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穷尽的暴雨中,那一根火柴从槐诗的手中缓缓落下。
    落尽了破裂的油缸中。
    很快,随着歌声的中断,巨响轰鸣迸发。
    赤红的烈火从赤红的跑车中喷涌而出,向着天空升腾而起,将触手可及的所有尽数吞没。
    将一切焚烧殆尽。
    很快,又熄灭了,刺鼻的浓烟中,只剩下一只焦黑的红手套静静地躺在残骸中,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痕迹。
    “终于结束了啊。”乌鸦落在他的肩膀上,轻声感慨:“漂亮得像是奇迹一样,做的真不错啊,槐诗。”
    槐诗没有说话,只是疲惫地依靠在集装箱上,坐在雨水中。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七年前,那个第一次握住武器的自己。
    如果是当时的槐诗,看到眼前的场景,一定会软弱的哭出来吧?
    可过去那个槐诗已经被自己亲手杀死了,随着那个噩梦一起……
    这一定就是所谓的成长吧?
    “i gazed a gazley stare at all the millions here……”
    他闭上眼睛,轻声唱起那一首歌未曾唱出的结尾:“we must have died along,a long long time ago……”
    我们一定会相继死去,在很久很久以前……
    也在很久很久之后。
    ……
    ……
    没过多久,远方有刹车的声音响起。
    一排巨大的车头灯直勾勾地照亮了槐诗。
    在沉重的脚步声中,整个现场都被那群熟悉的升华者镇压部队包围了。
    毕竟是特事处,一旦动员起来,整个新海都处于监控之中,没有任何源质波动逃得过他们的眼睛。
    这么多部队动员,十分钟就赶到了现场,速度真不能算慢了。
    可惜,这里结束的比所有人预想的都要快。
    很快,有一个披着雨衣的中年男人排众而出,他看上去略显苍老,头发有些斑白,厚重的雨衣下面,快速反应背心的轮廓凸起,隐约可以窥见沉重枪械的痕迹。
    他环顾着四周,最后看向槐诗。
    “红手套呢?”他问,“在哪里?”
    槐诗抬起手,指了指汽车的残骸。
    “死了?”中年人愕然地看着那一具彻底烧焦的尸体,还有那一只残存的焦黑手套,不可置信:“是你?”
    “其实是一个路过的秃头英雄。”
    槐诗低声笑了笑:“就在我快要被害的时候,忽然从天而降救了我,一掌打死了红手套之后,拂衣而去,如果你硬要问个名字的话,不如就称呼他为淮海路佩奇侠吧。”
    很明显,这一套扯淡的话根本没有任何可信度。
    因为现场还有监控录像。
    码头的保安又不是蠢货,听到爆炸和枪声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报警了。
    “竟然是升华者吗?”
    中年人草草看完了监控,复杂地看向槐诗,虽然槐诗杀死的是绿日的恐怖分子没有错,但在这之前的行动里实在有太多的疑点……要就这么各回各家,大家当无事发生的话,也太不给特事处面子了。
    “那么……”他叹息了一声,“小子,在配合我们进行调查之前,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槐诗低头认真想了半天,挠了挠湿漉漉的头发:“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心得体会的话,那就是听摇滚果然还是不能用手机的,对吧?”
    他点了点头,“恩,回头得攒钱买个cd机了啊。”
    “……”
    中年人对槐诗的粗线条再无话可说,挥了挥手,有手下走上来,给槐诗的左手戴上了手铐,然后将他架起,走向了后面的装甲车。
    看着面前缓缓敞开的车门,还有里面分隔出的囚禁室,槐诗终于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果然,这种事情还是不应该冲动的吧?这下好了,以后不用想怎么吃饭了,说不定后半辈子都有人管饭了。
    所以,下次办这种事情之前,果然应该先去买个头套才行吧?
    只靠着一个佩奇面具完全什么用都没有嘛。
    “……所以,傅处长,你们要将天文会的雇员带到哪里去?”
    那一瞬间,他听见身后一个清冷的声音:“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特事处虽然对天文会的成员也有监督的权力,但具体的关押、处置和审判是所在国的中央管理会才有的权力吧?
    而且,今晚他刚刚代表天文会铲除了绿日埋进现境中的一颗毒瘤,不论怎么想,都没道理接受这种待遇。”
    槐诗愕然地扭过头,看到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女。
    是艾晴。
    她的神情平静,双手淡定地交叠在一张膝前的毯子上,或许是因为深夜的寒气,她的手指白得透明,一根根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在她身后,尽职的女司机撑着一把大伞,没有让一滴雨水落在她的身上。
    第一次被她称为傅处长的中年人愣了好久,看着艾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好几眼槐诗:“天文会的成员?他?什么时候?”
    “五天前,槐诗自愿成为诱饵的时候签署了天文会的平民义务协助协议,期限是一个月,也就是说,到现在他还是天文会的临时雇员。”
    说着,艾晴从夹带中拿出了一份协议,向傅处长展示:“所以,他的人身安全和所作所为都由天文会负责。
    如果您对这一场争斗还有什么疑惑的话,明后天的时候,我会带他前往特事处做出详尽的解释。不过现在的话,可以请您把他的手铐打开么?”
    傅处长面无表情的低头看着艾晴手中的协议,却没有接过,许久,轻声笑了起来:“第一次从你嘴里听到’您’这个词儿,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啊。”
    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松手,给槐诗打开了手铐。
    在离去之前,他拍了拍槐诗的肩膀:“记得不要膨胀啊,小鬼,真希望我将来不会在特事处的监狱里看到你……”
    说完,他上车,带队走了。
    寂静里,只有呆滞地槐诗,还有伞下的少女。
    “我什么时候跟你签的那个合同?”槐诗看着那一沓被艾晴随手丢到水泊里的协议,茫然地问:“我怎么不知道?”
    “那个是我替你签的,刚打印出来十多分钟,还热着呢,墨迹都没干。看样子,那个家伙也看出来了吧?算是给了我一个面子。”
    “……话说,你不是去金陵了吗?”
    “啊,那是我骗你的。”
    艾晴淡定地捧着一具小小地暖手炉,“如果我说:我感觉你有什么东西在瞒着我,所以还在你的口袋里放了定位器,而且还在这里更是从头看到了尾的话,你会生气吗?”
    槐诗傻愣了很久,点头:“……有点吧?”
    “哦,那就气吧,不缺你一个。”
    艾晴满不在乎地点头,随手从夹袋里拿了一个东西丢进了槐诗的怀里。
    他手忙脚乱的接住,发现好像是一张磁卡,但材质好像是什么合金,那在手里沉甸甸的,前面凸版印着一个地球的标志,两侧有荆棘和桂叶纹章,背后还有一个扣,能让人挂在胸前。
    “这什么?”
    “你的保命符。”
    她冷淡地说,“从今天往后,你就是天文会东亚分部下属新海检察官的机要秘书了——说实话,我不在乎你究竟隐瞒着什么,但如果你不想因为杀人罪被关进监狱的话,就准备好好地给我卖命干活儿吧。”
    槐诗愕然:“我……这是被招安了吗?”
    果然水浒传说得好,想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自己刚杀了个人,放了把火,这就成为天文会的成员了?
    而且还是个秘书,嘿呀,男秘书,真新奇……
    “不是招安,是’服刑’。”
    艾晴瞥着他那一副傻笑窃喜的样子,残忍地打消了他心中那么一点希望:“简单来说,活儿你干,报告你写,背黑锅你来,送死你去……你的工作内容就这么简单。
    希望你能做好准备,在你的暑假结束之前,还有很多活儿等着你干呢——”
    想到如今还在重症监护室里的柳东黎,槐诗忽然心中一凉:感觉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还有……”
    在离去之前,艾晴回过,最后看了他一眼。
    那一瞬间,在渐渐稀疏的雨中,槐诗看到伞下的少女嘴角微微勾起。
    她说,“好久不见,槐诗。”
    第三十二章 人类的本质
    “姓名?”
    “槐诗。”
    “年龄?”
    “十七……等一下,你们天文会也要招牛郎的吗?”
    寂静地办公室里,桌子后面那少年挠着下巴,满怀不解地看着对面面无表情的询问者:“我说,大叔啊,这些天来,你问也问了,查也查了,我好歹也算是为了天文会铲除了一个祸害吧?怎么这待遇就跟叛徒似的?”
    “例行调查,请配合。”
    第不知道多少次,询问者说出了这句话,紧接着又问道:“能否再向我们描述一下你和红手套的战斗过程?”
    “忘了,记不清了。”槐诗翻了个白眼:“大概是路过的秃头披风佩奇侠一掌把他打死了吧?真的,我一进门就看到他在打红手套……”
    “哦,秃头披风佩奇侠……怎么跟你上次说的不一样?”
    “我记不清了!”
    “那么,能否解释一下,你作为一个新晋升华者是怎么杀死三阶的红手套的?根据我们之前的调查,你似乎一直都是一个音乐专长的学生,甚至没有打过架。”
    槐诗翻了个白眼:“我天生神力!”
    “那么下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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