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石瑀。
    有点愣神的一刻,杭露侬被人捉住手腕施力拉去身后。她怔忪仰头,望见岑祚舟从她的助理手中接过她的大衣,撑开两侧,稀微歪头示意。
    眨了眨睫,她轻轻抿唇,试探着走近他转身张开两只手臂。
    岑祚舟微微低头,然后在所有人的震诧瞩目下,替她穿好大衣,动作慢条斯理,自然而不刻意,耐性极好。
    所以他这是……
    给足了自己面子的意思么?
    即便她刚才大言不惭地撒谎说他“非自己不再娶”,为自己“守身如玉”。
    杭露侬背对着他,抿紧唇,却怎么也收不住因窃喜而疯狂扬起的嘴角。
    “石瑀,赔钱给老板。”
    岑祚舟瞥了眼满地狼藉,冷漠睨向对面嚼舌根的男人,口吻寡淡补了句,
    “这顿下午茶,我们一并请了。”
    “好的,岑先生。”
    狼狈二人组哪里敢出声,甚至连抬头跟眼前这位他们口中“被绿的首富”对视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全程哆嗦着低头。
    而一旁的杭露侬丝毫没心思再留意这边的情况,她迅速挥散自己的人,小声命令他们不要跟过来。
    她也不想犯迷糊啊。
    可是……
    可是岑祚舟说“我们”诶……
    不是“我和她”,
    而是“我们”。
    “走吧。”岑祚舟侧眸撩她一眼。
    杭露侬忙不迭点头,小步迈开跟在岑祚舟身侧,走了几步还伸手扯了扯男人的衣袖边边。
    几分钟前,她身上那股子目空凌傲的劲儿又一次消褪殆尽。
    因为岑祚舟。
    只有岑祚舟。
    目送两人离去背影的贝雷帽女人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过神,咕哝一句:
    “啊这…怎么有点好磕。”
    ……
    “我那个、我刚才没有欺负人。”
    车上,杭露侬率先打破沉默,想到重逢后两次见面好像都是自己在打人,她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句。
    另外还需要解释的是:
    “是他们先骂你,不光骂你还敢说小浪,这种狗东西放年轻时候我早一拳一个了,我……”
    倏尔瞟见岑祚舟沉默投来的视线,她迅速收住没说完的狠话,清咳一声,眼神不自然地轻声多说了句,
    “我不是故意撒谎的。”
    “撒谎什么?”岑祚舟淡声反问。
    杭露侬飞快飘开目光,小声嘟囔:
    “就……说你非我不再娶…为了我守身如玉什么的啊……”
    岑祚舟眉梢微动,眯了眯眸子,倏然打断她的话,口吻平静地告诉她:
    “也不算撒谎。”
    “什么?”杭露侬怔住。
    她扭头,见到岑祚舟从善如流地撤开视线。停顿了好一会儿,就在杭露侬以为他不会再接话的时候,忽然听到旁侧男人低沉有力的一句:
    “我的确只有过你。”
    发现父亲带着陌生女人回家的时候,岑浪正半倚在超跑前,懒懒抽着烟等在公馆门口。
    瞥见岑祚舟的车停入车位,他掐了烟,双手插兜低头走过去,不料无意掀眼的一秒,他看到石瑀恭敬打开后车门,从里面迈下来的人不是岑祚舟。
    ——是个女人。
    他没见过的女人。
    不对,这么说并不妥当。
    应该是岑浪活这么大以后,第一次见到他父亲身边有女人,还带回了家。
    岑浪勾唇轻啧,视线不动声色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一眼,挑了下眉。
    “爸。”他懒淡开口。
    岑祚舟应了声,“嗯。”
    当发现儿子的眼神中伏藏些许意外与戏谑时,他稍稍眯眼,顺着岑浪凝落的目光一同看向对面的女人。
    接收到父子俩同时望过来的注视,杭露侬也并不觉得窘迫,径直走去岑浪面前,伸手向他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你母亲。”
    非常诡异的画面,
    无比古怪的气氛,
    “我是你母亲”这句话已经够匪夷所思了,偏偏前面还要再加句“你好”,更荒唐了。
    岑浪哼笑了声,并未意识到杭露侬话里的含义,他抬手半握了下算是回礼,瞟了眼岑祚舟,淡淡调侃一句:
    “你们这进度还挺快。”
    刚见面就要当他母亲了。
    听出来他误会的意思,杭露侬正欲出声再深入说点什么,不料岑祚舟在这时倏然开口,代替她做出解释:
    “杭露侬,你母亲,我前妻。”
    岑浪愣滞了下,用足足一分钟来理解他的话,然后才恍悟过来父亲的意思。
    原来这就是那位,
    在他还没记事的时候就抛夫弃子,
    与他素未谋面的“母亲”。
    岑浪慢慢敛起唇角笑意,冷淡移眸瞥她一眼,没再吭声,只是眉骨紧锁。
    ……
    “区区蝼蚁,也值得你跟我开口。”
    书房内,岑祚舟将徐嘉合的商业犯罪证据扔到桌面上,话音稀微不解。
    “有人会开心。”
    岑浪打开档案袋,从里面抽出文件眼速飞快浏览一番,勾了下唇,随后将文件插回去装好,“谢了爸。”
    岑祚舟没什么在意,坐在皮椅上,抬起目光,语气稍染严苛地问他:
    “打算什么时候履行承诺?”
    岑浪动作微顿,放下文件坐在他对面,眼色深黯些许,良久后回答:
    “等我陪她结束手上这案子。”
    岑浪欠下父亲一笔巨款,
    不多不少,
    二十亿。
    在时眉遭遇绑架的那个晚上,接到绑匪索要巨额的那个晚上,从来心高气傲的岑浪第一次打电话给父亲,主动开口求借二十亿。
    岑祚舟眼也不眨,当场应下。
    但条件是,
    要岑浪顶起壹浪算是还债。
    岑祚舟无声凝了眼岑浪,些微抿紧唇线,过了好半天,没由来地扯起另一个话题:“让你回来不是还债。”
    岑浪望过去,等待父亲的后话。
    “律师的确是很不错的职业,你想做,我没意见。”岑祚舟抬起臂肘撑在桌面,长指交叉,说话的情绪很平静,
    “但我说过,你的身份会为她带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而你无法凭借律师这个身份,去解决你因为壹浪太子的名号所带来的麻烦。”
    事实如此,岑浪当然明白。
    在他自幼至今的成长过程中,始终在坐享壹浪为他带来的一切,例如不可估量
    的财力愉悦,例如万众瞩目的太子光鲜,例如潇洒自如地享乐生活。
    但与此同时,他也必须背负着壹浪压下的枷锁。
    例如家常便饭被迫害;
    例如寥寥无几的友谊;
    例如,他注定要放下所谓自由,必须回去接手壹浪的命运。
    因为他是家中独子。他不能永远活在父亲的庇护下,更因为壹浪是岑家世世代代的心血,有无数的人在倚靠壹浪养家糊口,倚靠壹浪存活。
    还有。
    “回来,才能更好地保护你喜欢的女孩子。”
    在与儿子的交流中,岑祚舟从不武断专横,他会先教岑浪怎么做,再告诉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就像他说:“至少下次她因为你出事的时候,你不需要再来求我,更不用求任何人。”
    “我明白您的意思,爸。”岑浪低眼看着面前的档案袋,静默半晌后,他也转而提起新的话题,看向岑祚舟,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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