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谈第二日临近午休时,黎冬就收到硕导电话,听恩师苦口婆心地劝导她:“可你自己也说你去魔都工作的心情迫切,这家又是全国有名的三甲。”
    “再者你近期没有结婚打算,去魔都安顿也需要时间,生孩子的事本来也不能着急......”
    这些道理黎冬都懂,想到导师的良苦用心,她真诚在电话里道谢,声音沙哑:“我知道的,魔都工作的事谢谢您,我会尽快给那边答复的。”
    挂断电话,她稍显疲惫地靠墙捏山根,试图驱散脑后勺持续一上午的拉扯冻痛感。
    值班室的窗户角不知怎么漏风,黎冬昨晚合衣睡了半夜,清早醒来就只觉得头疼脑胀,大概是着凉。
    自小吃感冒药就犯困,黎冬下午还有手术就只能硬扛,现在时间快到午休,她打算午饭后回办公室睡会。
    她是在五楼走廊尽头靠天台处接的电话,站直欲走时,余光却瞥见通向天台的拐角有两道身影,是几日不见的周时予和顾淮安。
    温润少年被撞破也不尴尬,若无其事地迎面走来,真诚表达歉意:“抱歉,我和顾律原本就在天台谈事,要离开时,才发现你在打电话。”
    少年谈吐气度完全没有十五六岁的青涩,甚至轻松掌控话题,反问道:“不知是否冒昧,黎医生很着急去魔都工作?”
    “嗯,有这个打算,”黎冬只觉嗓子刺痛,和身后的顾淮安微微点头,想起什么后问周时予,
    “听说你不太想出院?是有任何顾虑吗?”
    周时予唇边笑意有一瞬的凝固,垂眸,声音略显空泛:“我在等人。”
    对此他显然不愿多谈,只是温声提醒黎冬注意身体,随后三人一同往病房走。
    病房门口分别时,周时予问了黎冬毫不相关的问题:“上次那个叫盛穗的女孩,有再来过医院么。”
    少年背对她看不见表情,黎冬虽意外他提起,也只是如实说没有。
    “谢谢,”周时予淡淡应着,再转身看向黎冬时,脸上笑意平和如常:
    “黎医生,工作的事请不要太担心,一定会是好结果的。”
    黎冬没想过被孩子鼓舞,弯眉道谢:“借你吉言。”
    随后她目送周时予进病房,和对面欲言又止的顾淮安只微微点头,忍着头痛转身离开。?
    离开住院部去食堂的路上,黎冬几次被家属拦下询问问题,耐心解答后终于能脱身。
    想起和祁夏璟视讯的约定,黎冬纠结片刻,看着屏幕里自己肉眼可见的憔悴,果断选择不露脸的语音电话。
    祁夏璟那边大概在忙,黎冬听着连续滴音,正要挂断时,身后突然响起顾淮安的声音。
    “黎冬。”
    印象中沉稳的男人呼吸略微急促,笔挺西装的领带向右微微外斜,拎着装满感冒眼的塑料袋走上前:“不知道你需要哪种,就都买了些。”
    黎冬将手机放进口袋,静静望着顾淮安几秒,轻声道:“抱歉,我不能收。”
    如果说顾淮安以前似有若无的好意,她确实不曾察觉,那么男人这几次的明显示好,实在让她无法视而不见。
    “以前是我大意,如果是我误会、或者曾经给过你错觉,那我在这里真诚和你说句抱歉。”
    “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做令人误会的事情、也不需要对我有任何额外的关心,”黎冬见顾淮安悬空的手一僵,心中无奈,还是一字一句清晰道:
    “我和祁夏璟已经在一起了,我们感情很稳定。”
    顾淮安很可能喜欢她有段时间,黎冬清楚这番不留情面的话伤人,但正因为太知道无疾而终的暗恋有多难熬,她才一定要快刀斩乱麻。
    更重要的是,她和祁夏璟历经十年的感情不易,黎冬不允许在无须有的方面横生枝节。
    “我果然晚了一步,”了解她性格,顾淮安闻言并不意外,垂下手苦笑道,“可以问问原因吗。”
    “和你到来早晚没关系。”
    “拒绝你没别的原因,”黎冬只觉偏头痛的厉害,皱眉轻叹,“只是因为,你不是他而已。”
    别人的爱情或许有先来后到之说。
    但那不是黎冬。
    她的爱情从无标准可言,如果非要说有,那祁夏璟便是唯一的准则。
    只要是他,无论何时,她都甘之如饴。
    “我清楚了,”成年人的世界里,被拒绝也不会歇斯底里,顾淮安不再强求,只想留个体面,“那我们以后还可以做朋友吗。”
    “近期或许很难,因为我没办法对你的好感视而不见,但如果你需要帮助,我和祁夏璟都不会袖手旁观。”
    黎冬轻声抱歉,随后朝顾淮安友好微笑:“顾淮安,你是很好的人,祝愿你也能尽快遇到良人。”
    话毕她再次礼貌点头,转身朝楼梯口走时拿出口袋手机,点亮屏幕时,脚步倏地顿住。
    通话仍在进行中。
    也就是说,刚才那番话,祁夏璟都一字不落的听到了。
    “......祁夏璟,”想起她刚才的羞耻发言,黎冬耳尖迅速发烫,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某人不要提起,“你在做什么。”
    “在忙着听女朋友表白。”
    “没想到黎医生背着我,告白倒是信手拈来,”耳畔的沉沉笑声勾的人心痒,身份转换让祁夏璟更方便锱铢必较,漫不经意地撩拨最为致命,“那么我很好奇,”
    “这些话,不能当着男朋友的面说吗。”
    对面有闷闷敲击声响起,像是黑金钢笔不紧不慢点在桌面,伴着祁夏璟蛊惑的低声,黎冬只觉男人每道呼吸都好像蓄意勾引。
    对面的人极有耐心的不再出声,黎冬本就不善回辩,加之头疼的厉害,很快败下阵来:“......等你明天回来,回来我就说好不好。”
    “明天大概回不来,”祁夏璟顺着台阶下来,“这边的事比想象中棘手,最快可能要周五。”
    黎冬想起他昨晚忙碌的公务,问道:“是医院之外的事情吗。”
    “具体比较复杂,回来找时间和你详说,”祁夏璟回答得模糊,转而再次懒懒调侃道,
    “毕竟工资财产都要上交的,得当面说清楚。”
    黎冬被某人随口的逗弄惹得心跳加速,人眼看着要到食堂,余光却先瞥见角落吃放的徐榄和沈初蔓,脚步微顿。
    两人面对而坐,以她的视角只能看见沈初蔓,此时正从不属于医院食堂的保温桶里给徐榄盛汤,甚至吹了吹凉才递过去。
    想起沈初蔓昨天说要负责,黎冬倒也不算太惊讶,只是想到过去后,没法再打电弧,有意识地放慢脚步:
    “祁夏璟,昨晚罐头不肯跟我回家,一定要在客厅沙发上睡。”
    “嗯。”
    “早上我去喂饭的时候,罐头总是吃两口就把头埋进你的鞋子里,遛狗的时候也待在门口不想出去。”
    “嗯。”
    “回家前,罐头一直咬着我裤脚,然后把你的外套塞给我,你说会不会是在问你去哪里——”
    “阿黎,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
    祁夏璟叫着黎冬小名打断,有几分无奈的轻叹响起:“如果想我,可以直接说想我。”
    “......”
    心事被戳破,黎冬抿唇沉默片刻,最终决定从心坦诚:“嗯,想你。”
    他们是男女朋友,该是最亲密无间的人。
    她总不能每一次说话,都让祁夏璟像是在猜哑谜。
    “......祁夏璟,”黎冬不善表达,最基本的情话都说的磕碰,却也还是小小声的说完,“我有点想你。”
    “所以,你可不可以早点回来。”
    -
    为期三天的三中校庆如约而至。
    祁夏璟公务在身赶不回来,预定的演讲只好保留到周五的闭幕式。
    沈初蔓作为特邀的名人校友,在校方的极力邀请下,只能硬着头皮上台发表演讲——虽然她的稿子还是徐榄通宵写的。
    邓佳莹提过的宣讲会,暂定在校庆结束后的周五下午,按理说黎冬不必非要到场,但耐不住沈初蔓一直央求,虽然身体不舒服,还是吃了药后咬牙坚持。
    都说祸不单行,周三那天的风较平日更为凛冽,黎冬上午忙完手术就马不停蹄的过去,寒风中头重脚轻地站了半个多小时,最后还强笑着陪沈初蔓和徐榄吃过午饭,又匆匆赶回医院进行下午的手术。
    近晚八点从手术室出来,黎冬紧绷的神经一松懈下来,只觉得房顶和天花板都在晃,身上忽冷忽热。
    旁边的王医生看出她不对劲,赶忙让她回家休息。
    离开前,黎冬手背碰了下滚热额头,用医院的体温枪测了下温度,果不其然是38.8度的发烧。
    没有高烧算是万幸,黎冬边自我安慰边打车回家,气喘吁吁地爬上四楼时,发软的手脚都开始打颤。
    回家前,她没忘记先去祁夏璟家喂罐头——罐头从祁夏璟离开后,情绪一直低迷,晚上也不肯去黎冬家,这两天最常做的事,就是抱着祁夏璟的鞋,来来回回把头埋进去、又抽出来。
    “罐头——”
    推开门的一瞬间,黎冬虚浮的后半句,就尽数被弥漫在房间的腥臭味打散。
    没有热情奔她而来的亢奋狗叫,粗沉艰难的喘息压抑地穿遍客厅每个角落、一声又一声地砸在黎冬耳边。
    罐头跪趴在狗窝里,昨天还干净整洁的小窝,现在沾满呕吐白沫,在昏暗月光下,还能看见好几处深色、不知道是不是血的污渍。
    听见黎冬呼唤,试图迎接她回家的罐头还颤颤巍巍想起身,四肢还没站起,嘴里再次吐出大口白沫。
    空气里的呕吐腥味越发浓重。
    相关知识告诉黎冬,罐头很可能是吐黄水,及时就医大概率不会出问题,但她毕竟不是专业宠物医生,更没有养狗的经验。
    亲眼见到罐头白沫的那一瞬间,黎冬大脑有长达数秒的完全空白。
    发热和疲惫让她此刻宛如经年失修的机器,主观意识让她必须快点做些什么,双腿就是动弹不得。
    很快,客厅响起一道响亮的巴掌声。
    很好,起码现在她能动了;黎冬庆幸地感知到左脸火辣辣的刺痛、以及恢复知觉的四肢,飞快跌跑到罐头身边哑声安抚,指尖颤抖地用手机约车去最近的宠物医院。
    运气不算太坏,约车八分钟后到,会停在家楼下门口。
    她只要在八分钟之内,把八十斤的罐头从四楼背下去就可以了。
    大脑飞速运转,黎冬在玄关处长柜的第三格中找到专门背狗的被狗袋子后,笨拙却又成功地给罐头穿戴好。
    作为常年坚持锻炼的人,黎冬的体质在同龄人中算得上优秀;可让她不足110斤的体重在发热状态下,背着八十斤的狗下楼四层,实在是算不上轻易。
    病中的罐头乖巧的让人心疼,全程一动不动地被黎冬背着,几次预感自己要呕吐都特意扭头,只是还是有不少腥臭的污渍溅在她身上。
    金毛愧疚地低声叫着。
    “没关系的,”直到眼前开始大片发白,黎冬还能分身安抚罐头情绪声音撕裂般疼痛,“我们马上到医院了,罐头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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