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才刚踏出梅院一步，就被人从身后摀嘴，柳韶庭下意识将脑袋往后一撞，身后的人却也早料到他会使出这一招，撇头闪过。身影闪到另一边，嘴再度被摀住，这次他感到自己靠在一个结实的肩头上，眼角瞄到暗蓝色的衣领，挣扎的身子立刻停下。
「我有话要问你。」说完，静悄悄离开梅院。
王侍卫轻功带着他离开，却也只是到杨家一角落的小院就将他放下。
柳韶庭跌坐在地上，稳下心看着周围。这小院简洁，只有两屋相连，中庭除了角落一棵树外，什么都没有。
王侍卫突然将刀剑抽出来，抵在他颈根上，一脸的凶神恶煞。
「想不到，你也有落在我手上的一天。」
「你也是派来杀我的？」柳韶庭看着他说，这让王侍卫笑了一声，下巴一抹刀疤更加重一丝邪气。
「你果然没有失去记忆，十三殿下。我不是被人派来的，但的确是有杀你之心。」
柳韶庭安静会儿，「你是王大哥的胞弟王德义？」
「你知道？」王德义没料到对方会认出自己。
「王大哥曾提过他有个闯荡江湖的弟弟，下顎有刀疤是与江湖人士比试时留下的战绩。但我没想到你们两人长得如此相似，宛如双生子。」柳韶庭冷静开口，一双眼却像是看开般，没有丝毫恐惧甚至笑了声，「若是死在你手上，我死得其所。」
「死得其所？！」王德义咬牙切齿，另一手抓起对方的领子，压到石柱上，刀尖对着柳韶庭喉咙上，「我大哥从小志在沙场、为国捐躯，却因为你的关係，心甘情愿待在牢笼里被人驱使，守护一个连死人都没见过的皇子，最后却因绑架皇子的罪名被处死。他生时为你、死了也因你，你到底对我大哥做了什么，让他因你而死？说啊！」
他的话就像刀子般，一刀刀刺在柳韶庭的心口上，柳韶庭泪流满面，却没有一句反驳。
「你杀了我吧！」咬出牙印的嘴唇颤抖，「王大哥把命给我，你有权拿回去。」
「你！」王德义情绪激动，刀尖将对方的脖子刺出一些血，但柳韶庭没有反抗，闭上眼等待对方处置。
「胆子真够大啊，居然拿刀对着主母，这是要造反了？」
门口传来嘲讽，杨皓宇双手抱胸靠在院门旁，一脸难看的瞪着王德义。
「三少爷……」
他的无声出现让两人都愣了，王德义瞪了眼柳韶庭，哼的一声放手收刀。
「韶庭，过来。」杨皓宇朝人招手示意。
柳韶庭摸着自己的脖子，看了看王德义，缓缓走向人。杨皓宇查看对方的脖子，发现不严重后轻吐一气。
「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吗？你俩认识吗？」他问，两位当事人却是默不作声，这种情况在杨皓宇的意料之中，眼下他也没想继续深究，「王德义，我暂且不管你们俩是否认识，眼下他是杨家三少奶奶，暂时杀不得。等来日我的事解决了，你们的事再慢慢谈。」
「是。」王德义虽明显不满，但还是听命拱手行礼。
「走。」杨皓宇抓起柳韶庭的手往梅院走。
柳韶庭回头看了眼王德义，对方没有看他，只是一脸复杂的往自己屋子走。他现在脑子也是一片空白，只会哭，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前方抓着自己的杨皓宇，大到发疼的力道反倒让他有些安心，这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全然坦荡的面对死亡。
恐惧和不安一口气窜上心头，他紧咬着下唇忍住，却引得自己全身僵硬。
杨皓宇觉得被抓住的手出力，似乎想要挣脱却没有明显的跡象，他感到困惑地回头一看，柳韶庭憋得脸都红了，彷彿下一瞬间就会爆开似的。
「好了好了，我又不是要吃你，你这么害怕做什么？」他停下脚步劝说，一双手揉捏挤压着对方的脸颊，心里讶异这触感柔软度不输给姑娘的脸。
「没有，我不是怕你……」
「啊？我堂堂恶霸三少爷，你居然不怕我？」
「怕怕怕，偶怕你……」脸被挤到连话都说不清楚，杨皓宇觉得有趣的笑了声，这才饶过已经被他揉红的脸。
「我知道你没有失去记忆。」杨皓宇提起正事，这让柳韶庭停下揉脸舒缓的动作，「你到底是谁？」
柳韶庭低下视线，「……能不说吗？」
「可以。」
「咦？可以？」听到意料之外的回答，柳韶庭也一脸意外。
「我猜你除了自己的身世以外，其他应该都会说，比如你认识王侍卫的大哥。」杨皓宇笑着，柳韶庭明白了，对方这是变着法子让他用其他东西换取逼问身世，「我不要求你一定要全部坦承，但是重要的地方我一定要知道，毕竟杨家不是只有我一人，我现在保了你，就必须知道你的事才行。」
「……王侍卫的大哥，曾是我的侍卫。」柳韶庭觉得对方的话有理，缓缓道出，「王大哥待我如师如父，陪我读书习武，偶尔闯祸闹事，也是他被我连累受罚。我听其他人说，王大哥的梦想是上战场杀敌，却为了我留在身边当侍卫，然而最终却因为被诬陷绑架我而丧命。」
「你们感情这么好，为何最终会绑架你？是为了钱吗？」杨皓宇问，眼神看向柳韶庭身后的人，但柳韶庭低着头，并没有发现。
「不，王大哥没有绑架我，是我求他带我走的！」柳韶庭连连摇头，有些惶恐的低着头，「那日外出正要回家，但在半路遭到贼人袭击。贼人虽被歼灭，但我们的人也伤了大半。我和王大哥互相扶持到一间空屋疗伤，我……我便要求王大哥带我离开，在异地一同生活不过两个月，就被家里的人找到。却不想家里的人误以为我是被王大哥绑架，将我们带回去后，王大哥就因为我而丧命……」说到这，眼光再度泛红。
「明知道这么做会死，你那位王大哥为何还是应你要求、带你逃走？真的是你要求的？」杨皓宇问。
「……就因为知道，所以我才这么做。」柳韶庭低下的脸泛起不安的红晕，「王大哥说他喜欢我，能为了我做任何事，甚至放弃他的梦想陪在我身边。我也是，为了王大哥我寧愿放弃继承家业，明知道会死却还这样做，想着大不了一起去死。但是我太天真了，还来不及见到王大哥最后一面，就连他的尸身也都被家里的人偷偷处置。我有几次想随王大哥而去，但每次都会被人阻止。这次也是，虽然非我所愿，但想着被刺杀后就能去见王大哥，却没想到被方家小姐所救，受重伤被送到这里也没打算被医治，方才被王侍卫威吓时也是，既然这条命是王大哥留的，想着还给手足的王侍卫也是理所当然，你却出现了……」
「你这是在怪我？」杨皓宇听着有些不是滋味，柳韶庭摇摇头看他。
「没有，我很感谢任何救我的人，这或许是王大哥希望我继续活下去，所以我没有理由去怪别人。」
「可是你还在怪自己，所以才会装失忆、扮女装，以为这样就能变成另一个人，是吗？」这话让柳韶庭猛然一愣，「那王大哥呢？你想忘记他吗？」
杨皓宇虽然只是因好奇发问，语气也是平淡无奇，但在柳韶庭耳里，这却变成责怪他推卸责任的意思，他慌的抓住对方衣服。
「没有，我才没有这样想！我只是…我……」嘴里我个半天，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或许在他内心深处，是真的想逃避也说不定。
他曾责怪过对方，怪对方天天说喜欢他害他动情、怪对方为了自己牺牲梦想、怪对方随口说说害自己当真、怪对方寧死也要做出这种事……
但其实，他更责怪因为自己的天真，害死一个最重视他的人。
「别想太多。」
一双手将他搂抱，他的脸压在有些硬的颈肩上，柳韶庭无法睁眼，只感到杨皓宇抱着他，在他耳边低语。
「闭上眼，仔细思考，你想怎么做？王大哥会希望你做什么？只要想通这两点，你就能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想怎么做？
该怎么做？
王大哥，你希望我做些什么呢？
夜晚，杨皓宇坐在床边，看着已陷入沉睡的柳韶庭。
柳韶庭对他坦白过后，虽然泪流满面、啜泣哽咽，却没有嚎啕大哭。之后跟在他身后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随他该吃吃该喝喝，时辰到了也跟着他回房上床睡觉，不吵不闹，安静的令人感到惊讶。
杨皓宇不曾有过类似的境遇，他不太能明白这对当事人的打击有多深，但他能理解，谁都不愿意看到重要的人因己而死。
尤其死的还是深爱之人……
「好！我准备好了！」
柳韶庭一手捲起袖子，拿着一根桿麵棍，对准砧板上一大块猪肉，碰的一声，用力打下去。
「哎！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对我的肉做啥呢？！」
良嫂一进屋就看到一块肥嫩的肉被打凹，她气得大声怒吼，将菜篮塞到一旁跟着的铃儿手中，衝过去就把桿麵棍夺回来，吓的阿财躲到一脸茫然的柳韶庭身后。
「咦？我听说良嫂要做饺子，想着要帮忙……」
「是做饺子没错，但这是猪肉不是牛肉，只要用菜刀剁碎即可啊！」
「可阿财说要先把筋打断……」柳韶庭一脸困惑看向身后的阿财，良嫂一听更是火冒三丈。
「猪肉哪来那么多筋？又是阿财你这臭小子胡说八道，还让少奶奶为你担罪，老娘先把你的筋给打断！」
「疼！别阿，我是在教他做饺子……哎哟！」辩解的话还没说完，良嫂手上的桿麵棍一棍棍往自己的身上抽，阿财连忙东躲西藏逃出厨房。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良嫂举着桿麵棍追了出去。
柳韶庭一脸呆滞地看着人跑出去，这时铃儿端来一盆清水，拿来良嫂刚塞给她的青菜堆，开始清洗挑丝。柳韶庭看着也凑过去帮忙，铃儿也习惯，笑了笑便把洗好的青菜给对方，柳韶庭接过手将嫩叶摘下挑丝，动作熟稔。
「果然又在这儿。」杨皓宇一进厨房就看到柳韶庭，他感到有些无言，这人又不是厨子，怎么就爱往厨房跑？
「皓宇，你看完书了？」柳韶庭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杨皓宇有些讶异，伸手轻拍对方额头。
「少多话，我是刚睡醒！」他轻声嘖嘴，「肚子饿了，中午吃什么？」
「良嫂说要做饺子吃。」柳韶庭将手擦乾净，走到炉灶边拿起一盘一直靠馀火保温的馒头，切开后塞进酸菜和一些碎豆腐，端给杨皓宇，「这是早上剩馀的馒头，将就着吃吧！」
「喔！」他接过手，柳韶庭对他笑了笑，走回去继续挑菜。
柳韶庭比他早醒早出门的时候，他是醒着的，但他没有惊动对方，只是瞇着眼看人自己梳洗穿衣，除了一双眼有些红以外，似乎没有什么异样。出门过没多久，特地替他准备一份早膳回来，但柳韶庭没有吵醒他，只是走到床边对他轻声道谢后，再度离开房间。
他没有睁眼看对方的表情，但不知为何，那声谢，让他心里感到有些甜，连酸菜吃起来都觉得甜。
后来待在房里边吃早膳，边继续把那些纸看完，直到快午时，才换了身日常服就出房门。
他原本也只是到处走走，看看不在这里的半个月，梅院有没有什么新鲜事，脚步却直接将他带到厨房，正巧看到良嫂将阿财打出去。
杨皓宇无奈笑着，这两人还是一成不变，却又觉得有些不太一样，举步走进厨房，一眼就看到正在挑菜的人。
心情瞬间开朗起来。
他咬着馒头靠到人旁，「韶庭，午后要不要到街上逛逛？」
柳韶庭困惑看了他一眼，「爹不是要你待在梅院反省，不准出门吗？」
「哎，他是叫我不准翻墙，没说不准走出去啊！」
柳韶庭偏着头，这话好像也有理，便露出期待的笑脸，连连点头，「好啊，除了这梅院，我哪都还没去过。」
看着傻乎乎就点头答应的人，铃儿露出苦笑摇头，杨皓宇有些心虚的撇头，继续吃他的馒头。
才刚踏出梅院一步，就被人从身后摀嘴，柳韶庭下意识将脑袋往后一撞，身后的人却也早料到他会使出这一招，撇头闪过。身影闪到另一边，嘴再度被摀住，这次他感到自己靠在一个结实的肩头上，眼角瞄到暗蓝色的衣领，挣扎的身子立刻停下。
「我有话要问你。」说完，静悄悄离开梅院。
王侍卫轻功带着他离开，却也只是到杨家一角落的小院就将他放下。
柳韶庭跌坐在地上，稳下心看着周围。这小院简洁，只有两屋相连，中庭除了角落一棵树外，什么都没有。
王侍卫突然将刀剑抽出来，抵在他颈根上，一脸的凶神恶煞。
「想不到，你也有落在我手上的一天。」
「你也是派来杀我的？」柳韶庭看着他说，这让王侍卫笑了一声，下巴一抹刀疤更加重一丝邪气。
「你果然没有失去记忆，十三殿下。我不是被人派来的，但的确是有杀你之心。」
柳韶庭安静会儿，「你是王大哥的胞弟王德义？」
「你知道？」王德义没料到对方会认出自己。
「王大哥曾提过他有个闯荡江湖的弟弟，下顎有刀疤是与江湖人士比试时留下的战绩。但我没想到你们两人长得如此相似，宛如双生子。」柳韶庭冷静开口，一双眼却像是看开般，没有丝毫恐惧甚至笑了声，「若是死在你手上，我死得其所。」
「死得其所？！」王德义咬牙切齿，另一手抓起对方的领子，压到石柱上，刀尖对着柳韶庭喉咙上，「我大哥从小志在沙场、为国捐躯，却因为你的关係，心甘情愿待在牢笼里被人驱使，守护一个连死人都没见过的皇子，最后却因绑架皇子的罪名被处死。他生时为你、死了也因你，你到底对我大哥做了什么，让他因你而死？说啊！」
他的话就像刀子般，一刀刀刺在柳韶庭的心口上，柳韶庭泪流满面，却没有一句反驳。
「你杀了我吧！」咬出牙印的嘴唇颤抖，「王大哥把命给我，你有权拿回去。」
「你！」王德义情绪激动，刀尖将对方的脖子刺出一些血，但柳韶庭没有反抗，闭上眼等待对方处置。
「胆子真够大啊，居然拿刀对着主母，这是要造反了？」
门口传来嘲讽，杨皓宇双手抱胸靠在院门旁，一脸难看的瞪着王德义。
「三少爷……」
他的无声出现让两人都愣了，王德义瞪了眼柳韶庭，哼的一声放手收刀。
「韶庭，过来。」杨皓宇朝人招手示意。
柳韶庭摸着自己的脖子，看了看王德义，缓缓走向人。杨皓宇查看对方的脖子，发现不严重后轻吐一气。
「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吗？你俩认识吗？」他问，两位当事人却是默不作声，这种情况在杨皓宇的意料之中，眼下他也没想继续深究，「王德义，我暂且不管你们俩是否认识，眼下他是杨家三少奶奶，暂时杀不得。等来日我的事解决了，你们的事再慢慢谈。」
「是。」王德义虽明显不满，但还是听命拱手行礼。
「走。」杨皓宇抓起柳韶庭的手往梅院走。
柳韶庭回头看了眼王德义，对方没有看他，只是一脸复杂的往自己屋子走。他现在脑子也是一片空白，只会哭，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前方抓着自己的杨皓宇，大到发疼的力道反倒让他有些安心，这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全然坦荡的面对死亡。
恐惧和不安一口气窜上心头，他紧咬着下唇忍住，却引得自己全身僵硬。
杨皓宇觉得被抓住的手出力，似乎想要挣脱却没有明显的跡象，他感到困惑地回头一看，柳韶庭憋得脸都红了，彷彿下一瞬间就会爆开似的。
「好了好了，我又不是要吃你，你这么害怕做什么？」他停下脚步劝说，一双手揉捏挤压着对方的脸颊，心里讶异这触感柔软度不输给姑娘的脸。
「没有，我不是怕你……」
「啊？我堂堂恶霸三少爷，你居然不怕我？」
「怕怕怕，偶怕你……」脸被挤到连话都说不清楚，杨皓宇觉得有趣的笑了声，这才饶过已经被他揉红的脸。
「我知道你没有失去记忆。」杨皓宇提起正事，这让柳韶庭停下揉脸舒缓的动作，「你到底是谁？」
柳韶庭低下视线，「……能不说吗？」
「可以。」
「咦？可以？」听到意料之外的回答，柳韶庭也一脸意外。
「我猜你除了自己的身世以外，其他应该都会说，比如你认识王侍卫的大哥。」杨皓宇笑着，柳韶庭明白了，对方这是变着法子让他用其他东西换取逼问身世，「我不要求你一定要全部坦承，但是重要的地方我一定要知道，毕竟杨家不是只有我一人，我现在保了你，就必须知道你的事才行。」
「……王侍卫的大哥，曾是我的侍卫。」柳韶庭觉得对方的话有理，缓缓道出，「王大哥待我如师如父，陪我读书习武，偶尔闯祸闹事，也是他被我连累受罚。我听其他人说，王大哥的梦想是上战场杀敌，却为了我留在身边当侍卫，然而最终却因为被诬陷绑架我而丧命。」
「你们感情这么好，为何最终会绑架你？是为了钱吗？」杨皓宇问，眼神看向柳韶庭身后的人，但柳韶庭低着头，并没有发现。
「不，王大哥没有绑架我，是我求他带我走的！」柳韶庭连连摇头，有些惶恐的低着头，「那日外出正要回家，但在半路遭到贼人袭击。贼人虽被歼灭，但我们的人也伤了大半。我和王大哥互相扶持到一间空屋疗伤，我……我便要求王大哥带我离开，在异地一同生活不过两个月，就被家里的人找到。却不想家里的人误以为我是被王大哥绑架，将我们带回去后，王大哥就因为我而丧命……」说到这，眼光再度泛红。
「明知道这么做会死，你那位王大哥为何还是应你要求、带你逃走？真的是你要求的？」杨皓宇问。
「……就因为知道，所以我才这么做。」柳韶庭低下的脸泛起不安的红晕，「王大哥说他喜欢我，能为了我做任何事，甚至放弃他的梦想陪在我身边。我也是，为了王大哥我寧愿放弃继承家业，明知道会死却还这样做，想着大不了一起去死。但是我太天真了，还来不及见到王大哥最后一面，就连他的尸身也都被家里的人偷偷处置。我有几次想随王大哥而去，但每次都会被人阻止。这次也是，虽然非我所愿，但想着被刺杀后就能去见王大哥，却没想到被方家小姐所救，受重伤被送到这里也没打算被医治，方才被王侍卫威吓时也是，既然这条命是王大哥留的，想着还给手足的王侍卫也是理所当然，你却出现了……」
「你这是在怪我？」杨皓宇听着有些不是滋味，柳韶庭摇摇头看他。
「没有，我很感谢任何救我的人，这或许是王大哥希望我继续活下去，所以我没有理由去怪别人。」
「可是你还在怪自己，所以才会装失忆、扮女装，以为这样就能变成另一个人，是吗？」这话让柳韶庭猛然一愣，「那王大哥呢？你想忘记他吗？」
杨皓宇虽然只是因好奇发问，语气也是平淡无奇，但在柳韶庭耳里，这却变成责怪他推卸责任的意思，他慌的抓住对方衣服。
「没有，我才没有这样想！我只是…我……」嘴里我个半天，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或许在他内心深处，是真的想逃避也说不定。
他曾责怪过对方，怪对方天天说喜欢他害他动情、怪对方为了自己牺牲梦想、怪对方随口说说害自己当真、怪对方寧死也要做出这种事……
但其实，他更责怪因为自己的天真，害死一个最重视他的人。
「别想太多。」
一双手将他搂抱，他的脸压在有些硬的颈肩上，柳韶庭无法睁眼，只感到杨皓宇抱着他，在他耳边低语。
「闭上眼，仔细思考，你想怎么做？王大哥会希望你做什么？只要想通这两点，你就能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想怎么做？
该怎么做？
王大哥，你希望我做些什么呢？
夜晚，杨皓宇坐在床边，看着已陷入沉睡的柳韶庭。
柳韶庭对他坦白过后，虽然泪流满面、啜泣哽咽，却没有嚎啕大哭。之后跟在他身后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随他该吃吃该喝喝，时辰到了也跟着他回房上床睡觉，不吵不闹，安静的令人感到惊讶。
杨皓宇不曾有过类似的境遇，他不太能明白这对当事人的打击有多深，但他能理解，谁都不愿意看到重要的人因己而死。
尤其死的还是深爱之人……
「好！我准备好了！」
柳韶庭一手捲起袖子，拿着一根桿麵棍，对准砧板上一大块猪肉，碰的一声，用力打下去。
「哎！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对我的肉做啥呢？！」
良嫂一进屋就看到一块肥嫩的肉被打凹，她气得大声怒吼，将菜篮塞到一旁跟着的铃儿手中，衝过去就把桿麵棍夺回来，吓的阿财躲到一脸茫然的柳韶庭身后。
「咦？我听说良嫂要做饺子，想着要帮忙……」
「是做饺子没错，但这是猪肉不是牛肉，只要用菜刀剁碎即可啊！」
「可阿财说要先把筋打断……」柳韶庭一脸困惑看向身后的阿财，良嫂一听更是火冒三丈。
「猪肉哪来那么多筋？又是阿财你这臭小子胡说八道，还让少奶奶为你担罪，老娘先把你的筋给打断！」
「疼！别阿，我是在教他做饺子……哎哟！」辩解的话还没说完，良嫂手上的桿麵棍一棍棍往自己的身上抽，阿财连忙东躲西藏逃出厨房。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良嫂举着桿麵棍追了出去。
柳韶庭一脸呆滞地看着人跑出去，这时铃儿端来一盆清水，拿来良嫂刚塞给她的青菜堆，开始清洗挑丝。柳韶庭看着也凑过去帮忙，铃儿也习惯，笑了笑便把洗好的青菜给对方，柳韶庭接过手将嫩叶摘下挑丝，动作熟稔。
「果然又在这儿。」杨皓宇一进厨房就看到柳韶庭，他感到有些无言，这人又不是厨子，怎么就爱往厨房跑？
「皓宇，你看完书了？」柳韶庭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杨皓宇有些讶异，伸手轻拍对方额头。
「少多话，我是刚睡醒！」他轻声嘖嘴，「肚子饿了，中午吃什么？」
「良嫂说要做饺子吃。」柳韶庭将手擦乾净，走到炉灶边拿起一盘一直靠馀火保温的馒头，切开后塞进酸菜和一些碎豆腐，端给杨皓宇，「这是早上剩馀的馒头，将就着吃吧！」
「喔！」他接过手，柳韶庭对他笑了笑，走回去继续挑菜。
柳韶庭比他早醒早出门的时候，他是醒着的，但他没有惊动对方，只是瞇着眼看人自己梳洗穿衣，除了一双眼有些红以外，似乎没有什么异样。出门过没多久，特地替他准备一份早膳回来，但柳韶庭没有吵醒他，只是走到床边对他轻声道谢后，再度离开房间。
他没有睁眼看对方的表情，但不知为何，那声谢，让他心里感到有些甜，连酸菜吃起来都觉得甜。
后来待在房里边吃早膳，边继续把那些纸看完，直到快午时，才换了身日常服就出房门。
他原本也只是到处走走，看看不在这里的半个月，梅院有没有什么新鲜事，脚步却直接将他带到厨房，正巧看到良嫂将阿财打出去。
杨皓宇无奈笑着，这两人还是一成不变，却又觉得有些不太一样，举步走进厨房，一眼就看到正在挑菜的人。
心情瞬间开朗起来。
他咬着馒头靠到人旁，「韶庭，午后要不要到街上逛逛？」
柳韶庭困惑看了他一眼，「爹不是要你待在梅院反省，不准出门吗？」
「哎，他是叫我不准翻墙，没说不准走出去啊！」
柳韶庭偏着头，这话好像也有理，便露出期待的笑脸，连连点头，「好啊，除了这梅院，我哪都还没去过。」
看着傻乎乎就点头答应的人，铃儿露出苦笑摇头，杨皓宇有些心虚的撇头，继续吃他的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