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宅妇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出去玩已是难得,曲鹞万万没想到,还有机会亲眼看到丈夫做事。
    四个字:严谨细致。
    从曲府带去的亲兵查人和货物,曲鹞搜女子,找了两个当地秀才和两名客栈账房,分坐帐篷角落,账房分别称量盐茶,秀才们记录,亲兵“曲小姐”监督,而他本人却不在此处。
    龚忱背手站在城墙上,俯眺验货出城的队伍,表面监察牧民,实则盯着守城汉军,防着他们提前赶走带了禁货的蒙人。
    大风胡乱翻卷绯红官袍的下摆,猎猎作响,他就这样站在风沙烈日底下看了一整天,边镇守卫即便不敢违抗总督命令,但也不会有人帮他,众人皆知他来者不善,守城将官眼里有明显的敌意。
    至日落西山之时,大家总算收工,不止搜出粮食铜铁,甚至还有兵器盔甲。
    总督千金从未经历过这样的辛苦,天不亮就出门,到太阳下山,屁股几乎没沾过凳子,午饭一人一个羊肉馍,边干活边吃,喝口水的功夫都找不出来。
    她累得腰酸腿痛,自己锤锤后背,长吁一口气,以为可以回客栈休息了,不曾想龚忱根本没有放人的意思,将所有人带至官署,理所当然地吩咐两名账房先生:
    “你们把今日记的盐茶斤数全加起来,算完了曲小公子验查,总数报给我。”
    又对两名秀才说:“我要审问这几个私运兵器出关的,你们两个记录证词,审完让他们画押。”
    今日事今日毕,小龚大人可能不知道这世上有一样东西,叫明天。
    可怜的账房先生们算盘打得飞快,全算完了曲鹞还得两边核数。
    “小官人,您看这数对不对?若是对了,能不能帮忙问问大人还有什么吩咐没?天色不早了。”
    别人看她最能在龚忱面前说得上话,脾气又温软,有事都来找她,托她去问龚忱。
    小曲鹞心里不爽,干嘛这种炮灰活要她干?你们自己是没长嘴吗?啧!
    没办法,小老百姓可怜兮兮的,狗男人官威大,他们怕他无可厚非。
    她找到刑房,衙役见是总督府的人,也没拦她,摸进里面一瞧,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两个关外来的牧民跪在地上,面前一个木盘,里面装着血淋淋的一堆根手指头。
    没了手指的人,被绑在一把椅子山,堵住了嘴,蒙着眼睛,上身赤裸,皮开肉绽,地上一滩血水,惨不忍睹。
    她以为他的审问是“审问”,没想到居然是拷问,也不知那人犯了什么罪,怎么能割犯人手指呢?
    “谁让你进来的!”
    龚忱看到老婆,眉头一皱,周身气息凛冽如三尺寒冰。
    “那两位账房问大人什么时候能回家。”
    无语,就为了这点屁大的事,跑来打断审讯,小混蛋尽捣乱!
    “你拿根指头过去丢给他们,请他们稍安勿躁,待本官审完私运禁物的不法之徒,亲自去告诉他们能不能回家。”
    “……”
    狗男人疯啦!叫我拿这么恶心的手指,信不信我塞你嘴里!
    曲鹞肯定不敢碰断指,没问到准信又不好打发那二人,关键她自己也想回家啊,都什么时候了,人饿的前胸贴后背,手摸了一天的人,一股怪味!
    “到底什么时候能走嘛,天都黑了,事情也干完了,大人何必硬关着我们不放,我也想回家啊。”
    “……”
    好你个肥鹞!当着外人顶嘴,存心让你男人下不来台是吧?回家回家回家,回家肏死你!
    龚忱不敢再和老婆纠缠,生怕这个胆大包天的作精彻底撕烂他龚大人矜贵的面子,当官的威严扫地,还审个屁的犯人。
    他深吸一口气,起身走过去,一句话不说,板着脸把可怜的小曲鹞推出刑房,交代看守:“谁再放这只没眼色的犟驴进来,我唯你们是问。”
    “你说谁犟驴?”
    “没我点头,不许离开官署半步!你再捣乱,我问不出来,今晚你就住值房,睡县令小老头睡的床。”
    “猪唔唔唔……”
    她刚想骂人,就被龚忱捏住两瓣嘴唇,封住她的垃圾话,把人一路拽到墙角无人之处,松开手,瞪着她。
    “干嘛!”她恼怒地回瞪他,人中上一个红指印,滑稽得不行。
    某人没憋住,嘴角弯弯,忽然笑了出来。
    低头在她嘟起的小肉唇上印下浅浅一吻,蜻蜓点水。
    “回去老实候着!矮子小乳猪!”
    酷吏甩出狠话,丢下老婆,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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