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口旁边,就是胡同的尽头,原本的房主在这边盖了一间二十多平米的小房,正好用来存放自行车还有一些杂物。
    自家院子台阶还有周边区域,都被那花婶清扫得干干净净,地面不平之处也垫了炉灰。从宝来胡同一路走过来,仿佛经历了不同的世界,从嘈杂到安静,从杂乱到干净,对比鲜明。
    颜如许倾斜了自行车,康康像个小猴子一样爬下来,然后迈着小短腿手脚并用的爬上台阶,伸出小手,跳着去够门锁。
    自然是够不到的,他却不气馁,转着跳着喊道:“妈妈,给我钥匙,我来开门!”
    颜如许无奈,只好支了自行车先过来,一手揽住康康的小腰,将他提起来,半靠在自己顶起的右腿上,同时摸索着从挎包里掏出钥匙串,递给康康。
    康康熟练的找出大门钥匙,颜如许就又握住康康的小手,一起开锁。
    康康身体好,又被颜如许精心喂养,壮得像个小牛犊,但到底才3周岁,太重的东西拿不动,太精细灵巧的活儿也干不了,但不影响他干活的积极性,他觉得参与了就算是干了,不管自己出没出力,是不是给帮了倒忙,都颇有成就感。
    颜如许打开门,将钥匙抽出来,叮嘱康康:“妈妈先去把自行车放进小屋里,你在这里不要动,等着妈妈一起进去好吗?”
    康康听话的点头,重复着妈妈的话:“我不动,等着妈妈一起回。”
    颜如许这才又走下台阶,打开小房的门锁,将自行车推进去,又将门锁锁上之后才带着康康进门。
    最近治安不太好,听说老有丢东西的。现在这个年代,自行车还是稀罕物件,最受小偷青睐,可得锁好了。
    进去之后,关好院门门,把门插好后,又用门锁从里面把大门锁上,只有两个人住这么个大院子,就是再小心也不为过。
    娘俩所住的院子是很规整的矩形,进来之后,首先看见的一块块整齐的菜地,茄子、西红柿、黄瓜、豆角、尖椒、玉米……种了十多种蔬菜,一个菜畦一个菜畦的,归置得很是个样子。
    院子东边有一溜三间的厢房,现在被颜如许当成厨房、饭厅和杂物间在用。
    正房的四间房子,虽说是给家眷们临时休憩用的,但也是做南朝北的大瓦房。地基打得很高,住着舒适,冬暖夏凉不潮湿,三级台阶上去,是铺着水泥、极其宽阔的月台,四周围着水泥和砖石砌的宽围栏。围栏上摆了几盆开得正艳的花。
    这是整个院子里,那花婶除了菜园子之外最喜欢的地方,因为秋后晾菜干、晒粮食特别好用。
    在月台和东厢房中间的位置,种着一颗杏树,树不算高,树干有成人大腿粗细,上面叶子浓密,遮出一片阴凉,这颗树上结出的果子叫香白杏,又大又甜,成熟季在端午节前后,吃不了的都被那花婶掰开了放在月台上晾晒成了杏干,冬天蒸着吃或者加冰糖煮水喝,味道都不错,
    树荫下面摆放了一张木桌,两个小板凳,娘俩有时候会在这里吃饭。
    作者有话说:
    颜如许妥妥的白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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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那花婶
    正房和后围墙之间,留着一条狭长的空间,能容得下三个人并行着通过。院墙东南角的位置上,开了扇月牙形的小角门,上面的铁门有些年头了,很沉,边角处掉漆生锈,一开关就咯吱吱的响。
    西边,从围墙和正房之间的夹道走到尽头,拐弯处,有个厕所,是大宅子原本就有的,建的很是精巧。
    这个小角门,以前是专供掏厕所人员进出的。
    从小角门进来,左手边被厕所院墙堵住,只能够从右手边进来,就进入到东边围墙和正房之间的夹道。这里树立着一个铁质的栅栏门,上面挂着把铁锁,两边的人都可以开锁。这是第二道屏障,即便是角门忘了上锁,能够进到后院,没有钥匙的话,也只能困在夹道里。
    从小角门出去,就到了另外一条街道上,从这条街穿过去往南走,步行个十来分钟就到了那花婶所住的大杂院里。图方便,那花婶经常从这个小角门里出入。
    一进到自家院子里,康康就像是鱼儿入了水一般,撒欢的就往菜池子里头跑,先是跑到西红柿池子里仔细寻找变红的西红柿,又跑到黄瓜架下面,查看有没有长大到能吃的黄瓜妞儿。
    颜如许上辈子是个五谷不分的,这辈子也没有机会下地干活,种菜还是那花婶提出来的。
    那花婶是家里的保姆,二十年前全家下放到京郊农村,78年落实政策后才回来的,原来的房子归还了,工作也还回来了,但是隔了二十来年的空挡,又哪里是能够那么容易就接续得上的?
    老伴已在乡下去世,儿子在乡下结婚,娶了个农村户口的媳妇。按照政策,实际的受益人就只有那花婶自己。儿子倒是可以接她的班儿从而获得城市户口,可总不能把农村户口的儿媳妇和孙子孙女都扔在乡下吧!
    那花婶和儿子一商量,咬咬牙,走,全家都去,大不了买高价粮吃!
    就这样,那花婶一家6口人都回了城,但只有那花婶和儿子是有粮本,吃供应的,两个人每月能买56市斤的平价粮,不够就得去买高价粮。
    每个月光吃粮食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那花婶的儿子当了工人,从学徒工干起,第一年每个月18块钱的工资,儿媳妇詹秀春在乡下是个小有名气的铁姑娘,是能赚满公分的,干农活是一把好手,到了城里头来,却没了用武之地,家里人又不舍得让她去工地干那些出大力的活儿,就只能从街道接些糊火柴盒之类的小零工,一分一分的赚钱。
    一家子生计越来越艰难。
    后来,政策越来越宽松,那花婶就起了给人当保姆的心思。
    那时候,颜如许跟隋远志结婚,在单位分的筒子楼住了一周后,就各归各位。颜如许婚前就一直租房住,但考虑到怀孕了,就想换个距离医院和单位都不算太远的地方,找来找去,终于寻到个理想的地方,就是距离那花婶家不远的百花胡同,距离单位和医院步行都在半小时以内,对面就是派出所。
    安顿下来之后,颜如许就考虑现实问题:坐月子怎么办?隋家她肯定是不会去的,至于自己的娘家……她也不愿意去,现在又没有月子中心,就只能找保姆这一个法子了。
    她贴了招工启事,要求找个有伺候月子经验,会照顾孩子,有点文化,干净利索的保姆,面试了好几个应聘者之后,相中了那花婶。
    事实证明,颜如许的眼光还是不错的。那花婶有文化,好沟通,嘴巴严,说话做事有分寸,很是懂得尊重主家的隐私,好奇心不重,人是又爱干净又利索。
    在那花婶的照顾下,颜如许孕期、月子期都养得很好,康康也是多亏了他,才能长得这么壮实。
    能找到这么合意的保姆着实难得,即便康康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用不到保姆了,颜如许也依旧雇佣着那花婶。不用照顾产妇和小婴儿,工作轻松了许多,也没降工资,那花婶非常感激,对着颜如许母子就更加的实心实意。
    后来颜如许搬到宝来胡同后,房子和院子都比原先租的房子大了好几倍,看见这么阔大的院子,那花婶一下子就兴奋了,啧啧赞叹说这么大的院子荒废着不用来种菜真是太可惜了,就提议开垦成菜园子用来种菜。
    颜如许听到这个提议,立刻脑中一亮,她脑子里头在此之前就没有自己种菜这个概念,听那花婶这么一提,刻在华国人骨子里头的种菜天赋立刻蠢蠢欲动,且更现实的问题是,这会儿不像上辈子买菜那么方便,种类也不多,自己种菜确实能解决很大问题。
    见颜如许同意了,那花婶立刻喜滋滋地开干,先是找来铁锹、镐头翻地,又驱使着儿子借了个牛车,带着她去乡下拉黑土,还顺便拉回好多发酵好的粪肥,然后就是整菜畦、找菜籽、种菜……
    那花婶干得热火朝天,颜如许和康康也就是干点浇水的活。
    颜如许倒是想帮忙,挖地挖没几下手心就磨出个大泡来,看得那花婶忙撵她回去,“你这是可是写文章的手,可别干这些粗活了。就这点活儿,我一个人就够了,我可是在乡下种了小二十年的地。就第一次开地的时候难挖些,以后就好弄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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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担忧
    清明过后,就开始陆续的种菜,早熟的韭菜、葱这些,五月份就开始吃上了,现在西红柿、茄子、辣椒、黄瓜架上都挂了果,西红柿和黄瓜都种了早熟的品种,已经陆续有能吃的了。
    收获的菜,足够供应着颜如许家和那花婶家一夏一秋的蔬菜,吃不完,都被那花婶或是晾成干菜,或是腌制成咸菜,这样冬天也有了蔬菜吃。这么一片大菜园子,一下子就让两家人实现了蔬菜自由。
    满院子的蔬菜,也给小孩子带来了很多的乐趣。
    看着种子从破土出芽,长成小苗苗,再到开花结果,对康康来说,新奇而有趣,蔬菜开花的时候总能引来好多的蜜蜂和蝴蝶在花朵上飞舞采蜜,就连菜叶上的大青虫对他也有莫大都吸引力。
    每到收获季节,康康每天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黄瓜西红柿,乐此不疲。
    “妈妈,这颗小黄瓜可以吃了吗?”
    康康在叶片掩映之下发现了一块成人手掌长的黄瓜,黄绿色的,稀疏的长着小刺,有点扎手,连忙让妈妈过来看。
    得到妈妈的允许,康康立刻跑到月台下面的水池子边,踩着小板凳,拧开水龙头,认真的洗了手,还打了香皂,然后迫不及待的又跑到黄瓜架下面,双手用力,费力的将小黄瓜扭下来,又“噔噔噔”的跑去,拧开自来水冲冲,又甩干净上面的水分,这才举着黄瓜,跑去厨房里头找妈妈。
    颜如许掀开铝锅盖,一大股香味传出来。
    这是那花婶给他们娘两个做饭的晚饭,用炉子里面的余热在锅里头捂着。
    那花婶小孙子小石头所在的东城区一小有小孩子在放学回家路上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花婶担心小石头的安全,就想每天上下学的都去接送孩子,孩子的事儿没小事,颜如许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那花婶倒也没耽误工作,就提前来家把饭做出来,捂在锅里。
    康康跑进来,使劲儿的嗅嗅鼻子,陶醉的眯了眯眼睛,瞬间忘了自己是过来干什么的,踮起脚尖来就往锅里头看。
    颜如许转头严肃的看他,康康立刻退后一步离炉子远远的,猛然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连忙举着小黄瓜对妈妈说,“妈妈,一人一半。”
    颜如许先将一盘子烙饼端出来,放到隔壁屋餐桌上,然后问像是小尾巴一样跟在她后面的康康,“那你是想先吃烙饼,糖拌西红柿,鸡蛋炒韭菜,还是想先吃黄瓜呢?”
    那花婶的烙饼可是一绝,金灿灿、软乎乎的,香喷喷,层次分明,娘儿两个都爱吃。
    康康吸吸口水,把小黄瓜暂时放到一边。
    娘俩美美吃了顿晚餐,又分吃了一根小黄瓜。
    说实在的,娘俩这生活水平,在现在这个年代,算是相当高的了。
    颜如许工资不低,每个月还有不低于工资的稿费和奖金,再加上母亲走之前留下的钱和珠宝,她算得上是一个富婆了,吃穿用行上,对康康、对自己都很大方。
    康康有滋有味的晃着两只小肥腿啃黄瓜,嘴里头哼哼着儿歌,又顺手拿起餐桌上放着的一张纸,假模假式的自己瞎念,他认识的字不多,但架不住他会编。
    这张纸条颜如许刚进来的时候就看过了,是那花婶留的。说的是,颜家的黄姐过来了,给送了20个鸡蛋,1斤大白兔奶糖,两斤蛋糕,几条腊肉,还有一些苹果,她都给放到了厨房的柜子里,并摘了些院子里的青菜作为回礼。
    颜如许走到厨房,拉开柜子,果然看到一大堆东西。颜如许把奶糖、蛋糕和苹果单拿出来,避着康康,踩着椅子放到屋梁上挂着的一个小筐子里。
    看着这些东西,颜如许有些动容,父亲想来又是把分得的大部分东西给自己送过来了,也难怪继母王招娣对自己有那么大意见。
    颜如许很清楚,父亲对自己有很深的愧疚感。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想弥补她,给钱被拒绝后就实物补贴,很真心实意。但是吧,父女之间的隔阂不是一朝一夕造成的,隔阂一旦形成,便如同在两人之间画了一道鸿沟,真不是那么容易就跨过去的。
    颜如许觉得现在的相处模式就挺好的,过年过节买点东西,带着康康去吃顿团圆饭,平时过周末时偶尔去一趟,这样不近不远的走着,大面上过得去就可以了。
    晚上,康康喝了牛奶,洗脸洗脚刷牙后躺在自己的小床上,颜如许陪他着,手里拿着一本《童话故事》,准备康康讲着睡前故事。
    颜如许就又想起了白天刘嫂子的事情,她答应孩子想好了要和他说的,既然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不能在孩子面前失信。
    于是,颜如许放下手里头的书,对康康说:“今天在胡同口的时候,那个奶奶盯着看妈妈快要过来时,才出来泼水的,她想把水泼到妈妈身上。”
    康康瞪圆了大眼睛,眼神里都是疑惑不解,眨了好几下眼睛,表情变得有些难过,小小声的问:“那个奶奶为什么那么坏,我的妈妈是好人,为什么泼妈妈?”
    颜如许思考过后,决定对孩子实话实话。她不能把孩子教育得像是个小白兔一样,觉得谁都是好人,对谁都一片好心。那个刘嫂子没有整到自己,不知道会不会把气撒在更小的康康上,她得让康康警惕起来,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好人,却也有坏人。
    颜如许笑了起来,说:“……她大概是嫉妒妈妈长得漂亮,嫉妒妈妈有个这么可爱的宝宝!”
    康康立刻就又开心起来,虽说他还不懂得嫉妒这个词的含义,但不妨碍他听懂妈妈的意思,抬起双臂画出一个大圆圈,自豪又骄傲的附和妈妈的话:“我妈妈是全宇宙最漂亮的妈妈,康康是最宇宙最可爱的宝宝!”
    颜如许慈爱的拍拍他的小脑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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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决定
    对于刘嫂子故意针对她这件事,颜如许非常在意。
    她和刘嫂子连认识都谈不上,更是无仇无怨,不过就是两次借钱被拒,这人便因此而恨上了她,恨得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吗?
    她猜想着,刘嫂子会不会是被马巾帼收买了?后来想想又觉不可能,马巾帼这人毕竟是堂堂一个机械厂的工会副主席,不可能干这种会留下把柄的事情,再说,马巾帼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住哪儿。
    可她除了马巾帼之后,也没有招惹过什么人,想来想去,百思不得其解,既想不通刘嫂子怎么会跟自己这个陌生人开口借钱,还抱了希望自己回借给她,也想不通就因为自己没借她钱,她就要搞小动作报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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