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枋和廖文义都愣住,周遭听到少年话的人也都愣了愣。
    但很快,有人认出了少年,随即便开口攀谈。
    “是顾家那位。”
    “顾公子,久仰久仰……”
    谢枋张口想要说什么。
    然而少年说罢那话,眼神便一秒都不再在谢枋和廖文义脸上停留,仿佛看到街边一条狗,随意扔了点不要的吃食,他不在意那狗会不会吃,更不在乎狗是觉得受辱还是感恩戴德。
    毕竟那只是一条狗。
    廖文义觉得有点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怪,扭头看谢枋,就见少年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前投射一片阴影,随即放下手中挑选的纸笔墨锭,朝柜台里的伙计道,“抱歉,改日带足钱再来买。”
    说罢便迈出了铺子。
    看也没看柜台上那锭银子一眼。
    “欸?”
    “阿枋?阿枋!”
    廖文义急忙追上去。
    铺子里,几个围着顾初的书生看到这幕,嗤笑出声。
    “这就是人穷志不短?”
    “顾公子,可惜您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这些穷鬼真是,没钱读什么书,没读出什么圣人道理,倒读出了假清高的臭毛病!”
    “看那穿戴,怕不是定溪书院的?”
    “跑不了了,除了定溪书院,三学六馆哪个学子会那么寒碜?”
    “我倒觉得那人有点眼熟,好似……在定溪先生身边见过?能被定溪先生带在身边,也是有些本事的吧?”
    ……
    众人交头接耳,被围在中央的顾初百无聊赖,全没听在耳里。
    他只想赶紧将这些俗事办了,回顾府,痛痛快快地……
    操死那个女人。
    -
    “阿枋,你等等!等等!”
    谢枋腿长,走地又极快,廖文义一路小跑才没跟丢,又叫了好几声,眼见前头的人稍微放慢步频,才加速一鼓作气赶上。
    赶上之后便手撑膝盖喘个不停。
    “跑、跑什么啊你!”
    谢枋停下脚步。
    “抱歉。”
    “跟、跟我说什么、抱歉!”廖文义终于喘过气,站起身,踮脚拍拍谢枋的背,“那人态度我也觉得不舒服,咱不要他的钱就是了!”
    谢枋深呼一口气,随即无奈道。
    “其实不怪那位公子,是我太敏感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谢枋也觉得诧异。
    这种事,自他开始读书,开始接触那些地位阶层远高于他的人之后,他其实早就习惯了,甚至他之所以能读书,也多赖定溪先生的惜才和怜悯,更不用说前不久,他还主动拉廖文义去神恩寺领顾家施舍的食物。
    做那些事,接受那些施舍时,他从未觉得屈辱过。
    是的,他贫困潦倒,衣食无着,这是一眼可知的事,掩饰不了,逃避不掉,他坦然面对,只想用更加努力来快点结束这样窘迫的处境,也报答那些在他困境时伸出援手之人。
    但方才……
    他本该有礼地收下对方的“好意”然后道谢,甚至趁机结识这个出身优越的富家公子。
    就算不接受,也大可不卑不亢地拒绝。
    而不是这样被刺痛什么一般,生硬失礼地逃离。
    但。
    他就是忍不住。
    看到那少年的第一眼,谢枋就确定,自己不喜欢他。
    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并非那少年哪个动作哪句话引他不悦,而是他站在那里,出现在谢枋眼前,就让谢枋浑身不舒服,好似领域被入侵的野兽。
    以致察觉到他看似有礼的施舍背后的轻慢后,谢枋完全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未免更失礼,只能扭头就走。
    现在回想,的确失礼至极。
    “嗐,没事儿!”廖文义倒是很想得开,拍着手安慰谢枋。
    “反正那种公子哥儿,咱们以后多半见不着,不高兴理他,不理就是了!”
    谢枋笑笑。
    虽然仍旧为自己方才的反应不解,但也赞同了廖文义。
    “嗯,你说得对。”
    他和那少年的处境判若云泥,就算他读书上进,侥幸入仕,没有关系提携,也多半达不到那少年的高度,仍旧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又何必庸人自扰呢。
    不过是陌路相逢罢了。
    -
    不用管家,戚雁来一下清闲下来。
    但她不敢清闲。
    得知顾初去了国子监拜访先生,她便命人去门房处守着,看到顾初回来便立刻来报。
    然后她便躲起来。
    第一日,顾初从国子监回来,果然第一时间直奔戚雁来卧房。
    然而却扑了个空。
    询问院子里的丫头,却是一问三不知,还待再问,老太太的丫鬟已经来请,说是老太太关心孙儿拜师的情况。
    顾初无法,只得去了慈安堂。
    再回来时,戚雁来的院子却已经关门落锁。
    顾初挑眉,笑笑,也没干翻墙那等事儿,迤迤然回了自己院子。
    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
    日日如此。
    戚雁来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躲避顾初上。
    正巧,初入国子监,顾初也的确没有太多时间待在顾府,所以戚雁来躲得还算比较轻松,于是几日下来,母子俩竟然真的再也没见过一面。
    不止顾初,连顾行之,戚雁来也几乎没再见过。
    自从那日戚雁来说出自己的“猜想”,将顾行之往太子或许有什么阴谋的方向引,顾行之便忙碌起来,整日早出晚归,也不知在忙什么,莫说戚雁来,就连刚纳的新妾江铃,都再难见顾行之一面,惹得她天天倚栏翘首以盼。
    戚雁来不在乎顾行之在做什么,甚至十分庆幸顾行之忙碌,这样她就不用再费心连他也要躲。
    毕竟躲一个顾初已经很累了。
    她想清楚了。
    这个孩子没有在俗世中长大,或许养成了太过简单以致有些邪性的性子,才做出奸淫生母这等惊世骇俗之事,这是因为他以前的世界太简单,太狭小,尤其接触的异性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只要他的世界大了,见识过更多,或许就不会再对她有什么念想,或许两人之间就又能回到正常的母子关系。
    诚然,这样会让两人好不容易有些温度的关系再度回到原来那般疏远的状态,但相比乱伦……戚雁来宁愿回到以前。
    所以她费尽心思地躲着顾初,还特地安排了一个能说会道又爱玩儿的小厮跟着顾初,私下叮嘱那小厮,让他带着顾初多与同龄人交往,甚至……带他去见见同龄的女孩子们。
    只要不是去那太脏乱的私窠子,她都认了。
    自然,小厮以外,她也安排了两个模样好、性情好的丫头放在顾初院子里伺候。
    做这些事时,戚雁来都觉得自己可笑。
    嫁给顾行之后,岳氏没少给顾行之安排貌美丫鬟,甚至嫁给顾行之前,顾行之身边也从来不缺貌美丫鬟,那时的戚雁来对这种事是多么深恶痛绝啊,如今自己却又在做着似乎没什么两样的事?
    不过,或许还是有区别的吧……
    起码,顾行之的情况和顾初不一样。
    毕竟,顾行之不会跟岳氏乱伦……
    戚雁来如此想着,更加坚定了躲避顾初的决心。
    她做得很好。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五天……
    一天天过去,顾初始终没找到跟她独处的机会,两人最多最多也只是在全部顾家人都出席的早食晚宴上相隔遥远地见一面,而这时,戚雁来绝不会看顾初的眼睛。
    她躲避冷淡的态度甚至被人察觉,岳氏气得摔了筷子,指责她不慈。
    顾初自然也察觉了她的躲避,总是在罕有的碰面时刻,用委屈的、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
    戚雁来全不理会,依旧故我。
    她以为她可以一直躲下去。
    却没想到,最后不是顾初撑不住翻墙来找她,而是她自己先撑不住。
    她的身体先撑不住了。
    “夫人,三老爷带了礼物给您!”容容喜气洋洋地来报时,戚雁来正满面潮红地躲在被窝,右手拇指和食指狠狠在自己穴内抽插。
    好渴,好痒,好想要……
    男人,她需要男人啊,呜呜……
    被情欲折磨的戚雁来完全没有听到容容的声音。
    甚至当房门被推开,男人轻快有力的脚步声响起,而后似乎又说了什么话时,她也完全没有听清。
    她只知道,来者是男人。
    还是身上带着好闻气味,有着她急需的东西的……男人。
    她忍不住了。
    “嫂子快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这是我挑了好久才选中的呢,你戴上肯定很好看。这几日大哥有些忙碌,你别怪他,也不要多想,心情不好就出去逛逛,来找我说话也可以,我会陪着——嫂、嫂——唔?!”
    顾思之滔滔不绝的话语,尽数淹没在戚雁来的红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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