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是校领导,现在是科室主任。
    好在黎冬早就帮祁夏璟写检讨写出经验,笔迹能模仿到九成相似,主任又象征性地只要求写一百字,十分钟左右的时间,黎冬就完成了两份。
    外出的两人还迟迟没回来。
    徐榄五分钟前发消息说在回来路上,黎冬不想乱跑让人再找,独自在房间里无所事事,决定在桌上趴着小憩一会。
    饭后困意很快袭来,黎冬昏昏沉沉陷入沉睡,对推门进来的男人毫无察觉。
    祁夏璟进来时,只见到趴在桌上的黎冬。
    女人头枕着小臂微微偏过头,午日阳光落在她白如玉的精致侧脸和天鹅颈,薄唇轻抿呼吸平稳,卷翘的长睫轻颤。
    大概是感觉到冷,黎冬拧眉在睡梦中很轻地瑟缩一下身体,鬓角有碎发垂落在颧骨偏下的位置。
    祁夏璟脱下身上的白大褂轻盖在她肩上,目光落在女人脸上一缕青丝,伸手想替她挽到耳后。
    悬空的右手停在肌肤相触的半寸距离,祁夏璟垂眸,静静看她睡颜恬静。
    要收回手时,熟睡的人突然改变姿势,头微微朝外侧转。
    黎冬下唇无意识地轻蹭过祁夏璟指腹,触感柔软湿润,一触即分。?
    短暂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祁夏璟心微微提起,有片刻的屏息。
    幸而,她依旧沉沉睡着,温热呼吸扑落在他迟迟未动的手背,周围再听不见任何声音。
    指尖微蜷扣入掌心,祁夏璟视线落在她手边两张完成的检讨书,其中一张是足以以假乱真的笔迹。
    拿着检讨书从休息室出来时,徐榄正好从远处走来,拎着咖啡扬声道:
    “你傻站在门口干嘛?”
    祁夏璟靠着墙背脊微弯,对呼喊声置若罔闻;他低头在看手里的检讨书,额前碎发遮住眉眼表情,顶灯将他瘦长的身形映出几分落寞。
    “你这就写完了?”徐榄猜祁夏璟手里是检讨书,好奇地凑过去,“让我看看,你是怎么骂老刘的——”
    “是她写的。”
    祁夏璟头也不抬地低声打断,皱眉像是陷入某种回忆:“我以前让她写过很多次检讨吗?”
    徐榄透过小玻璃窗往房间里看,随口道:“废话,至少十几次吧。”
    祁夏璟出声修正:“是三十三次。”
    确实不少了。
    “这你都数过,神经病吧。”
    祁夏璟也是话问出口才发现,原来他真的数过,原来他真的记得这么清楚。
    顾淮安说的没错,他和黎冬之间,似乎就只剩下那点可怜的回忆了。
    早有察觉所以心不甘,所以揪着过去不放想让她后悔,所以揣着明白装糊涂地住在她对面。
    人的贪念果然是无止境的。
    祁夏璟仰头抵在冰冷白墙,深沉黑眸望向天花板,自言自语般喃喃道:“怎么办呢。”
    关于她,似乎想要的越来越多了。
    第17章 (二合一)
    “冬冬实在对不起啊, 我这边突发情况得改签,原定的周末计划可能要泡汤了。”
    沈初蔓在电话里连连道歉:“宝贝我错了,等我解决手续问题, 就立刻坐飞机回来找你!”
    黎冬周五清晨接到电话时天还没亮,窗外雾蒙蒙一片。
    她人还半梦半醒, 嗓音是带着鼻音的轻软:“我没关系的,你别太着急了。”
    沈初蔓为了回国的事忙前忙后一个多月, 以为万事俱备,结果办理托运时, 被告知宠物猫少提交一份手续, 现在不被允许上飞机。
    抱抱是沈初蔓的心肝宝贝, 她不可能把猫留在f国, 只能被迫改签,补全手续后再上飞机。
    “我真的要被自己气死, ”沈初蔓无比懊悔,“你票都买了。”
    黎冬柔声安慰:“票是同事好心给的, 我可以还给他。”
    “别啊!”沈初蔓知道黎冬高中时候就盼着看场烟花秀,生怕她因为自己而错过,“烟花秀一个月才一次,你好不容易有空又有票,再找个朋友一起去看嘛!”
    工作后,医院的事占据黎冬绝大部分时间,逐渐和大学时期相熟的同学渐行渐远;而性格的原因,让她上班几年也没遇到交心的朋友。
    不过周末难得清闲,她确实很想去看烟火秀, 笑着应下来:“那我到时候拍照片给你。”
    “嘿嘿好的!”
    “......剩下那张真不用还我, 班长你随便给个同事都行。”
    早晨上班前的茶水间里, 面对坚持要将票归还的黎冬,徐榄也只能无奈收下:“我都让你请客了,现在东西收回来一半,多尴尬啊。”
    “没关系,”黎冬朝他温和笑笑,“你很久没回来,我本来就该请你吃饭。”
    徐榄和她高中关系不错,再加上祁夏璟和沈初蔓,四人几乎每天都形影不离。
    老同学十年未见,早就该好好聚一聚,却因为各种原因搁置到现在。
    “班长要这么说,我可就不客气了,”徐榄也不扭捏作态,接过票在手里扬了扬,笑得意味深长,“那我就把这票随便给人了哦。”
    “好。”
    趁着两人都在等咖啡泡好,徐榄背身靠着大理石台,低头看了会票面,突然问道:“咱们高二下的春游,是不是也去的这家迪士尼?”
    黎冬点头:“是。”
    “不过当时可真没意思,过山车鬼屋统统不让玩,”徐榄一脸嫌弃地吐槽,
    “我印象最深的,居然是祁夏璟这小子无聊到去抓娃娃,还给全班每人都搞来一只——啧,这家伙真是时刻都在出风头啊。”
    徐榄偏头看她:“到后面老板哭着让老祁别再玩了——你还有印象没。”
    黎冬垂眸将咖啡豆倒进机器,轻轻应着:“嗯。”
    那时文理分科不久,同班前后桌的他们只聊过寥寥几句。
    她记得自己站在层层围观的人群外,远远看着祁夏璟在万众瞩目中,站在机器前抓娃娃。
    耀眼的男生身形高瘦,校服外套随意绑在瘦劲腰腹,里面宽松的纯黑短袖随风晃动,整个人说不出的闲散慵懒。
    他微弯着背脊站在娃娃机前,表情散淡,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操纵杆飞快调整,停顿某处后桃花眼微眯,果断拍下抓取键。
    几秒后娃娃从出口掉落,在一众惊叹声和老板的欲哭无泪中,祁夏璟面无表情地站直身体。
    他随意将娃娃丢到一边,挑眉将手里的游戏币抛弃又接住,薄唇微动,看口型像是说了句“没意思”。
    那天祁夏璟玩遍了所有娃娃机,堆起的娃娃几大袋子都放不下,索性抓够到送全班每人一个。
    黎冬很想要那只史迪奇,却嘴笨不知如何开口,只能等其他人选完,再要最后剩下的那个。
    好在那天她很幸运,比起熊这种很快被抢光的热门,她唯一想要的史迪奇却一直无人问津。
    好运赐予她勇气,那是黎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主动向祁夏璟要礼物。
    “那天全班都在抢着要娃娃,只有班长你一次都没来过。“
    耳边传来徐榄的声音,黎冬转头,就听男人继续道:“当时我和老祁说你对这些没兴趣,他还非说我眼睛不好。”
    徐榄眯起眼睛双手抱胸,模仿祁夏璟的语气故意拖长尾音:“‘我看一眼就知道,她想要这只史迪奇。‘’”
    黎冬闻言微愣。
    原来祁夏璟从最开始,就知道她想要那只史迪奇吗?
    “后面好多人要史迪奇老祁都不给,我就问他,你都知道别人喜欢,为什么不送给人家。”
    那一刻,徐榄的复述声在黎冬脑海中等换成十六岁意气风发的少年,声线清润张扬:
    “——‘喜欢当然得亲口说出来,不然别人怎么知道’。”
    回想起某个场景时,徐榄还是忍不住乐出声:“然后他就傻子似的坐着等,你就在他身边晃,两人像杠上似的,一个不过来一个不过去。”
    嗡嗡作响的咖啡机停止运作,黎冬拿出咖啡杯,低头声音沙哑:“......居然是这样。”
    她以为那只史迪奇是别人剩下不要的。
    她以为自己只是运气好。
    犹记那年春末气温回暖,清风、绿草和无忧无虑的少年们,在橙红色的阳光下欢笑玩耍。
    十六岁的她站在祁夏璟面前,紧张地双手绞在背后,热意爬上脸颊和耳尖,却一眨不眨地盯着男孩怀里仅剩的史迪奇,轻声说她很喜欢这个公仔、可不可以送给她。
    下一秒,柔软的史迪奇布偶就被塞进她怀里。
    黎冬慌忙接住,就听一道沉沉轻笑贴着耳边落下,是少年双手懒懒撑着路边长椅,深邃的黑眸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少年扬唇一笑,慵懒声线在拂面春风中显得无比温柔:
    “本来就是给你的啊。”
    ......原来他当时这个意思。
    “我从来不知道这些。”
    迟来的真相像是浮在汽水表面的细小气泡,无声而酸涩地接连在心口炸开,让黎冬良久才能抬头,勉强扯出点笑容:“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现在也不晚啊,”徐榄耸肩转身看她,眼中笑意微敛,“你们俩就打算这样了?”
    这时有人从外面进来,热情地和屋里两人打招呼,接完热水后很快又离开,不算宽敞的茶水间重归寂静。
    “徐榄,”黎冬低头将咖啡杯攥紧,垂眸目光有些空洞,喃喃低语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那个史迪奇,我十年前就弄丢了。”
    -
    今晚轮到黎冬值夜班。
    晚饭回办公室前,她先去了五楼盛穗的病房,发现小姑娘还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昏睡,侧躺蜷着身体,在病床被子里缩成一团。
    护士说她恢复的不错,大概是平时休息太少又缺乏营养,才会在病中变得格外嗜睡。
    几人聊天时,负责的护士感叹:“还好有黎冬医生好心帮着颠覆药费,不然这孩子估计真没人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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