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07
    地点:西区  方逮老家
    清晨,方逮用着好不容易空出来的假日,开车回东西区的老家。
    他还没进门,方奶奶看见就起身要把木门给关上,方逮皱着眉头,无奈的直喊,"奶奶,奶奶。"
    不会说好听话的方逮,就傻愣着站在外边敲门,"奶奶,这都过那么多天了,你还生气吗?"
    方奶奶从屋里朝外,中气十足的直喊,"你把容丫头带回来,你就能进门,否则你回你市里吧,免得相看多了,就嫌弃我这老太婆碍眼,到时一气之下,也把我送养老院去等死。"
    方逮被他奶奶说的有些脑袋发疼,他一个大个子的男人就呆呆地站在老屋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旁边邻居有些听见声音,或是恰巧散步过去,都探头过来看看。
    方逮有些不好意思,这左邻右舍都是看他长大的叔叔伯伯,因此他又敲门,"奶奶,陈叔他们都探头在看我笑话了,你开门吧。"
    方逮才一说完,木门就突然打开,迎面就见到方奶奶冷着脸的坐回藤椅上,完全不想搭理她这孙儿。
    "奶奶,我晚上开了个夜刀,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呢。你跟以钧姐弟俩吃了吗?如果没有,我给你们做早饭?"方逮讨好的说。
    方奶奶手中摇着扇子,明显就是心情不悦的烦躁感,"我这老婆子就在这,你现在也看到了,要没事就赶紧走吧,省得我看着你生气。"
    突然,楚以钧骑了小电驴进来方家,她脱掉头盔,手里提着早餐进来,楚以钧还没进门,就隐约听见方奶奶在赶方逮走的话。
    楚以钧进门前,还顺手安抚的拍了几下方逮的手臂,然后把早餐放在桌上,安抚的走向方奶奶,轻轻地捏着方奶奶的肩,讨好的说,"奶奶,表哥知道你爱吃老巷里的豆沙包,还打电话此嘱咐我给你买了,就是想让你别生气,你气坏坏了身子,我们都会心疼的。"
    楚以钧把玲琅满目的早餐摆在桌上,还去扶起方奶奶来餐桌上吃饭。
    看着那么好多吃的,方奶奶的气早就消了大半了,坐在餐桌前才又沉下语气,对方逮嘱咐道:"如果你冷静完了,就把容丫头带回来,夫妻哪来的隔夜仇。一大男人,心眼那么小,谁像你一样,一两句话说不合意,就把老婆赶出家门。"
    谁知道方逮听见,只是沉默不语的低下头,随之低沉的声音,艰难的开口,"我跟商容不合适,我爱上别人了。"
    啪的一声,方奶奶突然放下筷子,不只方奶奶,楚以钧也当场,差点被方逮的话给吓出心脏病来。
    方奶奶站起身,就愠怒的盯着这个自己养大的孙儿看。
    随之,方奶奶不疾不徐的入里屋,不知道是从哪来,找出来一根用竹扫把的竹枝,捆绑在一起的藤条。
    方奶奶毫不留情的执着竹条,气的比划了几下,"你这种做法,对得起我把你养到那么大?我把你养那么大,就是让你去对不起别人家的女儿的?"
    方逮不语,甚至不可动摇,不知反省的态度,更是让方奶奶生气,就执起竹藤条直往方逮的背后腿后抽打。
    发怒的老太太,手持竹藤条,像是使尽了所有的力气,还有些颤抖。
    咻咻的甩抽声,像是忆起以前痛苦的片段纷絮,家中的爷爷重男轻女不让她念书,所以老太太这辈子都不认识字,好不容易长到十五六岁,却被父亲为了彩礼给卖了,婚后被丈夫作贱欺辱打骂,本来以为生了儿子之后,能有个盼望了,结果还是得为了儿子的不懂事,拖着老命的收拾残局,养大眼前的孩子。
    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怎么还是这种男人,负心汉,狼心狗肺。
    方老太太几乎忍不住涕泪,像是由眼泪投影出那些痛苦跟自己反抗不了的悲愤,"我方李菊,怎么就那么歹命,身边的一个个男人,都是这般狼心狗肺的男人。"
    老太太活到那么大岁数了,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女人的不幸,会全都源于男人,甚至女人的命运,只能寄于男人的脾性。
    藤条甩抽在方逮背上时,衬衣引起的声音又特别响亮,方逮咬着牙关一声不吭,甚至也不躲不闪,更是的直挺挺的,眼神倔的很牛一样固执。
    光听到咻咻的声音,楚以钧都可以直起鸡皮疙瘩,回想起小时候被她父母还有老师,抽着藤条打小腿跟手心的感觉。
    楚以钧连忙起身去拦住方奶奶,"奶奶,你冷静一点,表哥都快四十了,你还打他,这让左邻右舍看到,会被笑话的,也不好看。"
    老人家发起脾气就跟孩子没什么两样,被楚以钧拦了后,老太太便负气的把藤条丢到方逮的脚边,像是被气哭的,眼眶红润的往里屋走,"他今天要是六十岁,还做错事,我一样会打。他在外面有女人一日,就没有我老太太一天。也不要肖想,我会承认他外面那个女人。"
    "奶奶,你消消气。"
    楚以钧左右为难,担心方逮也担心方奶奶,只能连忙跟着进屋哄老人家。
    屋里,瞬间一片安静。
    阳光改变了角度,高高直射了进来,就照在方逮的背上,他就站在餐桌前一动也不动的,背上跟腿上都有些隐隐作痛。
    从小到大,他奶奶从来没打过他,也总说他是个省心的孩子,甚至从小优异的学业表现跟懂事,会体贴人的态度,总让左邻右舍说他奶奶能提早享福了。
    他一声不吭,让光与影在他的脸颊上跳舞,他高挺的眉骨鼻梁与光影,形成一种能互相呼应的山间回音,他的背跟后腿,还有些灼热的刺痛,那几条被抽打的红烫热痕,像是在提醒自己是在这间老屋长大的。
    这回,或许他是该庆幸,他奶奶还有力气能打他吧。
    "奶奶,我就先回去了。你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方逮朝屋里一望,叹息的转身走了出去。
    方逮才刚走出门,楚以钧就跑出来的喊住他,"哥,奶奶这我会好好劝劝她,倒是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你这些日子好像瘦了。"
    楚以钧抬头看着这个,当年才二十岁就敢把她从育幼院领回家抚养的男人,多年来方逮的责任感,楚以钧是看在眼里的。
    在楚以钧的心里,方逮对她来说,早就是亲如兄如父,所以楚以钧根本不太相信方逮出轨的说辞,她挣扎了一会,便寻另外的话题问,"哥,今年清明之前,我们依然还去山环道上的安陵万寿园祭拜吗?"
    方逮沉默的点了头,疲倦的眉头像是搅了乱了他当下的思绪,方逮就靠在红砖围墙边,浅浅的问,"我可以抽烟吗?"
    楚以钧点头后,方逮才缓慢的从兜里掏出火机跟烟来。
    楚以钧见方逮已经是习惯性的把烟跟火机给放在身上,想来这段日子他都是如此。
    也知道方逮平时不会抽烟的,他只有心情郁闷时,才会有想抽烟的冲动,楚以钧便试着关心他,"哥,你少抽点烟,抽烟对身体不好。"
    方逮点头,他指间上烟点上微弱的火光,在大白天里总是会被忽视的,就像方逮对这个家,总是无声无息的付出。
    方逮仰头就靠在已经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烫的红砖墙边,他小时候最喜欢爬坐在这红砖墙头边,就眺望着,等他奶奶回家。
    红砖墙对他来说,有种很温暖的依靠感,总是在粗糙的面上吸饱了阳光的热度,在慢慢释放出来,像是家的感觉,也是家的温度。
    因此他不敢委屈,他是男人了,是该成为那堵红砖墙,给家人提供庇护跟依靠的肩膀。
    对面众人的逼问,他也只能沉默。
    他的沉默,是他身为丈夫,能给商容的最后一点庇护跟依靠。
    "嫂子她...真的喜欢上别人了?"
    楚以钧突然试探的问。
    方逮一愣,躲开楚以钧的目光,他手指夹着烟的吞云吐雾,语气像是难得有那么点放松,"没有。我刚说了,是我爱上别人了,所以觉得没脸,是我对不起她。"
    楚以钧双手倚在墙面上,故意带过刚才的话题,只是关心的说,"哥,你背上跟腿上的伤,回去要记得找人帮你擦。"
    "我皮粗肉厚,几天就好了。就是奶奶那边,得让你多费点心了。过些日子,我再回来。"方逮说完,就手指夹着烟,低头转身离开。
    楚以钧看着方逮离开的背影,又很挣扎该不该给商容打个电话,问个清楚。
    因为她不太能相信,那个每每只对着她表哥,眼里闪闪发亮的女子,会爱上其他人。
    可是夫妻间的事,她这个外人适合介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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