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男子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慵懒沙哑,说不出的魅|惑人心。
    柳若芊只觉得耳朵又酥了,经书一丢,双手搓了搓耳朵。
    其实刚刚也就是扯了一下,早就不疼了。可柳若芊莫名喜欢那只大手在她脑袋上来回揉|搓的感觉。
    她身子向前,脑袋瓜抵在了那宽厚的胸膛上。
    突如其来的亲昵,陆韧古手一顿,眼眸微垂,看着快贴在他身上的小姑娘。
    【嗯?怎么不摸了?】满是疑惑的少女音。
    陆韧古嘴角微微上扬,接着揉小姑娘那毛绒绒的脑袋。
    果然,甜甜的声音又传进耳中。
    【好舒服啊。】
    陆韧古的眼底染上了一抹笑意。
    虽然小姑娘已经没在念经,可他那锥刺般的头痛却越来越轻。
    这种疼痛的程度,在常人那,已足够让人抱头打滚。可对长年累月饱受头痛折磨的陆韧古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身体舒适,整个人放松下来,陆韧古专心摸头发。
    小姑娘的头发柔软顺滑,再配上她懒洋洋的样子,让陆韧古想起他小时候养的那只小橘猫。
    也总是这般窝在他怀里,由着他顺毛。
    只不过那只小橘猫,在他搬进冷宫之后,被他的一个好皇兄指使人摔死了。
    他被按住了手脚压在冰冷刺骨的雪地上,眼睁睁看着那小猫一下一下被摔死在他面前,洁白的雪地上浸满了刺目的红。
    后来,还是那个地方,还是漫天飞雪,他坐在椅子上,又看着他的那个好皇兄被金狼卫一下一下摔死在他面前,好好的雪地又弄脏了。
    只不过,当年耳边的猖狂大笑,变成了凄厉的嚎叫,甚是吵人。
    搬进长宁宫以后,全福曾给他找过许多猫,全都和当年那只小橘猫几乎一样,可他都没要,让全福送走了。
    有些东西,没了就是没了,再像,也不是。
    可惜,当年的他,实在太弱,连一只猫都护不住。
    柳若芊被头上那只大手搓得哈欠连连,几乎要睡着。
    可不知为何,那只大手正搓得好好的,突然加重了力道。
    那感觉,似乎下一刻就要将她脑袋捏碎。
    凭着妖精的直觉,柳若芊感受到面前男人那陡然而生的杀气,顿觉危险,懒懒的睡意顷刻间烟消云散。
    她伸手推着他的胸口,挣扎着把脑袋往出拽:“陛下哥哥,你弄疼我了。”
    陆韧古回神,松手。
    柳若芊得了自由,心里升起一股死里逃生般的后怕,手脚并用,蹭蹭蹭就爬到了榻的另一边,离陆韧古尽可能地远。
    看着小姑娘眼睛瞪得溜圆,目光戒备地瞅着他,陆韧古一愣。
    随即朝她伸出手:“吓到了?”
    可一向温顺乖巧的小姑娘却把头扭开了,看都不看他。
    陆韧古:“……”
    多少年了,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对他甩脸子。
    柳若芊害怕,又生气,她不想靠近他,至少现在不想。
    虽然这几次相处,皇帝陛下对她很和善,可刚才她实实在在感受到了杀意,浓浓的杀意。
    果然,传闻都不是空穴来风的。
    可她又没惹他,他为什么要捏她脑袋。
    每次想到那小橘猫,陆韧古就忍不住想杀人,方才是他忘了收敛,把小姑娘吓到,是他之过。
    自知理亏,他自然不会计较小姑娘给他冷脸。
    于是他再次伸手:“是朕没控制好力道,过来,朕给你揉揉。”
    柳若芊用鼻子小小地哼了一声,连身子都往一旁扭了扭。
    还揉?再揉她脑袋瓜子都要没了。
    小姑娘气鼓鼓闹别扭的样子,陆韧古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颇为可爱。
    二人同榻而坐,就这么沉默地僵持着。
    陆韧古想哄,可望着扭着脸,嘟着嘴不搭理他的小姑娘,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自打母后离世过后,这么些年来,他未曾和其他女子打过交道。
    似乎人人都惧怕他,哪怕身边忠心耿耿如全福,如邹乞,对他也是敬畏有加,从来不敢逾矩。
    前几个月开始,陆陆续续送进宫里的那些女人更是怕他。
    普天之下,第一个敢当着面跟他闹脾气的,唯独只有这柳美人。
    可神奇的,他竟觉得很是新奇,很是有趣。
    虽然觉得她这般模样也很可人,可他还是更喜欢她弯着眼睛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要论杀人,他可谓驾轻就熟,经验颇丰。
    可要说到哄人,他却束手无策,无从下手。
    三丈外,全福垂首而立,时不时关注着二人的动静。
    原本二人相处甚为融洽,柳美人念经,可念着念着,就念到陛下怀里去了。
    陛下像小时候撸猫一样,开始撸柳美人的头发。
    虽然这和他想象的帝妃之间的浓情蜜意不大一样,可那场面也叫得上一个温馨感人。
    这么多年,陛下先是久居皇陵,后又征战沙场,身边一直也没个女子,不知如何谈情说爱也属正常。
    当猫一样先宠着,也不是不行。
    全福满怀欣慰,非常识时务地往柱子后挪了挪,当起了透明人。
    可不知怎的,柳美人突然和陛下闹起了别扭。
    陛下都伸了两次手了,柳美人依然不搭理。
    全福提心吊胆,生怕陛下下令,将人拖出去砍了。
    更有甚者,若是陛下当真发了怒,直接一把匕首上去,切了柳美人那小脑袋瓜子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陛下每晚头痛时,最爱干的事之一,就是切人脑袋。
    哎呦呦,你说这柳美人,看着软乎乎的性子,怎么生了个榆木脑袋啊。
    好好的,跟陛下置什么气呢,那可是九五至尊的天子。
    待会儿真惹得陛下发起脾气,那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杀了一个柳美人倒也没什么,可那么多人给陛下诵过经,唯独这柳美人诵经最有效果。
    陛下要是一气之下真将人给杀了,回头陛下头痛时又该难熬了。
    全福有心提醒一下柳美人别犯倔,可柳美人扭着身子歪着头,也不往他这边看,急得他想跳脚。
    柳若芊独自生了一会儿闷气,也不见皇帝陛下来哄,慢慢冷静下来,认清了自己的身份。
    在皇帝陛下面前,她就是个念经的小小美人,她和后宫那些美人们没什么区别的。
    也不是人人都是大毛哥,不会见她不高兴就会变着法地哄她开心。
    皇帝陛下就是皇帝陛下,是生起气来真会砍人脑袋的皇帝陛下。
    灵烟提醒的对,不能因为陛下偶尔对她和善,就忘了她的身份,忘了该有的规矩。
    毕竟这里是规矩森严的皇宫,不是十河县,更不是她们杏山村。
    算了,她还是老老实实念经吧,柳大公子还在外头跪着呢。
    和有可能随时会捏碎她脑袋的皇帝陛下比,柳若芊顿时觉得,拼死也要救她出宫的柳大公子是个好人。
    虽然柳大公子一进宫就被抓了,好像也没多大本事,但至少他对她的心是好的。
    想明白了,柳若芊伸胳膊去够经书,奈何距离太远,胳膊太短,一下没够着。
    正准备往过挪一挪,陆韧古拿起经书递到了她手上。
    柳若芊双手接过,跪在榻上,俯身就要给他磕头:“多谢陛下。”
    “朕说过,在榻上不必多礼。”陆韧古伸手去兜她的额头。
    可小姑娘却躲开了他的手,一头磕在了旁边,随后下地穿鞋,站在地上,捧着经书开始念。
    看着突然礼数周全起来的小姑娘,陆韧古眉宇微蹙。
    小姑娘的态度,之前亲昵,此刻疏离。
    任陆韧古再迟钝,也意识到,小姑娘心里,这是有想法了。
    小姑娘跟个木头人一样,机械地念着经,声音依旧软糯动听。
    可陆韧古此刻头痛全消,没了心思听,他此刻就想知道小姑娘心中所想。
    可前前后后,他连着伸了三次手,都被她拒绝了。
    他也不能跟个臭不要脸的登徒子一样,没脸没皮地硬去摸她的小手。
    十多年了,陆韧古这还是头一次生出一种抓耳挠腮的无力感来。
    三丈外偷偷观察二人的全福,觉得他有可能是瞎了眼。
    不然的话,他为什么觉得他家傲睨万物,唯我独尊的陛下,好像在柳美人面前吃了瘪呢?
    陛下不但没有想砍柳美人脑袋,好像还想哄人家来着。
    想哄也就算了,关键是柳美人居然没搭理陛下?
    是吧,他没看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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