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白芨已经成为长老们最青睐的弟子之一,修炼之余,还兼职演武场教官、戒律堂管事。
    只是同门弟子无一敢与她走近。
    祝景之平时很忙,一直在闭关和下山除魔之间来回切换。师弟因为她伤了大师姐林问夏一事耿耿于怀,不再与她相见。
    这样更好。
    白芨望向伏在手心的小小光团:“你说明日魔修就回来攻打玉昆山?”
    “千真万确。”
    那光团张口却吐出人言,声调奇怪:“玉昆宗里封印了魔界丢失的至宝。从几年前就开始传出的消息,现在世家乃至人皇都知道这个消息。玉昆宗自是矢口否认,魔界的人交涉了很久无果……”
    “魔祖思考了这么久,终于决定要攻打玉昆山了。”
    那光团有些激动:“玉昆宗里尽是一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霸占修真界的灵气这么久了,如今又偷了魔界至宝,其野心昭然若揭。”
    白芨懒洋洋地啊了一声,有些好奇:“可我在玉昆宗并没接收到魔界要打过来的消息。”事实上大家该修炼的修炼,该闭关的闭关,简直一派祥和。
    “就是要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啊!更何况玉昆山有道清老祖留下来的护山大阵,魔祖又不傻,明摆着告诉你明天要打过来,你把护山大阵的剑气打开,我到时候把魔修都送来寻死?”
    白芨懒得听那光团的絮叨,手掌一合,光团便没了声音暗淡下来。
    光团是她前几年接了任务下山斩杀妖魔时捡到的。它掌握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信息,尽管有些信息是它刻意去放出来的,甚至有利用她的心思,不难看出,这小东西是要挑拨仙门和魔界的关系。
    但那又如何。
    玉昆宗不分是非黑白,把她关在寒冰潭四百年。
    尽管她活着出来了——四百年的寒气入体,早已损伤了她的根基。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修为根本无法再向前进一步了。
    她抛着手中的光球。
    伪装成正常人也数百年了,她终于等到了能报复的机会。
    既然这样,那大家都别想好过。
    尤其是林问夏。
    魔门大开那天,遮天蔽日的魔笼罩在玉昆山的天际。
    掌门与徐白等一众长老率先迎战。
    魔祖冷着脸望向玉昆掌门:“交出来吧。你不是我的对手。若是道清那小贼还在,或许可以一战。”
    掌门摇了摇头:“我玉昆并未夺取你魔界至宝。”
    徐白道:“休得污蔑道清老祖!魔就是魔,张口便颠倒是非黑白。魔界至宝分明就是无中生有,只为此行开战找了一个借口罢了。”
    有弟子愤然出剑击落魔物,魔修见状一挥衣袍,那弟子身上多了三道流着血的爪痕。眼看着下方的人修与魔修交战在一起,魔祖长叹口气。
    “将属于魔族的东西归还,本座自会带兵撤退回魔渊,不再进犯。”
    白芨与各弟子守着护山大阵,观望着玉昆山外的情形。
    在靠近山脉的地方,玉昆弟子同魔修交战在一起,而魔祖与掌门等人却转移到了分隔修真者与人类地界的腾流河处。
    从玉昆山望去,越过腾流河出是人皇统治的地界,在与人界边镇与妖修所在的十万大山之间,横亘了一片古森林,内有无数上古秘境。
    魔祖与玉昆掌门从腾流河交战到古森林,天边被撕裂成两个颜色,一面至暗,一面至亮。极强的法力牵引了天道金雷,翻滚在云层之中,若隐若现。
    护山大阵外魔修占了上风,祠堂供奉的魂灯灭了一盏又一盏。祝景之带着一队弟子支援外面的长老。
    白芨看向旁边为护山大阵输送法力的林问夏,扬起右手,冰冷的魔火卷起火舌,舔舐着法阵的边缘。
    林问夏大惊失色:“你居然是魔!”
    “是啊。”
    白芨看那跳动的魔火,近乎疯狂地燃烧着护山大阵的一角,漫不经心地笑起来。
    还在玉昆宗的弟子见状立即拔剑将白芨围了起来。
    还有一部分弟子试图扑灭魔火修补护山大阵,但是寻常的方法根本无法阻止魔火的燃烧。阵法的一角已经被燃掉,与此同时,始终将玉昆山包裹在内的护山大阵破开了一个角落。阵外的魔气混合着血腥味,不断向玉昆宗逼近。
    面对着数十把出鞘的利剑,白芨并没有动作。
    她看着因为恐惧颤抖的林问夏,毫不在意地笑了声,身上的魔纹在一个呼吸间显现。魔纹一点一点生长,从浅入深,在白芨手臂上浮现,最终爬到了脸上。
    “就因为你说我是所谓的女主,你将魔气植入我的体内,伪造成我因骤生心魔出剑伤你的情况。你把我推入崖下,我灵力散去,一点一点爬着去寻我的剑,斩了三百五十四个魔物,才得以回到玉昆宗。结果呢?因为你的污蔑,因为你的陷害,所有人都不信我,不信一个清醒的‘魔’。”
    面前的白芨俨然情绪不对劲。林问夏疯狂呼叫系统,想寻求帮助,但是系统就如同消失了一般,没有给林问夏半点回应。
    早在白芨从寒冰潭中出来时,剧情就已经偏离。
    因此林问夏在这之后都是避着白芨走的。
    她有资源,有人脉,在修真界混的不比白芨差。大多数时间都是躲在幕后给白芨找麻烦,系统偶尔不痛不痒给她布置点任务,她换取了大量的天材地宝和资源,比起刚穿书时想置白芨于死地的念头熄灭了不少。
    谁能料到白芨自入魔之后力量更强大,隐藏了魔气在装正常的人修!
    “那就一起毁灭吧。”
    白芨轻飘飘地说完最后一句话,调动身上所有魔气与灵气。两股力量在她灵府急速交缠碰撞。在林问夏恐惧的神色里,她拉着在场的所有人自爆了。
    出窍后期的修士自爆,威力不可小觑。
    白芨拖着林问夏自爆而死。
    祠堂的魂灯灭了一片,护山大阵也因为魔火的消失终止了被蚕食的命运。只是破开的阵法处依旧有魔修源源不断地涌入,和宗门内的弟子交战。
    *
    上一秒,白芨还在拖着林问夏自爆同归于尽;与此同时,天边的天道金雷滚滚落下,天雷所到之处,所有人、妖、魔、花、草、树全部化为齑粉。
    而下一秒,沉仙崖底的白芨睁开了眼睛。
    第4章 弃剑
    从沉仙崖上坠下来没死已经是个奇迹了。
    白芨的五脏六腑仿佛移了位,腹间的剑伤血流如注。勉强用灵气护住伤口,这才支撑自己坐起来调息。
    她对头顶的这片天空太熟悉了。
    在她自爆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时间回溯到了她被林问夏推下沉仙崖那一刻。
    而那日她灵力散去,凭着最原始的挥剑的本能,斩杀魔物,登上玉昆山,被关入冰牢四百年。
    想起上辈子,白芨觉得那光团有一点说的不错。玉昆宗就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大道三千,殊途同归。又是谁能规定修士的正邪之分?披着人皮的修士,未必是个好的;而未开灵智的魔物,又怎能判断是个坏的?
    她出神地看着手上的魔纹,心中却没有半点犹豫。
    这玉昆宗,不回也罢!
    靠着上辈子残魂授予她的魔修内功,通过魔渊进入魔界不是大问题。
    问题在于枕月剑。
    那日桃林中祝景之将枕月剑还给她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无法驱使本命剑枕月了。
    碎星剑自恃清高,想必在玉昆宝库中与之日夜相伴的枕月剑也养成了一样的性格。她同时修炼玉昆内功与魔功,枕月剑岂能分别不出两者的区别?
    枕月剑宁可化作没用的废铁,也不肯再认回剑主供其驱使。
    白芨只好封存枕月剑,将其束之高阁。
    而现在白芨知道她上辈子捡回枕月剑的地点,甚至能凭借剑主与本命剑之间感应的能力知晓它的位置。
    枕月剑离她不远,就在隔了一条河的树林里。
    她甚至能感受到本命剑的悲鸣——那是感知剑主即将抛弃它时的颤抖。
    白芨想,有什么好悲鸣的。仙魔本身不同路,这样正直清高的剑,还是更适合祝景之。
    于是她折了头上的一段手臂长的树枝,转过身,缓缓向散发着魔气的魔渊走去。
    *
    白芨面色自若地走进人修避之不及的魔渊瘴气里。
    魔渊是通往魔界的枢纽,可是越往深走白芨越心惊——魔界的地界,远不止长老们口中传言的山崖缝隙一隅、腾流暗河地底!
    因身上带着伤,白芨一路走走停停,不断在脑海里描绘着着魔界真正的版图。
    除了入口处有很浓的瘴气之外,余下的路与外界并无区别,该有的花草树木一样不差。
    再逐渐往里走去,路上偶尔能看见一些低阶魔物,抱着植物的果实在啃食,见了陌生人也不躲,俨然一副未开灵智的模样。
    淡淡的瘴气混合着魔气,催化着植物不断结出果实落在地面上。魔物吃了一颗又一颗,直到撑得肚子圆滚滚的,才钻进草丛消失不见。
    这画面倒是与玉昆山上贪食灵果的灵兽极为相似。
    因为受着伤暂时无法御剑,大大拖延了白芨的进度。
    粗略地估计了一下,自沉仙崖为界,她至少走出了两个玉昆山的地界,也就相当于人皇统治的晋国。以腾流河为界,走出一个晋国的距离才依稀看见魔界的村镇,估计等她走到魔界的中心城,从腾流河望过去,对面就是妖修的十万大山。
    她草草地在心中定下了一个评估。
    地广人稀。
    经过了一个又一个村镇,魔纹缠身的少女,不时以树枝拄地,稍作歇息,万分娇弱。
    ——至少在旁的魔修是这么认为的。
    走了这么多天,也快到了魔修的内城,因此路上见得几个魔修并不奇怪。
    只不过人修模样、魔气缠身的白芨,格外的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白芨在离内城还有一个城镇的地方被拦了下来。
    那是一片农田,她甚至看到了一个中年的魔修真在田间薅着杂草。
    白芨:?
    魔修也要种地?
    她收回望向那边的视线,抬头打量着拦在她面前的魔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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