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他。
    原来事情兜兜转转,只是四个字这样简单。
    黎冬忽地勾唇笑起来,抬眸薄唇轻启:
    “祁夏璟。”
    “黎冬。”
    沉寂寒凉的无尽海边,两道情绪压抑的呼唤声伴着退潮海浪声同时响起;四目相对,互相望进对方双眸的两人,眼中闪过片刻不同程度的惊愕。
    “这次你让着我吧。”
    沉默整晚的祁夏璟转身逆光而站,如瀑般的锦簇银光倾落在发顶肩头,无声地柔和着男人原本棱角分明的五官轮廓。
    那双深邃沉黑的眸瞳安静而专注地望着黎冬,祁夏璟微微俯身,目光柔和,颀长身影将她笼罩其中。
    “其实我设想过无数次,和你告白时的场景。”
    男人倏地勾唇,桃花眼中的笑容看的黎冬微微失神,只听到浑厚的哑声响落在耳边,字字清晰:“我想过初雪那晚邀你乘坐摩天轮,在最高点让你许愿时,拿出藏好的雪花项链,或者刻有名字缩写的情侣对戒。”
    “也想过在落日傍晚时,带你去空旷无人的教堂,在和平鸽和念诵祝福声中,献上冬日里最鲜艳的玫瑰。”
    “甚至想过回到校园,重现十八岁那年站在升旗台上,再来一次蠢傻却从不后悔的冲动。”
    谈起盘旋脑海多日的老套肉麻方式,祁夏璟勾唇话里带笑,倒映着黎冬纤瘦身影的黑眸中,流淌着无尽深情。
    “黎冬,我知道我从来不是浪漫的人。”
    “但我想给你一场盛大的告白,”他看她被寒风吹红的脸,干燥温热的手轻抚上她脸颊,柔声道:“至少能让我问心无愧地评价自己‘尽力’。”
    “所以我告诉自己要耐心、要安妥一切保证万无一失,才有资格请求你无所顾虑的接受这段感情。”
    黎冬没想到祁夏璟会想这么多,正张口想出声时,男人忽地话锋一转,抬眸望向辽阔海面:“可当你刚才趴在我肩头、不设防备地轻声哼唱时,我那些所谓的‘沉稳周全’,好像全都作废。”
    直到现在,祁夏璟仍无能用言语形容当时感受,勾唇笑意不见散漫:“于是我刚才一路走来,脑海中就剩下四个字。”
    刹那间,黎冬自以为她以为她猜到那四个字,高悬的心像是要跳出来。
    “阿黎。”
    带着无限眷念和慕恋,祁夏璟低低呼唤她姓名,
    “我很爱你。”
    话出口的那一瞬间,所有压抑的踌躇难耐都消失不见,祁夏璟如释重负地发现,他曾经一切周密计划的背后,都只是想告诉她那四个字。
    他很爱她。
    “所以呢,”见黎冬只是仰头愣愣望着他,借着月光,祁夏璟视线落在她泛红的眼眶,修长指尖爱抚般轻蹭她面庞,柔声询问:
    “哪怕站在你面前的祁夏璟一无所有,你也愿意施舍他几分爱意吗。”
    黎冬久久说不出话。
    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虔诚的向她表白,笑容温和语气缓柔,不自已紧握的的手却将那点紧张,尽数暴露无遗。
    男人倾其所有地表露爱慕,却只卑微的仅仅寻求她几分的爱意。
    狼狈点头,黎冬深吸口气压下汹涌泪意,在视野模糊中用力抱住祁夏璟瘦劲的腰,闷声道:
    “祁夏璟,你不会一无所有的。”
    这一次,她会陪着他直到很久很久的以后。
    泪水将落未落,黎冬忍不住肩膀轻抖抽噎两下,就感觉到有温暖的大手一下下轻拍她后背,无声抚慰情绪。
    良久,当眼前景物不在晃动时,埋在宽阔怀抱的黎冬听见有低低笑声落下。
    是男人俯身回抱,薄唇堪堪贴着她耳侧:“没想到阿黎这么爱哭的。”
    “......才没有。”
    情绪平复的黎冬小声反驳,她想起被遗落在吧台的手包小抄,以及遭人抢先一步的表白,犹豫片刻,如实坦白:“祁夏璟,你的礼物我好像又搞砸了。”
    听出她话里几分懊悔,祁夏璟再度低低笑出声,仍沉浸在魂牵梦萦的她,终于真正属于自己的不真实感中。
    “没关系。”
    男人低头,脑袋埋进黎冬温热的颈间中,鼻尖充斥着令人心安的淡淡出雏菊清香,阖上双眼,左手托住她后脑勺,沉沉道:
    “你的存在本身,已是上天赐予我最好的礼物。”
    “无论怎样,我都喜欢。”
    -
    黎冬和祁夏璟沿原路返回。
    从露天阳台进入别墅客厅时,时间已过九点整。
    不同于无人安寂的海滩,喧闹欢乐的别墅里人们尽情欢闹,不到二十人的聚会,硬是喊出近百人的气势。
    黎冬去吧台找手包时,人都围坐在客厅里,听某位身穿基佬紫连体紧身衣的壮汉独唱情歌,时不时爆发出阵阵笑声。
    静静躺在吧台上的手包,还留在黎冬离去时的位置,她打开手包粗略扫了眼,确认没少东西。
    黎冬看着手包里字迹密密麻麻的便签纸,迅而感到一阵耳热,见祁夏璟仍在旁,立刻合上手包,查看同样被遗落的手机。
    她的交友圈很小,一晚上没看讯息,也只有周屿川给她发过短信,表示嫌太吵的他已经回去了。
    末了还特意补充一条:我叫的代驾已经在路上,晚上不要坐姓祁的车回家。
    “冬冬?你刚才去哪了?”
    黎冬正要回绝好意,就远远听见沈初蔓自客厅的呼唤声。
    女人不知何时又换上另一套浅蓝白的连体超短裙,裸露在外的完美直角肩和锁骨都无比惹眼,人朝吧台走过来时,细高跟哒哒哒地踩在瓷砖地板上,清脆响亮。
    先是自然斜了祁夏璟一眼,沈初蔓走来吧台后在黎冬对面坐下,迫不及待地展示她的新鞋,满怀期待道:“好不好看?”
    女孩小巧玲珑的脚上穿着镶满岁碎钻的高跟鞋,在冷白吊灯下闪烁着璀璨细光,左右鞋尖各有一朵银白薄纱和水晶组合的花朵,梦幻中不失俏皮性感,最是符合沈初蔓气质。
    也难怪她特意换了套新衣服搭配。
    黎冬点头称赞美貌,余光看着祁夏璟独自回到吧台,又听沈初蔓低声嘟囔一句:“好奇怪,这可是jimmy choo家最新季的定制款,徐榄这理工直男是怎么弄到的。”
    “算了,反正好看就行,”沈初蔓百看不厌地又盯了会水晶高跟鞋,回头确认某个讨厌鬼离开,兴冲冲地看向黎冬,八卦道,“刚才你是和姓祁的单独去海边了吧,你告白都怎么说的?”
    “......”黎冬摇头,轻声道:“我还没来及,他就先说了。”
    “好吧,”沈初蔓对某人如何告白不大关心,敷衍地随口问道,“那他怎么告白的?送花还是送礼物?”
    黎冬再次摇头:“就用嘴说的。”
    “然后呢?嘴巴说两句就完了?”折腾十年才重逢复合的两人,告白居然如此潦草;浪漫至上派的沈初蔓大跌眼镜,“我昨天是讲过说什么不重要,但表白做什么重要啊!”
    最后女人失望地摆摆手,放弃道:“我以后绝对不找理科男当男朋友,简直不要太无聊。”
    “地图炮可不是好习惯,”徐榄这时拿着披风走来,自然递给沈初蔓,“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告白?”
    “怎么也得放几百只和平鸽吧,”沈初蔓漫不经心地胡乱编造,扭头警惕地看着徐榄手里的披风,宁死不从,“我不穿,这披风太不搭我衣服。”
    徐榄微微抬起眉梢,脸上笑容不变:“两双jimmy choo定制款。”
    “瞧不起谁呢,你以为我买不起?”
    “五双。”
    “但凡你找个好看点的——”
    “十双。”
    “......我穿,我穿还不行么,”沈初蔓不情不愿地抓过徐榄手里的披风,十分嫌弃地看她满意的造型被破坏,不耐烦地挥手轰人,“成天就知道管我,快走快走。”
    徐榄细心地弯腰替女人理好滑落的披风,抬手揉了揉她脑后勺,笑着和黎冬打过招呼,转身离去。
    “烦死了,弄乱我新做的发型,”沈初蔓抬手整理发型,嘴里的抱怨听着倒没多少怒气,“我刚才就应该咬他一口——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黎冬看着沈初蔓不自知翘起的唇角,弯眉笑道:“你最近好像和徐榄亲近了很多。”
    “好啊黎冬,你都敢打趣我了,”沈初蔓微愣,回神后瞪了黎冬一眼,忽地想起什么,凑过去神秘兮兮道:“提前和你说哦,等会我们会假装断电。”
    见黎冬面露疑色,沈初蔓将早商量好的计划托盘而出。
    决定在别墅、而非工作室庆祝的原因除了让大家玩的尽兴、更是为了给那位穿基佬紫的猛男庆祝生日。j?
    “我们故意说忘记他生日,就是为了给他个惊喜。”
    沈初蔓挽着黎冬的手往下走,和厨房位置的人打招呼示意,难掩语气里的兴奋:“我们就断电二十秒,你害怕就提前去角落站着,我们这里有几个放荡不羁派的,你懂的,太过热情。”
    除了徐榄、黎冬和祁夏璟,剩下在场的十几人都是时尚圈的,个个性格不拘小节,尤其几个明显比较开放的,在黎冬回来时正喝醉的逢人就抱,还撅个嘴要亲亲;被逮住的也不介意,任由人嘬一口还哈哈大笑。
    他们彼此熟悉无妨,黎冬最好还是敬而远之。
    她点头,从沈初蔓臂弯中抽手,笑着轻声鼓劲后,默默退到客厅沙发后的墙角,确定不会有人过来。
    再者她身后就是窗帘,实在不行,等下关灯时再躲一躲。
    如此想着她原地站定,视线分别扫过餐厅偷偷忙碌的沈初蔓、随后是生日庆儿基佬紫男,最后停在对面同样靠墙的祁夏璟。
    恢复往日漫不经心的男人懒懒靠墙,吸铁石似的周围贴着人,骨节分明的手轻晃高脚杯,原本吊着桃花眼懒倦应付,直到感应到注视目光,掀起眼皮和黎冬视线对上。
    四目相对,祁夏璟微微抬起眉梢,正要起身过去,就见黎冬忙朝他摇头,似是怕他出声引起注意,还特意抬起食指放在唇边,作出噤声的动作。
    女人红润的薄唇微张,修长食指轻压在柔软唇瓣,精致的眉眼微蹙着,独自站在客厅角落,欲言又止。
    一副很不想让他过去的样子。
    刚成功上位的祁夏璟见状,眯起桃花眼,半晌从喉咙中滚出一声轻啧。
    黎冬自然不知道某人内心的小九九,见他没过来便继续看向厨房,见沈初蔓抬头朝二楼比了个“ok”手势。
    果然下一秒,灯灭眼前昏暗一片。
    为保证不让月光透进屋,沈初蔓早早就拉上客厅窗帘;黎冬在黑暗中视力不大好,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惊诧,只注意周围是否有脚步声响起。
    因为有几人酒醉,场面比预想混乱不少,耳边落下清晰无比的亲嘴声时,黎冬不由庆幸她站的位置隐蔽——
    “......!”
    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坚实有力的小臂虚虚搂着她腰肢,在黎冬惊呼出声前,薄唇先贴在她耳垂:“是我。”
    鼻尖传来丝丝乌木沉香,黎冬听着耳边熟悉的男声,紧绷的背脊放松下来。
    正心有余悸时,某人反而先倒打一耙:“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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