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她被人议论的次数多到数不清,有段时间家里某些亲戚还到处说她不尊重长辈、说话带刺,她不也从来没有在意过。
    烂人说的话,傻逼才会放心上。
    她不需要被定义,也不会被定义,她就是她。
    可艾斯凯尔毕竟出于好心,阮梨大多数时候也会耐心地听他说完。
    李奶奶从icu里出来的第十一天,她恢复了正常说话,睁眼反应和肢体运动也都达到了最高分。
    阮梨晚上去查房时,碰见了胡旭。
    陈迄周也在,他就站在胡旭身旁,手上的石膏还没拆,已经有些发黑了。
    阮梨今天上白班,她检查完李奶奶的各项身体指标,就脱下白大褂打算回宿舍。
    走出科室,来到电梯口的走廊里,她看见了同样在等电梯的陈迄周和胡旭。
    阮梨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到陈迄周了,他虽然有病假,但自从李奶奶转普通病房后就很少来医院了。
    胡旭注意到她走过来,热情地挥手打招呼,“阮医生你下班了吗?”
    阮梨嗯了一声,“你们呢?”
    “我们回基地。”
    胡旭脸上的笑容一顿,他慌里慌张地反复摸索着身上的口袋,然后木讷道:“我手机好像没带。”
    电梯马上就到他们这一层,胡旭边往病房跑边朝着陈迄周说了句。
    “队长你先走吧,我先去拿手机。”
    说完,胡旭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电梯门在这个时候打开。
    她们医院的电梯是奇偶楼层分开的,这趟里头没人。
    阮梨率先走进去,身后的陈迄周没跟上来,她下意识按住开门键,抬头望向他。就在阮梨要开口询问时,陈迄周走了进来。
    门合上,两人的身影在门上浮现。
    阮梨偷偷看了陈迄周一眼,还在想着如何开启话题,电梯下两层后,涌进来了四五个人,其中有两个穿白大褂的医护。
    她跟着陈迄周被迫往里走,站到最后。
    往下再降几层后,里面的三个病人走了出去,瞬间空下来。
    阮梨稍稍往旁边走了些,再抬头时,听见前头的两个医护人员在小声咬耳朵,交流着八卦。
    “诶,最近神外科有个奇葩的女医生你听说了没?”
    “什么?那个带男朋友回宿舍的么?”
    电梯空间小,尽管他们有意降低音量,那些话还是一字不落地落入阮梨和陈迄周的耳中。
    两人越聊越嗨,完全忘记身后还有其他人在。
    “对对对,就是她!是姓阮吧?”
    听到这个姓,陈迄周下意识瞥向身侧的阮梨,只见她抿着唇,眼底没什么情绪,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听神外的护士说,她就研究生学历,但是很受佟主任的重用,好像去外院做手术都要带上她。”
    “嘁。”那人扯了扯唇,语气不屑,“指定有背景呗,这还用说吗?”
    “也是牛逼,带男朋友回宿舍那个……”
    “哪个?”
    一道低沉淡漠的嗓音加入,前头的两人没说完,猛地回头望了过来。
    阮梨听到陈迄周说话,也抬头看了过去。她看见他低着眼,视线落在那两人身上,薄唇轻勾,神情似是认真,却又不那么走心地问:
    “抱歉,我挺好奇的,方便展开说说么?”
    前面的两个医护人员不是神外科的,认不出阮梨。
    但对陈迄周这个陌生人的话,感到十分尴尬,尤其是他眼神还冰冷凌厉。
    其中一人打着哈哈,说了句没什么,然后在电梯门打开后,火速逃离了现场。
    抵达一楼,陈迄周率先走了出去。
    阮梨跟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住院部大楼。
    他们a区大楼的出口和入口是分开的,拐弯,绕过小道,陈迄周便停了下来,他站在旁边的树下,看样子是打算等胡旭。
    夕阳的余晖还未散去,等阮梨走得近些,她和陈迄周的影子便交叠在了一起。
    陈迄周空出右手,拿着手机好像在给胡旭发消息。
    阮梨想起电梯里的那些话,脑子一抽,莫名其妙经过他身边时停下了脚步。
    陈迄周注意到她,撩起眼皮望了过来,眼底带着浅浅的疑惑和不解。
    “他们说的那个男朋友是误会了你和我。”
    面对阮梨突兀的解释,陈迄周不由得愣了愣。
    话一出口,阮梨就有些后悔了。
    她刚刚满脑子想的都是担心陈迄周误会,可现在理智回笼,就发现她的解释在此刻尤为苍白和无力,并且非常没有必要。
    因为陈迄周根本也不会误会。
    陈迄周沉默着,没说话。
    阮梨舔了舔唇角,还想说些什么挽回刚才冲动的举止,却听见陈迄周回了句。
    “知道了。”
    “……嗯。”阮梨转身正要走,陈迄周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个。”他顿了顿,盯着阮梨看了几秒,然后重新低下脑袋,“没什么。”
    阮梨不明所以,但她没多问,转而回了宿舍。
    洗完澡,阮梨还沉浸在和陈迄周解释的尴尬里。
    吹头发时回想起,都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直到床上的手机震动一下,阮梨看见佟楒话发过来的那条生日快乐,翻下来看眼日历,才发现今天是她的生日。
    阮梨打字的手指顿了顿,随后心底升起一股暖意。
    本来她今天工作多,都已经忙忘了,唐宁宁向来记不住生日,所以微信里没收到任何人的祝福短信,佟主任是第一个。
    【谢谢话姐。】
    阮梨回复完,想了想,又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的?】
    佟楒话不知道在忙什么,等了几分钟她才回复一句——
    【陈迄周告诉我的。】
    阮梨愣住了。
    999999 999999、出院·请客
    小时候, 阮梨其实特别期待每年的生日。
    她是个注重仪式感的人,身边所有人的生日都会被她记在一个小本子上。阮梨会在母亲节给向芸莉做贺卡,会给阮广山拉小提琴, 送生日快乐歌和祝福。
    更会在自己生日时, 从早上期待到晚上。
    可最后换来的只是,贺卡被向芸莉匆匆瞥一眼, 然后随手丢到旁边;换来的是, 阮广山不咸不淡的一句:
    “有几个音拉错了, 还需要多练习。”
    换来的是, 他们把她的生日遗忘, 甚至隔段时间想起也依旧没有一声生日快乐。
    他们将小孩对自己的付出当做理所当然,当做理应的孝顺, 却不知道爱是需要相互付出的。
    没有人生来必须要爱谁,因为爱本身就是选择和投入。
    于是阮梨在一遍遍失落中,逐渐丧失对爱的期待。说以前的她矫情也好,娇气也罢, 确实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阮梨都吝啬于选择一段感情去投入。
    只要不付出、不期待, 就不会伤心和失落,阮梨是这么想的。
    直到那年,陈迄周带着阮梨偷摸进学校, 在零点为她燃放了一次烟花。
    当时南霖市还没有发布禁止燃放烟花政策,绚烂盛大的烟花在陈迄周身后绽放的那一刻,阮梨看见他眼里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然后对她说了句:
    “生日快乐, 梨梨。”
    后来, 他们在保安大叔骂骂咧咧, 以及烟花燃放的声音中逃离现。那时,陈迄周握着她手的掌心温度热烈而滚烫,亦如他眼底的灼灼爱意。
    而后他们顺着风,翻越围墙。
    听着保安大叔隔着墙骂他们的话,阮梨和陈迄周对视一眼,看见他得逞地笑了。
    那是向来循规蹈矩的陈迄周做得最出格的一件事,然后隔日他就被监控揪出来,写了人生中第一封、也是唯一一封检讨书。
    甚至检讨书的落款还张扬地写着——
    浪漫不死,吾爱永存。
    阮梨还记得,当天晚上陈迄周送她回家的路上,她有问过他为什么会想到放烟花庆祝自己的生日,陈迄周没正面回答,只是反问:
    “你之前不是说想看一场烟花?”
    阮梨笑他,“我想你就给?”
    “嗯。”陈迄周点头,眼神坚定,“只要你想。”
    “……”
    掌心手机震动几下,将阮梨的思绪拉回。
    她垂眸,望着屏保上弹出来的几条微信消息,点进去查看。
    【我给你点了个外卖。】
    佟楒话发消息:【应该快到了,记得查收一下哦~】
    看到这句话,阮梨还没来得及回复,宿舍的门就被敲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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