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曲不询站在一旁微微皱眉。
    邵元康和沈如晚都认识的那个人?这条件放在蓬山,能捞出来的至少也有上百人,可似乎没人能让他们如此神秘默契。
    ……等等,不会是他吧?
    “曲道友,”邵元康却忽然叫他一声,待曲不询望过去,神色诚挚,“沈师妹为人性格内敛,总爱把心思都藏在心底,嘴上却别扭,其实是个再好不过的姑娘。希望你能认真、尊重地对待她,愿你们互不相负。”
    曲不询不由怔住。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听到邵元康对他说这样的话,很是郑重其事,没有从前那种跳脱的大大咧咧,像个真正有担当的、稳重的成熟大人,认真地说一段肺腑之言。
    只是,这话要是说给长孙寒,而不是曲不询,该有多好。
    流光一般的十余载,怎不在初始起点便截取最美好片段呢?
    ——都怪邵元康当初没把沈如晚介绍给他。
    对,都是这人的错。
    曲不询还没回应,沈如晚倒是先不高兴了。
    “谁内敛了?谁又是嘴上别扭了?”她皱着眉,神色冷淡,“你才有道侣几年,怎么就学来了爱点鸳鸯谱的坏习惯?不必给他下迷魂药,我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他不能忍就趁早卷铺盖走人。”
    曲不询眉头一跳。
    好家伙,他俩已经到卷铺盖这步了?
    邵元康看着沈如晚就笑。
    “你可别嘴硬了。”他难得嘲笑得肆无忌惮,“越嘴硬越暴露的快。”
    沈如晚咬牙,冷笑。
    “现在不是当初求着我催生灵植的时候了?”她也翻起旧账揭邵元康的短,“那时候你恨不得叫我沈师姐。”
    邵元康干咳。
    他是学炼丹的,炼丹师哪有不对灵植师求爷爷告奶奶的?何况是沈如晚这样天赋过人的灵植师。
    说实话,当初热心为沈如晚牵线,一半是为了还人情,还有一半是不为外人道的算盘——天赋出众的灵植师可遇而不可求,谁知道沈如晚什么时候就不爱搭理他了?
    可如果沈如晚能和长孙寒在一起,那他邵元康的灵植岂不是稳了?
    在几次试探后发现老寒对沈如晚印象不错,邵元康就无比热心地给两人牵线搭桥、卖力撮合——长孙寒当然是不知道的,毕竟兄弟就是拿来卖的嘛。
    可惜,总是差了点缘份。
    邵元康走到街口都还在想这件事,越想越觉得惋惜,不由回过头再看沈如晚一眼——你说沈师妹千好万好,怎么就没和长孙寒没缘分呢?
    可这一眼看过去,他竟怔在那里。
    远处人群里,曲不询懒洋洋地站在沈如晚边上,眼睑微垂,似乎不怎么上心地随意望着她。
    就这么一眼,邵元康竟惊觉,这人的神态,像极了长孙寒多年前还年少轻狂、没那么克己自持的意气风发,就连那仿佛不经意、实则专注到极点的眼神,也一模一样。
    怪不得,他默默地想,怪不得沈师妹喜欢这个曲不询。
    可问题来了——
    沈师妹自己知道吗?
    曲不询又知道吗?
    *
    曲不询当然是不知道的,也从没去往这个方向想。
    他等邵元康走后,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总算是蒙混过关。
    沈如晚斜睨了他一眼。
    陈献和楚瑶光早就搭伴逛街去了。
    只有陈缘深还在边上。
    “师姐,原来你和邵元康还有联系?”陈缘深方才没怎么开过口,只是静静地听着,此时才忽然问,“我还以为这些年你谁都不联系了。”
    沈如晚的注意被他吸引过去。
    “也只是匆匆一面。”她低声说,“其实也隔了好些年了。”
    “我从前和邵元康只见过一两面,这些年在钟神山也见过几次,不过不太投缘,只是见面点个头罢了。”陈缘深浅浅笑了一下,“终究是比不上师姐,想要交朋友,永远能交到。”
    沈如晚听他这么说,从前在蓬山养成的习惯又上来了,微微蹙着眉看他,下意识说,“早就说过了,你一点不比别人差,只要你再自信一点、少去想谁喜欢你谁又不喜欢你,多的是人愿意和你做朋友的。”
    陈缘深眼神微亮,可又黯然。
    “可是我太笨,天资也不够好。”他看着沈如晚说,“哪里都不好。”
    “谁说你不好?”沈如晚眉毛都拧起来了,“我师弟哪里不好?”
    她手把手教出来的师弟,谁敢说不好?
    ——她自己除外。
    陈缘深唇角翘起,眼底尽是笑意。
    曲不询看他们师姐弟聊得旁若无人,不由眯了眯眼。
    他没说话,跟着他们走过小巷,像个沉默不言的影子,可等到人潮汹涌、转过街角时,却猛然一伸手,握住了沈如晚的胳膊,往边上一带。
    等陈缘深回过头,身后空荡荡的,早没了沈如晚的身影。
    他不由愣住。
    过了转角,沈如晚被拉住手腕的那一瞬便浑身绷紧,一抹灵气从她指尖猛然飞出,化作冰冷锋刃,朝握在她手腕上的那只手狠狠斩落。
    曲不询拉着她的手一翻,一道剑气轻轻巧巧地横飞出来,将她的灵气击散。
    “是我。”他声音低沉。
    沈如晚在发出攻击的那一刻就发现是他了。
    “你这是做什么?”她皱眉看他。
    曲不询攥着她的手很用力。
    他没说话,只是沉沉地望着她,眼底情绪莫名。
    沈如晚神色淡淡的,有一点不耐。
    “你有话直说。”她又不会读心,怎么知道他这莫名其妙的是想做什么?
    曲不询被她气笑了。
    她倒还不耐烦起来了。
    “沈如晚,”他声音沉沉的,用一种很幽邃的目光望着她,“情郎这两个字对你来说就那么烫嘴吗?”
    沈如晚骤然无言。
    曲不询紧紧盯着她,轻轻一哂,“朋友?”
    沈如晚莫名有点好笑。
    就为了这个?怪不得他这一路上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她还奇怪呢。
    “我能承认你是我朋友,你就偷着乐吧。”她说,“放在一年前让我这么说,我还不乐意呢。”
    曲不询神色微凝。
    他颊边肌肉也微微扭曲了一下,紧紧绷着,似乎有很多暗涌的情绪,却又极力克制。
    沈如晚抬手,拇指轻轻刮了一下他的脸颊。
    “小心眼。”她轻轻哼了一声,“我这么说,你也可以反驳啊。”
    曲不询没动。
    他垂眸望着她,似乎是等她一个详细解释。
    沈如晚指尖摩挲着他的侧脸,顺着鬓角的线条,又到耳垂。
    “脾气怎么这么大?”她喃喃地说着,一点笑意,顿了一下,“我说不出来,你可以说啊。”
    曲不询似笑非笑地看她。
    “你说不出来?怎么就说不出来了?”他哼笑,“你舍得让我告诉你的好师兄、好师弟?”
    沈如晚唇角也翘了起来。
    “你看起来那么洒脱不羁、好像什么都可以一笑而过,怎么实际上是个醋坛子啊?”她好久没有这种乐不可支的感觉了,越想越好笑,搭在他肩头笑个不停,“曲不询,你怎么回事啊?”
    曲不询本来是要找她算算账的,谁想还没开始算,她倒是笑得停不下来了,不由好气又好笑。眸光垂落,正好望见她侧颈修长细腻,缱绻青丝几缕垂入衣领,不由眼神微暗,不曾深想,垂下头吻了上去。
    沈如晚忽而不笑了。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可有意无意的手却还抚在他耳后,被他骤然伸出的手圈住腰肢,和他紧紧地贴合在一起。
    温热的唇从她颈边流连到耳垂,炽热的呼吸拂过每一寸肌肤,在颈窝里盘桓恋栈,丝丝袅袅地逸泄,在喉头、耳后、颊边若有似无地淌过,悄悄漫过衣领上纹绣的榴花,把她耳根脸颊也晕红,烫得像是刚沾唇的滚糖水。
    她紧紧抿着唇,可不知怎么的,喉头拼命咽动着,轻轻“嗯”了一声。
    沈如晚的脸都红透了。
    她发誓不是她想这么做的,她根本不想发出一点声音。
    可曲不询只是用更热切的吻将她淹没。
    沈如晚隔着衣料,狠狠地掐了他肩膀一下。
    可很快的,就像是一种无所顾忌般的释然,她用了点力,报复性地咬了一下他的耳垂,搂住了他的肩膀。
    转角荒僻,可隔街便是人来人往的喧嚣声,清晰可辨,每一声都响在耳边。
    曲不询垂眸望着她。
    这个漫长的深吻告一段落,可他眼神幽邃,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喉头还滚动着,很久没说话。
    沈如晚颊边还残留一点晕红。
    她先前的窘迫都仿佛消匿不见了,垂眸片刻,又似笑非笑地看他,“不生气了?”
    曲不询眼瞳幽幽,无言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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