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挑人

    叶文心挨着宋老太太,对宋敬堂的目光再无所觉,侧了脸儿微微一笑:“我没有忌口的东西,茶也是可吃可不吃,只看茶叶分别罢了。”

    宋老太太就是知道叶家送了几个青花缸来,这才知道叶文心吃茶有讲究,听她说得有礼,还抚了她:“你万不能拘束,想要什么只管开口,她们有想不到的,就来告诉我。”

    石桂几个立在廊下神游,里头声音一低就听不清楚了,听不见里头说话,小丫头子靠着墙根偷懒,捂了嘴偷偷打哈欠,还压低了声儿论一论这位叶家姑娘。

    门上忽的报说大少爷来了,这可比甚个灵丹仙药都管用,廊下坐着的站着的俱都伸了头,宋荫堂拿眼儿溜她们一回,伸手解下荷包来发赏钱。

    他穿一件玉色锦彩八团袍,头上束了只玉冠,往学里去时并不这么打扮,倒显着是换过衣裳都来的,宋老太太一见就点头,欢喜的嘴儿都合不拢,招手拉了孙子过来,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对璧人。

    宋荫堂见过礼,挨着老太太坐到她右首,一时加水一时添茶,见着叶文心碟子里头有几样东西动过,便知道她爱吃的甜的,叶氏也爱吃甜的,她再克己,有些习惯总改不了,宋荫堂一瞧便笑:“表妹这吃口跟母亲一样,她也爱甜的。”

    不说还罢了,这话一说,再往两人面前的案条上一瞧,果然动的几样都是相似,叶文心心里头正没着落,这个姑姑要说近,跟父亲确是一母同胞,打小还跟母亲住在一处四五年,可这些年来,家里却绝少提起姑姑,年年往金陵送节礼,都是按厚了来办,母亲每每说到,都要垂泪。

    她才刚进来便悄悄看过这位姑母几眼,自家也觉着惊诧,宋老太太也不是老眼昏花张口胡说,两个确有些相似的地方,除开眉目,连气韵也有些神似,叶氏好比老竹,叶文心便是新芽,同是一抹绿意,一个苍翠一个灵动。

    叶文心那儿还藏着母亲悄悄给了她的信,让她私底下递给姑姑,信上写了什么,母亲一个字也不肯露,只告诉她万万不能忘了。

    原来还当这个姑姑并不亲近,可既然有了这桩事,那便是能亲近的,叶文心以袖掩口:“我是爱吃甜的多些。”宋荫堂这话一说,叶文心自觉同他多了几分亲近。

    宋荫堂也确是会说,说起金陵风土来,挨着东南西北,各处好吃的好玩,有甚个门楼铺子,他竟样样都能说上两句:“家里原来倒有淮扬菜师傅,请辞了便没寻着好的,我今儿去南门楼的淮扬菜馆子说了,看能不能借一个来使唤。”

    叶氏的吃口早就随了宋老太太,说请大师傅,为的也就是叶文心。各家请了师傅回来做也是寻常事,叶文心听得抿唇一笑:“我倒也想尝尝金陵风味呢。”

    两个你来我往,倒有话可说,老太太越是看越是笑,由着他们说话,甘氏几次想插话进去,都叫老太太截住了,宋老太太才刚想着二房好歹还有一个有规矩的,抬眼就看见宋敬堂正偷眼往叶文心身上打量。

    宋敬堂只恨自己笨口拙舌,竟半句都插不上话,不似兄长文的武的俗的雅的,张嘴就来,观音痷的干丝,报恩寺的梅豆,有典有据,玩笑话夹着文白,叶文心听了面上的笑意止也止不住。

    宋之湄眼看着两边都冷落了,只他们两个热络起来,笑盈盈嗔了一句:“哥哥好偏心,新来的妹妹你便知道甜的咸的,我爱吃甚,你可知道?”

    甘氏眼看着儿子插不上话怎么不急,得亏得还有一个女儿得力,也不插口,只笑眉笑眼的看着,只等着宋荫堂答不上来,再递台阶给他。

    哪知道宋荫堂笑起来,打开折扇扇了风:“大妹妹说笑,我怎么不知,大妹妹跟二婶娘是一个吃口,爱吃咸口味重的菜,今岁秋日里,醉螃蟹可没少吃罢。”

    他一说完,抬手就给叶文心添了一杯茶,常年不曾见过叶家人,舅舅倒是曾经上京叙职,叶家都已经递信到了叶氏跟前,叶氏也只当作没瞧见。

    还是舅舅自家上了门来,拜见宋老太爷,舅甥这才见了一面,宋荫堂长到这样大,那些零零碎碎的话总听过一些,越是长大越是明白母亲待他冷淡是为了甚事。

    伯父如何优秀的话打小就没少听,宋老太爷给孙子看儿子的文章笔记,宋思远那一箱子字纸文章

    全由宋老太爷收罗起来,便是此时拿出来看,也是文采风扬摛文掞藻,宋荫堂自小看起,这才越发用功,只盼着能见一见母亲的笑颜。

    宋之湄原是想叫宋荫堂在叶文心跟前露丑的,哪知道竟叫他说出来,还知道二房里要了多少螃蟹,心头不悦,面上却笑,十分亲昵的道:“那便饶了大哥哥这一遭。”

    宋敬堂先是呆呆看着叶文心,待她眼波流转,又怕她瞧过来,耳朵发烫面上烧红,低了头还看着自个儿的手,先还想着文章破题,这会儿连那题目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叶文澜往至乐斋里逛了一圈,勉强觉得可住,屋子还是太浅,由着丫头领回来,才进门宋荫堂便道:“这是表弟罢,往后同我住一处,你常往我屋子里头来玩。”

    叶文澜才是叶文心心底一桩大事,这一回哪里是进京里来选秀的,是送了弟弟来读书的,父亲同她说得明白:“你弟弟一个我哪里放心,宋老太爷是太子太傅,能在他的门下读书,你弟弟往后可不鹏程万里。”

    叶文心原来就存着要出来走一走看一看的心思,父亲一说立时应了,家里还答应了她到时候报病,不过是个幌子,明岁里一家就要进京来,她也只先来一步。

    叶文澜还是小孩儿心性,又在船上闷得这样久,听见说玩,一双大眼便看向了宋荫堂,宋荫堂笑一笑,抬手想摸他的头顶,叫他躲开去:“这会儿京里许多地方辞青占雪赏菊的,得了闲,就带你出门。”

    叶文心拉了弟弟过来,伸手拍拍他:“出去可得听表哥的。”便是许了他出去玩,宋老太太哈哈一笑:“很是很是,他们表兄弟也该多亲近才是。”

    叶文心到底身上弱,虽是在船上休整过的,说了这会子话还是现出些乏意来,一个宋之湄还不住逗了她说话,又三番五次的要把话头递到自家哥哥身上去。

    宋老太太是经过的人,眼儿一扫就知道他心想的什么,等两个说得一歇,拍了宋荫堂的手:“你既是兄长,这些个她不能出去,你就买了来,给你妹妹也尝尝新鲜。”说着又道:“你妹妹舟船劳顿,赶紧歇了,夜里咱们在八仙水阁里头给她接风。”

    差贴身的差管事婆子送叶文心去幽篁里,甘氏眼看着老太太像捧个活宝贝似的捧了叶文心,心头便是一阵气闷,跟儿子一道回去,还啐一声:“什么样的天仙,生得还不如你妹妹。”

    宋敬堂脚下还在打飘,母亲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甘氏念叨个不休,还是宋之湄扯一扯她:“娘轻声些,后头也知道多少双耳朵呢。”

    宋敬堂还没回神,这会儿叫他描摹,那张脸好像印在他心里,又好似不曾,塞了满脑袋诗词,那些个他原来视作消遣玩意儿的东西,如今才知此中深意,可不就是月朦胧鸟朦胧。

    宋敬堂自来就是块木头疙瘩,甘氏自知儿子这个性子,母女两个在前头打算,后头这个跟着半声都不出,也不觉得古怪,等一回,看见儿子还是个木知木觉半点不开窍的模样,恨恨叹出声来。

    这一双儿女,若不是摊上了宋家,哪里要她一个妇人这样打算,心里想着丈夫说的那些话,真个讨了叶家女儿,儿子的后半辈子,可都不必发愁了。

    想完了又看看女儿,越发拉了她:“陈家姑娘那儿,你可把东西送去了?”宋之湄点点头,三五日一回,有时是信有时是小玩意儿,慢慢热络起来。

    甘氏点点头,陈家儿孙多,陈阁老虽致仕了,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先跟陈家小娘子熟识起来,隔着房头也是兄长,女儿这个长相本事,嫁谁都不差。

    永善堂里宋老太太拉了叶氏的手:“你娘家是个什么章程,若没说法,我看,不如就跟荫堂结一门亲事。”

    叶家自然是有打算的,信却没送到叶氏跟前,而是直接交托给了宋老太爷,凭着宋家这一层,若能进太子宫里自然最好,若不成,睿王也是好的,叶家女儿这个相貌品性,来的时候就有两样打算,若是选不中,便还是想跟宋家结亲。

    叶氏这许多年都跟娘家不亲近,见着这个侄女,又勾起了伤心事,口上应着:“等我哥哥来了书信,再定夺罢。”

    夜里开了八仙阁,为叶家姐弟接风,设了十二扇的大屏风,分开两桌,男席一边女席一边,宋老太太坐在上首,一边是叶氏,一边是叶文心。

    里头吃宴,石桂这些丫头们便守在阁子外头,不时递个巾帕倒些茶水,这会儿再看,叶文澜规规矩矩坐着,长辈说话,他便会在一边听着,因着过了七岁,男席里头还给他吃酒,还是宋老太太说得一声:“他到底还小,别叫他吃醉了。”

    宋敬堂平日在这样的家宴上恨不得多听宋老太爷说几句话,他也往族学之中授课,可那一旬才轮得着一日,漏出一句半句,都如纶音,可这会儿他却恨不得耳朵伸得再长些,听听隔壁席上的女眷在说些甚。

    只听见宋老太太说道:“既来了,便安心住下,同你表兄表妹们也亲近亲近。”心里知道自己不是老太太口里说的这个表兄,却来没由的心口一甜。

    这样的宴席,主子吃着,丫头看着,石桂几个还好些,能呆在外头,大丫头们才是半点都不歇,淡竹石菊两个见了叶文心就不住赞叹,在八仙阁外头的栏杆上坐下,里头传菜斟酒,她们几个分一块乳饼子吃。

    叶氏院里不吃荤食,女眷一桌子上头摆的也全是素斋,一道干丝一道罗汉上素,都是郑婆子的手艺,叶氏还当着人把菜赏到了钱姨娘那儿,几个丫头都饿久了,闻着男席上那些个烧鸡烧鸭不住肚里咕噜噜直叫,一道道菜传上去,宋荫堂从里头出来,吩咐了一声:“那道燕窝鸭子,叫厨房做送了幽篁里去。”

    他转身要进门,眼儿一扫,见着叶氏跟着二等三等的小丫头子都在廊下,知道她们平素也沾不得荤的,笑一笑又道:“叫厨房里看看,有肉饼包子,先给她们拿几个热乎的来。”

    亏得宋荫堂,石桂几个才吃上口热的,鸭子肉丁包的包子,掰开来全是肉馅,皮薄肉厚汤汁浓郁,一个总有拳头大。

    石桂心里有事,一面吃一面问:“表姑娘那儿的侍候的人可定下没有?”这几日她总觉着不安生,甚时候人定了,甚时候才能放下心来。

    淡竹石菊两个不比石桂,往郑婆子那儿总有些荤油能下肚,这会儿天又晚了,阁外头点了灯,风吹在身上还是凉,又没到换厚衣的时候,挨在一处,香喷喷把包子全吃了,这才抹了嘴儿道:“原是定下的,也不知怎么就反复了,我听说原想把高升家的侄女儿派过去当差呢。”

    里头正说起这桩事来,老太太听说带了四个丫头两个婆子,还觉得人太少了些,看一眼叶氏:“从你院子里挑人去,要机灵会办事的,免得她年轻自觉是客,反把她给亏待了。”

    叶氏看一眼春燕,春燕立时点了头,笑道:“这事儿交给我,老太太且放心,保管挑个好的去。”眼儿往外一溜,就瞧见窗外头立着的几个,出来吩咐一声:“去看看给堂少爷那儿的饭食送去了不曾。”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大概会双更的

    如果你们夸我的话

    我的溃疡还没好,小小的那种长了三四个,快变成溃疡神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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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顶替

    这差事自然又是石桂的,她往至乐斋跑了好几回,那里的人头都熟了,肚里才吃了半饱,笑嘻嘻的叫淡竹石菊两个给她留些菜:“若是大少爷再赏,可记得我。”

    淡竹满口答应了,宋荫堂光是没架子替人着想这一点,就怪不得人人说他好,石桂抄走道从八仙阁后头走,穿过两三道垂花门,往西一拐就是至乐斋。

    这回宴客,也请了宋勉,只他称病不曾来,这回难得他那书僮在一边侍候着,石桂还没进去就听见那僮儿劝他:“少爷何苦推了不去,这可是好事儿,往后一处,少爷也能沾着光。”

    宋勉轻笑一声:“不是不去,确是胃肠不适,失了礼数,就更难看了。”食盒子就摆在桌上,里头是几样粥菜,既是肠胃不适,也吃不得大鱼大肉,宴上的菜色再好,他也没口福。

    石桂叩门进去,那僮儿看她眼生,才要问,宋勉便笑:“可是大伯母叫你来的?”

    那僮儿立时换了一付颜色:“是太太院里的姐姐罢,赶紧坐,我去沏茶。”他一双眼睛溜溜转动,石桂见他一脸精明相,很是不喜,两回来这儿,他两回都不在,也就是宋勉病了,他不敢搁下差事,这才侍候着。

    宋勉桌上还摆着两三个瓷瓶儿,石桂问他:“堂少爷要真是不适,也该叫了大夫来瞧,自家吃药可不成。”

    宋勉哪里是不适,是年轻面皮薄,上宋家来求助的时候是走投无路了,这会儿寄人篱下,零零碎碎听了许多难听话,叶家来的那番声势,接风宴上来请他,他这才避过了不去,不想再落到人口中嚼舌当酒。

    宋勉嘴上说着,可到底是少年人,一碗清粥哪里够吃,宋家送到他跟前的饭食再差,也比原来在家中吃得要好,何况上回石桂提点过他,只要回来必往老太太处请安,宋家下人这才待他上心。

    这回老太太听说他病了,许是觉着他知趣,不叫他罢,总归是姓宋的,可叫了他罢,已经算是远亲,怎么能见叶文心?听说他病了,还着意关怀,让家里往后到学中给宋勉送点心,免得他吃了外头的脏东西,把好好的身子给吃坏了。

    有那么一出在,怪道吃的是胭脂米的粥,配的糟瓜茄素火腿玉兰片跟熏鱼子,宋勉不光把粥吃尽了,小菜也吃了个干净,肚还只半饱,石桂了了差事正要走,宋勉唤她一声:“你且留步。”

    石桂不明所以,宋勉却道:“还得多谢你。”石桂那回虽是有心提醒他,可成与不成,还是看他自家,一面退出去一面道:“是太太吩咐我来,堂少爷要谢,就该谢谢太太才是。”

    八仙阁里头灯火通明,还有一会好闹,石桂干脆去了郑婆子那儿,认下她当干娘,最大的好处,就是实在馋荤食的时候,她那儿总有吃的。

    八仙阁里办宴,郑婆子这里也做了菜送上去,厨房里头烟熏火燎的,郑婆子正在做切猪肉吃,见着石桂点点她:“怎么跑这儿来,你倒是个有吃福的。”

    石桂还带了上房分的两个脆柿子来看她,过了霜降,庄子上头送年货的来了一批鸡鸭肉,分到小厨房里来做风鸡风鸭子,石桂正巧赶了,就坐在炉子边啃卤的鸡爪子。

    暖烘烘的火烤得人昏昏欲睡,可比站在廊下吃冷风好得多,郑婆子切着肉,把这几日的事儿问过一遍,听石桂说叶氏并没有特别吩咐照顾叶家姐弟,吸溜一口菊花酒,挥了菜刀道:“才进门的新妇,老太太又不拦着,婆母这样慈和,偏偏太太规矩的很,再没有惦着娘家不住送信走动的,老太太不住口的夸呢。”

    老太太这夸也是为着显出叶氏来压一压甘氏,甘家原是商户,有了钱捐的官儿,领了个五品的散官,出入算是有个拜门帖子。

    这里头弯弯绕绕的事,石桂一向听的云山雾罩,怎么听都觉得只见着一斑,不知全豹,吮了卤汁儿,郑婆子又炸起猪皮来:“打了霜的菘菜用这个一炒,比那佛跳墙还更鲜,你等会子去叫葡萄,咱们娘仨个一道吃顿饭。”

    猪皮一碰着火“滋滋”响个不住,到微微起焦了,石桂挟起一片来,顾不着烫嘴就咬,一口咬了满嘴的油,香得扑鼻。

    石桂一面咬着一面去叫葡萄,葡萄正在院子里头喂鸡,庄子上头送来的锦鸡,叶氏赏了钱姨娘一对儿,再是锦鸡也是鸡,太太赏的就得好好养着,一院里头只有葡萄在厨房养过鸡,这差事就派给了她。

    见着石桂来了,把那瓷罐头往她手上一搁:“这两只要是能宰了吃就好了,养得再肥,既不能拔毛,又不能吃肉,有甚个用处,你看看,比人还自在些呢。”两只锦鸡抖着马神气活现的在院子里头踱步。

    “什么稀罕东西,也就是一身毛好看,我们姨娘本就睡不实,这东西还爱叫,天一亮吵得一院子都睡不好。”葡萄看着这两只鸡,就恨不得下锅炖了吃,反手捶着腰,嘴上直抱怨。

    石桂笑一回,院子里头的猫儿狗儿,可不是比人自在,替她清了食槽,续上清水,邀她:“干娘叫咱们去吃饭呢,姐姐告个假罢。”石桂一提,葡萄就满面难色:“姨娘这儿离不得人。”

    石桂知道她是推脱,钱姨娘再离不开人,也是木香松节的事,哪轮得着葡萄凑上去,石桂溜她一眼,半真半假的叹:“那也好,才炸的猪皮,全便宜我了。”

    葡萄一听有炸猪皮,眼睛都亮了,钱姨娘怀身子之前就不碰荤的,肚子越大越不吃荤食,一院子都跟着吃素,倒跟叶氏院里一样了,石桂葡萄两个都是肚里没油的,郑婆子的厨房里又不缺这些,吃不吃是一回事,分不分过来又是另一回事。

    前头办宴,钱姨娘处也分着几样大菜,她每样略动一筷子,一口也吃不进去,摆在桌上到放凉了才能赏出来,再好的东西,轮着葡萄也没几口能吃,还不如就往郑婆子那儿去热的。

    葡萄立时把那青瓷罐头搁到屋里,告了一声假,拉了石桂的手往厨房去,郑婆子一看她来,笑得一声:“钱姨娘那儿豆皮是有的,猪皮可有?”

    那自然是没有的,葡萄只当进了院子能有多少好东西吃,点心管够,可这肉一碰都碰不着,肚里还是闹饥荒,葡萄身子挨过去,手已经抓了块猪皮,指尖烫得通红,一面吹气一面咬,这一口油咽进去长长吁出一口气:“还是干娘疼人。”

    两个你吃我拿,一盘子炸猪皮还没下锅炒青菜,就叫吃了大半,郑婆子等葡萄再伸手的时候拍了她一记:“蝗虫似的,还有菜呢。”

    吃着饭就说起各房的事来,钱姨娘处无事可说,无非又是叶氏赐了些甚个东西玩物吃食下来,葡萄一面吃一面念佛:“保佑姨娘生个小少爷出来。”

    大房二房论起儿子来一边一个,女儿这头多一个,却是庶出,甘氏可劲的折腾,不过就为着她更得宋老爷的心,要是这一房再多个儿子出来,

    郑婆子却“哧”了一声,伸着油乎乎的筷子点了葡萄一下:“说你蠢呢,她要是生个女儿,那才好。”

    葡萄不解意,眨了眼儿:“生女儿有甚个好处,前头都有两位姑娘了。”再生个四姑娘出来,又不是嫡出又不是儿子,有什么用处。

    因着是霜降,郑婆子还烫了酒,浸的今岁新菊花,去去秋日里的燥,一面吸溜一面道:“生个儿子,老太爷自然欢喜,太太可就不一定了。”

    石桂还挟了猪油渣青菜,菜叶儿裹了猪皮,嚼得满口生香,咽了口水道:“大少爷都十七了,明岁就要科举的,太太总犯不着为这个置气罢。”

    郑婆子吃了个爆肝,才送来新鲜的鸡,宰了七八只,剖出来的心肝肠子上头嫌弃腌脏不吃,全便宜了她一齐在油里爆过,撒上些盐又香又嫩,她嚼了一个饮上一杯:“你才进院子多久,咱们太太说不管事,哪一桩不在她眼皮子底下。”

    石桂进上房的日子还浅,叫郑婆子这么一说,倒不敢妄言了,郑婆子摆了这么一桌,一大半儿还是为着她,能留在叶氏房里,往后升上去,怎么也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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