人也没了玩的心思。周旭阳叫来了家里的司机,送安佳回家。楼祁拦了辆出租车,和林蝉一块儿回学校。
    刚坐上车,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拍打在车玻璃上。只是须臾,视野就完全被雨帘掩盖了。车子打起双闪,在暴雨中缓缓前行。
    司机不耐地抱怨:“雨势造了一天了,这个点儿突然下了,真倒霉。”
    林蝉靠着窗,窗外如注的雨帘拍打在车窗上,“啪啪”作响。窗外闪烁的黄白车灯和红色刹车灯融成一片,分不清你我。
    窗玻璃隐约反着光,她看见闪烁的灯光下自己的脸忽隐忽现,她左手边,楼祁靠着车座椅背闭目养神。苍白的脸在光里也若隐若现。
    车内电台,主持人聊完天,开始放歌。
    “那一年放肆的自由,就这样牵起你的手……”
    林蝉瞳孔微微一颤,侧头看楼祁。楼祁似乎感应到什么,睁开眼,疑惑地回视她,慵懒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林蝉摇头。这是之前他在ktv唱过的歌。
    音乐一直继续,歌手的声音很温柔澄澈,继续唱:“沉默的心为你再次悸动,浩瀚宇宙美不胜收。”
    林蝉轻声重复:“浩瀚宇宙,美不胜收……”
    听到林蝉的声音,楼祁低低轻笑一声:“喜欢这首歌吗?有空唱给你听。”他知道林蝉那天应该听见自己唱歌了。
    林蝉脸倏地红了,埋头不再出声。
    楼祁原本想直接送林蝉回家。但林蝉想去浴场帮外婆打扫。
    沉默了片刻,楼祁轻啧一声:“随你。”
    车子到了楼祁家附近,他家虽然也位于新城区,但是这片是原先就在的老房子,全是老式小楼房,住的都是达官显贵,一直没有拆迁。车子到了这片区巷子口就开不进去了,两人只能下车。
    从巷子口跑进浴场也不过百来米。楼祁下车后将自己的牛仔外套脱下,盖在林蝉头上。
    林蝉一怔,被楼祁顺势扯到了他怀中,两人几乎靠在一起,往巷子里跑去。
    他身上的淡淡木香没有被雨水冲散,淋了雨后反倒更加浓郁,带着他的体温,紧紧熨帖着她。
    倾盆大雨阻挡不住,两人很快就被淋湿了,林蝉的长发湿成了一支一支。
    她腿脚不便,跑不快,楼祁默不作声地陪着她,林蝉愧疚地说:“你先跑过去吧,不用陪我。”
    楼祁的左手靠在林蝉肩上撑着衣服,听到这话低笑一声,问:“已经淋湿了,少淋一分钟的意义在哪?”
    两人终于跑到了浴场雨棚下,看着咫尺间的雨柱,落在前面地上形成小水洼,林蝉浑身燥热。
    再抬头看身边的楼祁,恰巧他也低头看自己。两人都湿透了,身上的衣服贴着皮肤,头发上滴着水,顺着线条分明的侧脸流下,在下巴上滴落在地面。
    两人的脚下都聚成了一个小水洼。
    相视几秒,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两人蓦地笑了。
    林蝉身上的衣服本就是旧衣服,洗得都透了,雨一淋,几乎透明。
    她内里不再是之前小女孩才穿的小背心,不知是不是安佳陪她买的。更加成熟。
    身材弧度也更加醒目,隐约可以看到两个漂亮的半圆弧度。像小兔子似的。
    像个真正的女人,带着青涩的性感。
    鼻尖发痒,楼祁低咳一声,有客人从男浴室出来,他眼疾手快从一旁的竹篮里捡起一条浴巾,盖在林蝉身上。
    林蝉劈头盖脸被裹住,还愣神着,楼祁摸了摸鼻子,眼神不动声色移开:“小知了,你要注意男女有别。”
    林蝉懵住,意识到什么,红着脸裹住浴巾。
    楼祁将人推进女浴室洗澡,让外婆拿换洗衣服来。自己随便擦了擦,进了厨房。
    林蝉换上了外婆送来的浴场的浴袍,宽松的浴袍裹着她,像裹了一条厚被子。楼祁端了碗东西出来到前台,看见林蝉,乐了:“外婆,怎么不给小蝉拿件合适的。”
    外婆笑道:“那总不能让小蝉穿我这种老太婆的花衣服吧。”
    “那等会儿小蝉怎么回学校?”楼祁问。
    外婆责备地看着楼祁:“反正放假,天下这么大的雨,小蝉就别回去了。我们家空房间多,小蝉你住一晚,明早再回校吧。”
    林蝉一怔,扭头看楼祁。楼祁意外地没有反驳,反倒是无所谓地耸肩,挑眉看她。仿佛在确认她的意思。
    脸悄悄微红,她紧张地低头装作擦拭头发上的水,小声回答:“那……那就麻烦奶奶……楼祁了。”
    “放心,我又不吃人,瞧你紧张的。”楼祁开着玩笑,把碗放到林蝉面前:“姜茶,喝吧。”
    林蝉怔住了,看着楼祁还湿漉漉的头发,哑然:“你……都没洗澡就去煮姜茶?”
    “我又不像你看着这么脆弱。”楼祁嗤笑一声。
    林蝉捧着杯子,低头看深褐色的姜茶,蒸腾的白雾漫开在长睫上凝结成小水珠。她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口,滚烫热辣的姜味沁人心脾,她鼻尖立刻冒起细密的汗,鼻尖的小痣微微发红。
    楼祁发现这小丫头鼻尖上的小痣像个妖艳的魔物。平时和她本人一样毫不起眼,可是偶尔……比如这种时候,就显得异常的娇。
    娇得人,移不开眼。
    林蝉喝了两口姜茶,发现楼祁还愣在原地,忍不住关心道:“楼祁,你赶紧去洗澡吧。”
    “小知了还挺关心哥的。”楼祁咧嘴笑了,喉结滑动两下,转身离开。
    捧着碗,林蝉掌心热乎乎的,心脏也被捂得热乎乎的。
    姜茶很辣,很暖,也很甜。不知他放了多少糖。
    甜入心扉里。
    作者有话说:
    甜得我嗷嗷叫。
    小蝉要留宿了!
    第14章 月亮
    外婆年纪大, 打烊后就去睡了,楼祁给林蝉铺客房的床。帮忙扯开床单时,林蝉抬手抖动床单,宽大的浴袍衣袖往下滑, 露出了她手肘往上蔓延的一道明显伤疤。只能看到一角, 但在她细白的皮肤上, 显得触目惊心。
    楼祁一怔,拧着眉问:“怎么受的伤?”
    林蝉把衣袖理好, 视线往右移, 小声解释:“小时候不乖受的伤。”
    将被子铺开,楼祁像听到什么笑话:“我没见过比你更乖的女孩儿了。”
    “有的。”林蝉把枕头放到床上,抿了抿唇, 才开口,“我也有……非常不乖的时候。”
    看出她有难言之隐, 楼祁没有继续追问,但心中却压着一块石头似的记着。
    回到房间,躺在自己的被窝里,楼祁闭上眼, 眼前仿佛还能看见那道蜈蚣一般丑陋的伤疤, 和她的腿伤一样, 都不应该由这个娇娇弱弱的女孩儿承担。
    心疼的情绪压得楼祁深吸口气。黑暗的房间里, 楼祁心绪杂乱地揣测各种可能。不知何时入眠了。
    一起铺床像两人开始了一起生活似的。林蝉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像在做梦,飘在云端。
    楼祁站在过道里对她说“晚安”的时候, 林蝉感觉昏暗的楼道似乎有炫目的光照耀着她, 让她眩晕。
    那一晚, 林蝉是枕着柔软的棉被入睡的。枕头被子上有楼祁身上那淡淡的木香味, 舒适温馨的客房,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一夜好梦。
    早上醒来在餐厅见到楼祁,林蝉想到昨晚的梦,不自觉的红着脸避开了视线。
    楼祁莫名其妙,嗤笑一声,问:“小姑娘,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梦吗,这么心虚?”
    林蝉摇摇头,小声嗫嚅:“没……没有。”她是做了对不起楼祁的梦。
    一些,不能言语的梦。
    国庆假期后,林腾给林蝉发微信,说刘宁很生气,一回家遭贼了,家里少了很多食材。林蝉窃喜,要林腾保密。
    高二学业压力不小,24个班级,前20个班都是理科班。林蝉所在的班级因为离四个尖子班物理距离近,班主任总是以尖子班的水平来激励他们。
    安佳小声嘀咕:“我要是有那水平,还在5班待着?老陈真幽默。”
    林蝉小声道:“这不是没达到,才要喊口号嘛。”
    安佳噗嗤笑出声,竖起大拇指:“你真毒舌!”
    十一月初,第二次月考结束,安佳的成绩进步了一百多名,进入了800大关,而林蝉,和她的成绩依旧挨得很近。
    安佳啧啧感慨:“小蝉,是不是我平时借你笔记抄的原因啊,我好像是聪明了一点。”
    这会儿林蝉正在浴场前台忙碌,安佳和周旭阳给林蝉带了冰淇淋。
    周旭阳闻言嗤笑一声:“你这脑子,这辈子都没救了。”
    将钥匙递给客人,林蝉笑了笑,答:“佳佳一直很聪明的,只是之前心思不在学习上。”
    楼祁从后院走到前台,听到这话低笑道:“嗯,我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夸安佳聪明。小知了你可真善良。”
    安佳气得想要拳打脚踢,被周旭阳紧紧摁住了。
    林蝉用木勺挖冰淇淋,舌尖将香草冰淇淋卷入唇瓣中,唇上带了一点乳白的冰淇淋,化成奶油。她轻舔唇瓣,冰淇淋在嘴里化开,冰得她缩了缩肩膀,鸡皮疙瘩起来。
    眼神蓦地暗了暗,楼祁勾起嘴角,轻声问:“怎么没有我的那份?”
    明明是在问安佳,可是他却盯着林蝉。
    林蝉一怔,将手里的冰淇淋递过去:“那……你不介意的话,吃我的?”说完这话,她忽的想起楼祁有洁癖,脸登时臊红了,道着歉手忙脚乱找干净的勺子。
    楼祁见她这副窘迫模样乐了,说:“开玩笑的,就这么一点,再分给我岂不是没了。”
    林蝉摸摸鼻子,又怕楼祁是嫌她脏,冰淇淋顿时也没滋味了。
    倒是楼祁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堪,状似无意地解释:“哥不爱吃甜的,哥只想吃你做的饭。”
    林蝉咬咬木勺,说:“那…明天晚饭我来烧?”
    “好啊,我拭目以待。”楼祁眨眨眼,眼睛亮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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