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距今若干年前,春暖花开之季。
    「你听说了吗?听说那吸人精魄的九尾妖狐出现在咱们这聚落附近吶!」
    「什么?!这妖狐脑袋是怎地,不去人多的首都,偏偏来这儿,放眼望去看二十户人家有没有!」
    「哎!行吧,别吃了我朱家老小便行。」
    潘姨、孟姨和朱姨今日依然聚拢在一块儿,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她们所认为之「大事」。
    而我,坐于家门口阶梯上,手持《庄子》,身侧叠放着更多经论诗书,搭配着那三姨的对话,专心研读着。
    「昶羲呀!我说得可有无道理?」孟姨说到激动处,还不忘唤我一声,用以确保她的听眾数量足够地多。
    「是啊,孟姨说得总是最在理!」我忙从《庄子》中抬起头来,煞有其事认同道。
    孟姨看来显得非常高兴,转过头继续与其他两位姨谈天说地去了。
    我则抓紧时间赶紧将自己充实得满腹经纶,好赶上考试。
    考什么试呢?
    位于西方碧鬱山上,数月后有场文人雅士们举行的重要考试,人称「入院试」,若能榜上有名,则有一整年份粮食、进入碧鬱山大书院就读之资格,和真正读书人之美名。
    天下所有读书人朝思暮想的大书院、且不愁吃穿吶!我怎能放过这机会?
    思及此,我赶紧继续拜读《庄子》,不敢懈怠、深怕漏掉任何一字。
    数月时间,匆匆在书卷堆中一溜烟地逝去了。
    明日便要啟程前往碧鬱山,我收拾着行囊和家当。
    可,整理是整理完了,却兴奋得无法入眠。
    「快睡啊!王昶羲你这愚蠢东西!赶路可是很耗体力的!」我悄声对自己骂道。
    偏偏事与愿违,这夜越深,却越是清醒。
    不得已,我只得起身,搬起那厚厚一叠诗书,躺回榻上后放开那高举书籍之双手,硬生生将自己给砸晕了过去。
    翌日,日正当中,我才伴随着头疼起了来。
    已经午时了?!
    惊觉现已午时的我匆促在烈日炎炎之下赶紧拎了囊袋,衝出家门,踏上赶考之路。
    一路上,途经不少大小国及其村落。美食、娱乐、稀奇古怪之物等未曾少见——我强压下内心深处想驻足一探之欲望,逼自己快马加鞭赶紧考试去。
    可这赶考路上,我仍为了某样事物停下脚步。
    「放、放开我呀——」
    距方才离去之村落不远处,林里传来一女声——虽非年纪小小之女童,可那呼喊声却仍带有稚气未脱之感。
    我应该不管间事上山赶考去、我应该不管间事上山赶考、我应该不去管……不!这事儿我管定了!
    「你们这群好手好脚人,不做正经活儿养家糊口的,在这欺负一个女儿家?」
    那群壮丁看上去有四五人,闻言方齐齐回头望向我。
    「这位读书人少爷啊,不啃你的书,管啥间事呢?!」其中一个恶狠狠道。
    我也很想只啃书就能天下太平的好不!……我只敢于心底如此吶喊着。
    「放手吧。我已经通报村官派人来了,趁事情还没闹大以前收手吧。」即使牙齿在打颤、即使双腿发软,我仍硬着头皮、沉着脸继续说道。
    通报程序如此繁复,其实根本来不及通报的。
    这么多人,一个个如此壮硕,我区区一瘦弱读书人,打赢的机率又有多少?
    ……脑海里头不断涌现不安的想法,只能祈求他们真的如我所愿——信我所言,赶紧收手赶紧走人。
    万幸,这村落里头的人教育程度不甚高,连具体如何通报都不清楚,闻言一个个怂得收手,撂下狠话转身就跑。
    见这帮壮丁跑远,我回头关切方才那位小女孩。
    「你怎么样?」
    这女孩年纪轻轻,看上去约十二三岁,清秀的面容配乌黑长发,虽非令人惊艷之色,却相当足够耐看。
    女孩一脸得救的表情望着我,接着,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欸、欸……你别哭呀,到时人见着还以为我把你给怎么了,那我可就冤大啦。」
    闻言,女孩吸吸鼻子,忍住了泪水,却仍抽抽噎噎地。
    嗯……我有些头疼地挠挠首。
    「小姑娘!看这边!嘿!」我赶紧用身上一块白方巾硬是拙劣地表演了一小段戏法。
    从前父亲还在世时,曾经教我变过。只是如今早已生疏不少,完全靠脸皮撑场面。
    这小姑娘倒是很捧场地停止了哭泣。
    「小鳶!小鳶!!」
    不远处,一男子焦急跑来。
    这男子乍看之下和这女孩有几分神似啊,八成是兄妹罢。我心想。看上去也是个文雅读书人吶。
    「哥哥——」那被称为小鳶的女孩儿委屈地叫着。
    「你有没有事?那群流氓可有把你给怎么了?」
    「没有,我没事儿……」
    「真的对不住,哥哥来晚了……你差点就……」
    看样子应该没我事了。我转身便准备继续赶路。
    「这位恩人,请留步。」男子出声唤住正打算离去的我。
    「呃,是?」
    「我该如何谢你才好……」
    「不,不必多礼。举手之劳而已。我还得上山赶入院试呢,来日有缘再报吧!」我有些急促地摆摆手道。
    「那正巧!我们兄妹俩也在赶入院试呢,不如咱们一块儿走,好有个照应。您意下如何?」
    见对方如此盛情难却——我只得点头答应。
    「太好了!在下姓宋,名涵之,舍妹名乃鳶一字,敢问恩人您大名?」那男子暖暖地笑顏逐开,彷彿天生就拥有能够融化人们心房之能。
    「我叫王昶羲。不必叫甚么恩人了,咱们往后还要相处好一段时间呢,直呼其名便可。」
    虽说是读书人,可我平生最怕这些繁文縟节了,凡事简单点儿对彼此都好。
    「知道了,昶羲。今后多多指教!」
    宋涵之言毕,我们两人对望一小会儿,便一同笑出声来。
    弄得这么庄重,搞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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