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宫宴很快就结束了。

    秦佑安因为生性勤俭,看不得旁人浪费,剩下的那些食物,直接让人打包带走。

    好在这些大臣们都习惯了皇帝的抠门和节俭,再加上他们大多数也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倒也不觉得嫌弃,毕竟宫里的东西还是挺好吃的,带回去给没能来参加宫宴的家人尝尝,也很不错。

    后来,这也成为了大佑朝特有的一个习俗。

    宫宴结束之后,时间尚早,这也是方便大臣们回去之后,再举办一次家宴,拜月赏月。

    秦佑安也在御花园里摆了一次家宴,秦姝率众宫妃拜月,小聚一回。

    之后,才真正地散了。

    秦姝回到慈宁宫,立即去浴池洗去身上的酒气,穿上白色的里衣,又批了一件藕荷色的外袍,披散着尚带着几分水气的长发,躺在后殿靠窗的贵妃榻上,一边等着头发干爽下来,一边想着心事。

    她跟祁五之间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地说上一句话,她甚至不知道祁五的打算。难道他这次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前来,只是为了履行前约跟她一起过中秋?

    她不太相信。

    她宁愿相信祁五是来带她走的,可是这可能吗?

    她心里很矛盾。

    既想要祁五留下来陪自己,又担心他的安危,想要他赶快离开。

    若是他真是来带自己走的,她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跟他离开。

    她放不下儿子,也放不下红莲军。

    “这位姑娘眉头深锁,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要不要告诉在下,说不定在下能替您分忧解难呢?”

    就在这时,一个男性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了进来。

    “大胆!你是什么人?竟敢夜闯慈宁宫?”吓得在旁边伺候的丹琴立即大喊道。

    而路青苗等人早已经拔出武器,将刚出现的男人包围了起来。

    秦姝见了他,却是不怒反喜,正要说话,却发现他是被人围攻的状态,遂压下了即将说出口的话,转而吩咐众人道:“这位是我的一位老友,你们都退下吧!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路青苗对于秦姝的命令,向来是直接服从,从不多问,闻言便直接退下了,只是守卫更森严了一些。

    而丹琴则有些惊疑不定,担忧地说道:“太后,这……”

    “退下!”秦姝又说了一遍,她才满心忧虑地退下了。

    离开之时,顺便还带上了门。

    秦姝缓缓从贵妃椅上站起身来,上前走了两步,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正笑吟吟地看着他的男人,原本想要责备他的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他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千里迢迢的来见自己,已经证明了他的心意和决心,她何必再质问他呢?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已经站在了她面前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两人对视良久,最后还是祁五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张开双臂将她搂到怀中,一只手搂在腰间,一只手护住她脑后微湿的发丝,在她耳边低声叹道:“终于见到你了。”

    一句话,已经道尽了他这一年来,所有的思念和心酸。

    他做了这么多,冒了这么多风险,费尽了心思,无非是想要见她一面而已。

    可只要见到了她,他就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

    秦姝也缓缓抬起双手,搂住了他的腰,过了一会儿,她终究开始忍不住开口道:“你何必要来?”就算见到了她,又能如何?

    “你在这里,死都要来。”祁五闷笑两声,忽然说道。

    秦姝老脸一红,伸手在他腰间拧了一把,“说正经话。”

    祁五又笑了起来,口中却道:“好,你别生气,我说实话就是了。我这次来,是想带你走的。”

    “什么?”秦姝在他胸前抬起头来,对这个答案,既有些吃惊,又有些了然。

    祁五也低头认真地看着她,只见她微微拧着眉头,眉目间有几分喜色,也有几分忧虑。

    他自然知道她犹豫什么。在来之前,他就清楚,要带走心上人容易,但是,让她心甘情愿的离开,却不太容易。

    秦佑安就是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

    直到现在,他也不敢跟秦佑安比在秦姝心里的地位。

    他知道,自己必然是一败涂地。

    她对儿子可比对男人看重多了。

    可是,他并不灰心,他们以后还有很多的时间相处。

    总有一天,他会成为她心中最重视的男人。

    但前提是,他得说服她跟自己离开。

    “你不愿意吗?”祁五脸上故意露出几分受伤之色,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当然不是。”秦姝几乎是立即说道,只是很快,她就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眼睛说道:“只是我现在……”

    “你现在还有什么好犹豫的?”祁五打断了她的话说道,“我知道你舍不得儿子,可是,他已经长大了,成了皇帝,娶妻生子,人生美满,不再是以前那个离不开娘的小孩子了,你也是时候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秦姝怔住了。

    祁五吸口气,平复了下气息,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又继续说道:“姝妹,我们年纪都不小了,人生本就苦短,我们不能再这样继续空耗下去了。你对秦佑安,已经尽到了一个母亲应尽的责任,你不欠他的,何必再继续围着他转?”

    看着秦姝似乎将他的话听进去了,祁五再接再厉,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以后的时间,你应该为自己而活,去过你想要的生活,我不相信你情愿一辈子都被困在这个皇宫里面。你难道不想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不想看看外面的海阔天空吗?跟我走,好不好?”

    秦姝心里挣扎地厉害。

    不得不说,祁五说的话对她极有诱惑力,她真想就这么不管不顾地答应了他,可是,这里也的确有她放不下的东西。

    就是走,她也不想这么偷偷摸摸的走,而是想要光明正大的离开。

    也就是说,她想要争得佑安的同意甚至是祝福。

    这样,她才会走得安心一些。

    可是,这可能吗?

    “五哥,你让我想想好吗?”秦姝没有立即答应祁五,而是打算考虑一下。

    祁五心中有些失望,但还是愿意等她,便开口说道:“当然可以,我会一直等你的。只是,一定要快,我的身份怕是瞒不了多久。”

    秦姝心中感动,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四目相对,一股淡淡的情愫在两人之间传递蔓延,尤其是秦姝刚刚沐浴,乌黑长发披在身后,眉目如画,脉脉含情,浅笑的唇边,梨涡醉人,在祁五眼中,真是美丽不可方物,再加上一股清新的香气随着她的呼吸弥散开来,顿时令他心跳失速,呼吸急促,眼神瞬间就变得幽暗而危险起来。

    他缓缓低下头去,印上了那个让他在梦中想了无数次的红唇,双手也从她的双肩滑到了她的身后,让她紧紧地贴在自己身上。

    而秦姝仰着头,眼睛微阖,承受着这个温情中带着几分急切和掠夺的吻,搂在腰间的手,也紧紧地抓住了他背上的衣服。

    直到祁五不再满足于她的唇,开始往下攻略的时候,秦姝终于清醒了过来,连忙阻止道:“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祁五却不肯停下来,含含糊糊地问道。

    祁五的话,让秦姝楞了一下。

    是啊,他们已经决定在一起了,甚至好不容易才见到一面,为什么不可以?

    “给我,好不好?”祁五迫切地想要得到她,只有这样,才会让他心里稍稍有些安心,否则,他总觉得自己在她心里无足轻重,觉得是自己挑头担子一头热。

    他不想这样。

    他想要跟她更亲密一些,想要他们彼此成为对方的人。

    秦姝感觉到了他的急切和不安,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脸色隐隐开始发热,有些难为情地说道:“别在这里,去里面。”

    话音未落,她就觉得自己身体一轻,整个人就被他打横抱了起来,然后快速走到里面的卧室,被压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福宁宫。

    秦佑安洗漱过后,正要休息,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吩咐道:“尤贵,派人去查查那个宋绍元,朕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尤贵一愣,随后应了一声。

    “怎么?还有事?”秦佑安皱眉问道。

    尤贵犹豫了一下说道:“启禀皇上,慈宁宫那边刚才似乎出了点小动静。”

    “哦?怎么回事?”秦佑安一听是慈宁宫,立即追问道。

    尤贵道:“具体情况,奴才也不清楚,似乎是出了点意外,不过,很快就没动静了。”

    秦佑安点了点头,倒是没有怪他。

    慈宁宫是母后的地盘,无论是宫女还是护卫都是母亲的人,就连他没办法伸手过去,当然了,这也跟他不想伸手有关,他并不想往太后宫里安插人。就是想安插人,也是只是为了母亲的安危,不想她出事而已。

    好在,母亲也没有防备他,那些小太监有时候还是会传递一些消息过来的,只是他们大都在前殿外伺候,因此,后殿发生什么事知道的也不详细,这对秦佑安来说,已经足够了。

    “母亲没事就好。”秦佑安说道。既然很快就没动静了,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或许是被猫给惊到了也未可知。

    若是白天的话,无论事情大小,他都有可能去瞧瞧,可是这大晚上的,他再去慈宁宫就有些不合适了,母子之间也是要避嫌的。

    次日,因为要上朝,秦佑安天未亮就起来了。

    被宫女们服侍着穿衣服的时候,尤贵跪在一旁禀报道:“陛下,昨晚您让奴才查的人,现在已经查出来了。那宋绍元的身份,果然十分可疑。”

    “哦?”秦佑安动作一顿,脸色喜怒不辨,见自己的龙袍已经穿妥当了,就摆手让宫女们下去,走到一旁的罗汉榻上坐下来,问道:“说来听听,那个宋绍元究竟是什么人?”

    尤贵的冷汗瞬间就流了下来,战战兢兢地说道:“奴才也不十分确定,只是他进京时的确带了不少人,分批进城的,而且户籍和路引都有造假的痕迹,只是太逼真,奴才也分辨不太清楚。陛下若是真要查他的身份,恐怕还要从户部往下查才行。”

    如今天下初定,无论是人口还是田亩都是重新统计测量的,肯定会有疏漏之处,说不定,那宋绍元就钻了这个空子,而他手底下的能人显然也不少,造假的户籍和路引,竟然也能蒙混过关,还能参加宫宴。这事若是传出去了,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显然,秦佑安对这个答案是十分不满意的,只听他问道:“就这些?”

    尤贵整个人都哆嗦起来来,脑筋转了又转,他手底下都是一些太监,陛下又没有分派给他多少权力,更不敢结交外人,顶多让相熟的锦衣卫去半点事,又只有一晚上的时间,能查到这些东西,已经尽力了,他心里委屈,但他不能表露出来呀,想了良久,终于想起一件事来说道:“对,还有一件事,忠顺侯这几天一直在打听宋绍元的消息,昨晚还派人去找了宋绍元,但是并没有找到他……”

    “什么?!”秦佑安突然从罗汉榻上站起身来,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怒气压都压不住,咬牙切齿地说道:“原来是他!怪不得……怪不得朕觉得很不对劲……”

    祁五,你真是找死!

    突然,他想到昨天临睡前尤贵说给他的消息,脸色又变了变,二话不说,大步往外走去。

    “皇上……”尤贵吃了一惊,好半天才醒过神来,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说道:“皇上,早朝……”

    “今天的朝会取消……”秦佑安的声音远远传来。

    尤贵跺了跺脚,连忙让人跟上,自己吩咐了小太监几句,也跟了上去。

    慈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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