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让人心火燎原,都头发丝都带上了怒气,什么叫她是为了报复他,什么叫扯平了。他明媒正娶的王妃刚刚小产,便到此来纠缠她,薄幸至此,还期待他们会重新开始,可悲可笑。
    今晚真让她心头烦躁至极,“齐王殿下真是会算啊。我说过我们再无可能。”
    此时,一匹马飞奔而来,武将行礼回禀,“王爷,有紧急要务等您处置。”
    不用说,肯定又是那个姜书白在背后搞鬼,这个把月来他忙到停不下手来,这姜书白就像幽灵一样在他身边,偏生他手持圣上金牌,还动不了他半分。
    “星楚,等我,我们不可能就这样散了。”说完后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便拂袖离开了。
    站在原地的缪星楚表情冷淡,一双眸没有半分光亮。
    又是等,等来等去还不够吗?为什么总要她等,她又凭什么等。
    夜色浓稠又死寂,徒留风声和远去的马蹄声。
    ***
    第二日便启程回了京城,一路舟车劳顿,在车上睡过去了大半光景,再一醒来便到仁安堂。
    阔别许久,连着医馆内的布局都觉着有些陌生,不过缪星楚也没心思看,她一回来便昏头睡了一天一夜,过去一些时日的疲惫都在睡梦中消去。
    一日她在仁安堂的大树下晒着太阳,暖洋洋全身心都舒坦了,青然在一旁给她扇扇子。
    结果没呆到一刻,便有学徒气喘吁吁的小跑过来,说上次那位沁阁的夫人又点名要见缪星楚。
    本来有些昏昏欲睡的缪星楚一下睁开了眼睛,眼底全是无奈,前有裴晋北在钦州纠缠不休,后有他的王妃来找她诊治,只不过这一次是不是诊治看不得而知。
    青然的表情就更明显了,她有些紧张,“夫人,要不要派人守着先,万一要是动手呢?”
    一听这话缪星楚挑眉,扶额,“这是医馆又不是土匪窝。既然点名要我去,我便去看看吧。”
    一行人走到了沁阁前头,门外依旧是几个丫鬟守着,上回见的赵嬷嬷也在,只是这一回她的脸色全无善意,冷漠严肃,拉长着一张脸,看到缪星楚来眼神里的犀利便藏不住了。
    “缪大夫,我们王妃恭候多时。这边请。”
    “久等了。”
    赵嬷嬷说着便领着人走了进去,走进门的一小会便听见了身后的缪星楚淡淡的一句,“嬷嬷这腰不大舒坦,一会我让人给你开服药吧。”
    听到这话的赵嬷嬷微不可微地顿了顿,面色有些许的变化,上一次本是借着看腰的病让王妃出来散心的,谁知道查出了王妃不孕。那时候便如天崩地裂,哪里还管得上腰。
    只是如今再听到这一句,她便有些恍惚了,眉眼耷拉下去,“那就多谢缪大夫了。”
    隔着一重天青色的珠帘,缪星楚远远便看到了坐在窗前的姚晚棠,她一半身子沐浴在窗外的光下,明暗交杂间,清雅的淡紫色百褶裙碎着金光,皙白的手支着下颌,看向了窗外,气质娴静。
    “王妃,缪大夫来了。”
    从晃眼的光中晃或神来,姚晚棠缓缓坐直了身子,眼神落到了一层珠帘外的缪星楚。
    她的表情平淡如死水,掀不起半点波澜,深远的目光幽幽,带了几分探究。
    “过来吧。”
    缪星楚走上前去,走进了才看清她神色里难以掩盖的疲倦,只是强撑着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一些,凄楚覆在她的肩上,延伸至躯体。
    “王妃可是来看诊的。”
    姚晚棠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摆了摆手对赵嬷嬷说,“除了我和缪大夫,其余人出去吧。”
    听到这话,青然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了缪星楚,眼神里警惕异常,毕竟在钦州有齐王发疯在前,齐王妃又是出了名的不好惹,要是出了什么事,她该如何向陛下交代。
    哪知缪星楚淡淡一句,“青然,你去吧,没事。”
    等到整个屋子只剩下缪星楚和姚晚棠的时候,姚晚棠才缓缓开口,“缪大夫,你坐吧。我今日来也不是找你麻烦,只是问一点事情。”
    缪星楚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抬眸看向了她,“王妃还是多注意休息,思虑不宜过深,于身子无益。”
    她听罢后惨然一笑,手指在光下流连忘返,肩膀塌了下来,整个人显得颓唐,“缪大夫,你同子期先前便认识吧。他心里装的人是你。”
    果然是这回事,缪星楚没有回话,她就静静地看着她一个人自说自话,也不在乎身旁的人是谁。
    “我若不是不派人跟着他,还找不到这一段往事。顺藤摸瓜找到了你身上,原你们在边关便有一段情,他近来一切的异样都有了答案。怪我蠢笨至极,三年了,到了这一回才明白我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姚晚棠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自艾自怜,喃喃自语。
    忽而她抬起头来,眼神多了分沉痛,一拍桌子,“可三年过去了,为何你再一次出现了。他若是要藏你,有太多种方式了。你来到京城目的到底是什么,是来看我的笑话吗?”
    缪星楚摆弄起眼前的茶具来,沁阁这些物件备得齐全,因着贵客到访,便清理好随时备用。雾蒙蒙的水蒸气袅袅升起,茶盏交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王妃还记得上一回我说的为何来京城吗?”她替姚晚棠斟了一杯茶,放到了她面前。
    说起这个姚晚棠努力回忆当日的种种,从记忆深处找出了她那日说的。
    “奔丧?”
    她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意,“没错,王妃若是想听我这一段故事,我便简单同你讲讲。左右不过是过去的事情了。”
    一炷香的功夫,缪星楚便将同裴晋北相识到入京的一段经历简而概之的说了一通,只略去了裴怀度的部分。
    空气中的冷凝仿佛被拉长,姚晚棠定定在了原地,面前的茶已经彻底凉透了,她握住茶杯的手指略微有些颤抖。
    “原来是这样。”
    姚晚棠的视线落到了清冽的茶水上头,呼吸仿佛被扼住,喉咙再想说些什么却被堵住。
    “齐王殿下在钦州便多有纠缠,我有同他说得清清楚楚,只是他执迷不悟罢了。况且,我已经心有所属,再不想同他有什么瓜葛。王妃不必介怀,你们婚后我们不曾有过半分逾矩。”
    那句心有所属仿佛刺激到了姚晚棠,她笑了起来,笑得眼角都掺上了泪,“裴晋北他咎由自取啊。企图两头瞒,坐享齐人之福,终于自食恶果。”
    “我还真以为自己遇到什么如意郎君了,还妄想白头到老,恩爱齐眉。三年了,我无数次自责,为什么没给他生下一儿半女。我吃了无数的药啊,每一碗药都苦到了心里。从前我身子康健,自小爹娘教养着长大,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嫁给他这三年,我像把这一生的药都要吃完了。”
    姚晚棠将那茶杯狠狠扔在了地上,茶水四溢,落在衣袍上深深浅浅一片,凉到了她心里,从皮肤肌骨到血肉之中。
    “可你没想到会绝孕,三年了,府医便查不出半分吗?”缪星楚不解,听她的意思,吃那些药原是为了有孕,哪里知道会绝孕。
    她转过头来盯着缪星楚,“我怎么知道,查那府医的时候他早就自尽在屋内了。妻女不知被人送去何处,硬生生断在了这头。府里的小厮丫鬟我都查遍了,有的早早上吊,有的窜逃不知所踪。我再傻也看出门道了。”
    听她话里歇斯底里的低吼,缪星楚无可奈何地叹一口气,莫名的酸楚也涌了上来,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
    抬手又拿了一个茶杯替她斟茶,“王妃这是怀疑谁?”
    “我不想无端猜测,这一切要等他从钦州回来了。”
    这说得是谁已经呼之欲出了,缪星楚掀起眼皮,小饮一口自己杯中的茶,“王妃是该和裴晋北开诚布公地谈谈了。你们夫妻的事情只有你们自己才能解决。”
    姚晚棠勾起嘲讽一笑,“怕就怕他一回来马不停蹄地便去寻你。我这齐王妃形同虚设,空有名分罢了。”
    不是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缪星楚纤细的手指划过了被洒落一些光的杯沿,“他应是找不到我。这仁安堂有人看守,他若寻到,随意进出也要掂量掂量。当然,王妃也知道我在何处,若是有心让他知晓,我也无可奈何。”
    “你大可放心,再我同他谈谈之前,我不会再来找你了。本就不是你的错。”
    “多谢王妃明辨是非。王妃娘娘可需要再把脉看看身子?”
    姚晚棠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袖,表情冷淡,“不用了。”
    听着里头的传唤,赵嬷嬷和满心忐忑的青然走了进来。
    青然看到了全须全尾的缪星楚,这才放下了一直惴惴不安的心来。
    姚晚棠见到了赵嬷嬷就要准备走,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嬷嬷,那个荷包呢?”
    赵嬷嬷赶忙从怀中拿出了那个从裴晋北身上掉下来的荷包,上次见了缪星楚后得知王妃身子的真实状况,她就隐隐觉得不对劲,从屋里一直没有机会还给王爷的荷包来递给了王妃,王妃便收了起来,这次出门前特地嘱咐她带上。
    不明所以的缪星楚接过了那荷包,准备打开看里头的东西时听到了姚晚棠说了一句,“这是裴晋北日日待在身上的荷包,他若来看我便带着它。里头之前是没有药的。”
    翻出了里头的药来,缪星楚闻了闻,顿时眉头紧皱,面色沉了下来。
    看到她这般的神情哪里还不知道什么,原先的猜想全部成真,姚晚棠没有一开始难捱的痛苦,如今只剩下盈满心扉的荒凉与悲哀。
    她朝前头走去,也不执著要个什么准确的答案了,“你不必说了,我知道了。”
    说完后她向前走,背影莫名萧索,秋风乍起,惊起黄叶飞舞。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最近会很忙很忙啊啊啊,三次元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我尽量加快速度,文不长,再走几个修罗场就要完结了!
    第74章 欢愉
    初秋的风萧瑟, 落叶纷飞,池塘内的枯荷败落,剩些瘦削歪斜的残体垂下,水下的鱼儿躲着闲, 留着红红的尾巴有一搭没一搭拍着, 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忽然桥上有人走过,郑明提着浮尘脚步加快, 面色严肃, 惯来笑着的眉垂着,腰板挺直, 崭新的秋服没有半分褶皱, 熨帖合身。
    小喜子瞧见郑明这般, 属实是摸不着头脑,今日公公都走了好几位娘娘的宫殿了, 宫中本来就没几位嫔妃,这几个时辰下来, 竟然走了个遍。
    今晨说要到娴妃娘娘宫中的时候,小喜子还吃了一惊, 这可是这半年多来第一遭啊,还以为陛下要召唤嫔妃随侍, 走进咸福宫的时候娴妃娘娘喜笑颜开, 正要梳妆打扮一番,哪知公公说有口谕,屏退左右, 一炷香的功夫便走了出来。
    小喜子成功看到了娴妃娘娘完全变了脸色的一张脸, 好似晴天霹雳, 半晌都晃不过神来,一开始以为娴妃是乐坏了,可仔细一看发现那泛白的脸色。
    也没多说,郑明甩了甩了浮尘,面不改色,淡淡一句,“娘娘请多考虑吧,奴才告退。”
    刚走出没两步,小喜子便听见了后头跌坐在地上的一声,接着便是几个宫女的惊呼,兵荒马乱的,他回头一看,娴妃娘娘失了魂一般的跌在地上。
    没忍住好奇,小喜子小心翼翼问,“师傅,到底是什么圣谕呀,怎么把娘娘吓成这样。”
    郑明淡漠的扫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娴妃是欢欣还是悲戚呢?”
    “师傅我又不傻,瞧娴妃那样哪里像是欢喜样。”
    还要走下一个宫殿,郑明也没空跟他解释,总之后面阖宫都会知晓的。
    只一句,“这宫里要迎来新主人了。”
    小喜子目瞪口呆,这多少年都没进过新人了,陛下的后宫就停留在初登基那几年,后来罢置了选秀,好几个月没踏入后宫都是常态。陛下好像天生冷性,不近女色,怎么多年了,也没有皇嗣的诞生。他清心寡欲,登基后政务繁忙,消遣便是出宫游历,有时好几日不在宫中。
    宫中几位嫔妃就更简单了,初入宫的时候就按照身份家世赐位份,几位重臣的嫡女都一视同仁封妃,几年来没升过位份。
    因而陛下的后宫是最为平静的,没有前朝后宫娘娘们的血雨纷争,也没什么互相排斥,大家伙都一样,得不到陛下的恩宠,于是平日里还会聚在一起打叶子牌逛逛花园,偶尔一起做个茶点。而最常见的情况就是陛下连嫔妃都名字记不起来,统共就没几个嫔妃,
    有一日端妃娘娘穿着入宫时的常服在御花园的小道里赏花,陛下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问哪是那个太妃召进来的贵女。郑明弯着腰,小心提醒那是端妃娘娘。
    陛下也没多理会,转身就走人了。
    不过嫔妃们虽无圣宠,在日常起居的用具器物是毫不亏待,没人敢克扣半分。因着管理后宫的大权掌握在了极为德高望重的太妃手中,太妃们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也算是打发时间。
    小喜子困惑,“那这和娴妃娘娘有什么关系?”
    郑明叹了口气,“这是陛下怎么多年头一回心尖上的人,你说陛下在想些什么。”
    这会小喜子摸清了些门道,当即顿住了,满脸惊讶,这位来头可不小,陛下为了她竟要安排后宫妃嫔的去处。结合了前段日子的传闻,莫不是西夏公主吧。
    “还不快走,你当你师傅没事干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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