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雷鸣声中,他愣在原地:“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无人回应。
    在最初的问候之后,所响起的便是白马的嘶鸣,自这对于它来说过于狭小的室内,不快地抬起马蹄,向下踩落。
    自巨响之中再度迸发雷鸣,将近在咫尺的升华者践踏成泥。
    然后,再度驰骋向前!
    马上的骑士抬起了武器,高高在上地斩落剑刃,赐下毁灭。
    明明是掺杂着轰鸣和惨叫的死寂,此刻却仿佛奏响了死亡的凯歌那样,白马之上的骑士上前,无声地斩下刀和剑,挥洒着沉重的斧刃,刺出璀璨的辉光。
    纵横向前。
    好像撕裂一层层薄纸,轻而易举地将一个个生命撕裂。
    不容辩解,不容分说,也不容犹豫。
    此处诚然已经化作战场,那么剩下的便只剩下你死我活而已。
    在下属的惨叫之中,李常务打了个哆嗦,终于窥见了燃烧的碧火之后,那一双猩红的眼瞳,还有其中所满盈的暴虐与黑暗。
    宛如深渊那样。
    下一瞬间,白马和他交错而过。
    空气中的凄啸声迸发,寒光交错重叠在一处,凭借着白马的高速冲击,往昔凭借着双足难以支撑的‘和弦’如此顺畅地挥洒而出。
    金小判落地的清脆声音里,冲杀至大厅尽头的骑士缓缓调转白马。
    染血的白马打着响鼻,吐出了两行炽热的鼻息,铁蹄和地板摩擦,迸射火花,再一次的,发起冲锋!
    死亡!
    死亡席卷而来!
    ……
    ……
    好像坐了一个噩梦一样,原照从梦中惊醒,疲惫地喘息。
    然后才发现自己躺在医护室里,头顶白色的灯光,还有挂在旁边架子上的点滴瓶,以及躺在自己旁边那个床位上的古怪老人。
    心如死灰那样的,苍老的老人依靠在升起的床板上,呆滞地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你醒啦?”
    大表哥的灿烂笑容从旁边浮现,低下头,端详着他错愕的样子,丝毫不顾及这里是什么地方,嘴角还叼着烟卷。
    抽了两口之后,拉过一个垃圾桶,往里面弹了弹。
    “我这是……退场了?”
    许久,原照才反应过来。
    “啊,没错。”大表哥点头:“因为诅咒和使用了禁招的关系,源质受损有点厉害,退场之后直接晕过去了,不过还好,打个点滴休养几天就自然好了。”
    “哦……”
    原照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旋即,终于回忆起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眼神顿时一滞,看向大表哥的神情就有些不安起来。
    “对不起,我那个……”
    “我都看到了。”
    大表哥点了点头,却并不恼怒,只是平静。
    好像永远的乐天派那样,从来没有人看到他生气的样子。
    他永远是一副乐乐呵呵大哥哥的样子。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不笑了的时候,就总让原照感觉有些害怕。
    “原照,槐诗的事儿你不应该搀和的。”
    他忽然说:“倘若你想要让大家将你当做一个独立的成年人的话,你就要学会成年人的办事方法,成年人要讲究利弊。”
    他的话,让原照的心一层层沉下去。
    “你这么做,只会让原家和林家之间产生摩擦,而且并没有得到什么实际的利益,完全不是一个成熟的人应该做的选择。”
    “我……”
    原照沉默了许久,鼓起勇气想要辩解什么。可紧接着,他就看到大表哥脸上露出的愉快笑容:“不过,老是做无趣的成年人,也交不到什么朋友的吧?”
    “啊?”原照愣住了。
    可大表哥却伸出手,毫不客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粗暴又直接地夸奖:“总之,我作为你的表哥,还是觉得这件事儿你办得不错的,帅气!”
    “是……是真的吗?”
    原照呆呆地看着他,不敢置信。
    “当然是真的啊,扛着槐诗那小子突围的时候,真得帅呆了!”
    大表哥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这么做并不应该表扬或者赞同,但……长大了啊,原照。”
    他欣慰地笑了起来。
    原照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可紧接着听见病房外忽然响起的急促脚步声,还有护士医生们阻拦的声音。
    他愣了一下,好像想到了什么,神情忽然不安了起来。
    而大表哥的笑容就变得幸灾乐祸起来。
    “总之,距离你堂姐冲进来揍你还有五分钟时间……在那之前,好好欣赏你的朋友为你献上的复仇吧。”
    他拿起了手中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最后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转身离去。
    门关上了。
    寂静中,原照愕然地抬起头,看向屏幕上浮现的景象。
    洁白的瓷砖,一缕渐渐升起的蒸汽。
    在唱片机的温柔音乐里,一个熟悉而柔和声音的传来。
    “……在汤沸腾了十分钟之后,我们提前切好的葱姜蒜就可以下锅了。”
    一双灵巧的手端着碗,轻柔地将材料放入锅中,说话的时候,语气就柔和让人嗓子眼发腻,好像每个字里都放了十斤糖。
    “注意最后再放下辣椒,然后,盖好锅盖。随着我放松心情,听一首歌,感受香气慢慢扩散,让躁动的心灵在厨房中得到安宁和沉淀。”
    背对着摄像头的人影伸手,放下了唱片机的探针,于是悠扬地歌声从狭窄地厨房中响起,映衬着少年主厨的温柔微笑,好像什么新的偶像节目那样,引发了不知道多少少女观众的尖叫。
    直到最后,随着汤锅的倾斜,一线金光自碗中浮现,光芒璀璨,照亮了屏幕前面每一双不可思议的眼睛。
    到最后,一个汤勺从里面把电池和灯管捞出来,丢进垃圾桶里去,槐诗的笑容在镜头面前浮现,捧着散发香气的汤碗:
    “——这样,一道简单又开胃的二极管奶油汤就做好啦,你学会了吗?”
    老子学个屁啊!
    原照目瞪口呆地看着厨房里忙活的槐诗,忍不住想要把遥控器摔在屏幕上:这他妈的是个啥!你就是这么给我报仇的?在厨房里吗?
    是想要做顿饭把对头吃死,还是让对手活活笑死啊!
    就在赛事组委会的直播之中,镜头缓缓后退,将整个繁忙的厨房都映照在内。
    充盈着恐怖阴冷气息的庞大厨房里,无数隐隐绰绰的影子游走在其中,繁忙地经营着自己的业务,为客人料理晚餐。
    就在槐诗的身后,原本的主厨正严苛地把持着每一个步骤,指挥着自己的下属们全力运转,为今日到来的贵客服务。
    “谢谢你,渡边先生。”槐诗充满礼貌地感谢:“厨房是每一个主厨的领地,没想到你竟然愿意让我贸然借用。”
    “没关系。”神情肃冷的厨师用一贯的冷漠声音说道:“毕竟这么多年来,本店还是第一次接受厨魔的请求,尽管技艺稍显稚嫩,但这一份对料理的真诚心意无愧于你的身份。”
    “只是见习而已。”
    槐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无需客气,凭你如今的技艺,去参加正赛的话,应该也能够夺得靠前的排名了。”主厨淡淡地说道:“只凭着火候的控制一项,就没有人能够比得上你,宛如交响乐一般地料理方法也让我大开眼界。”
    两人颇为融洽地交流了几句之后,槐诗便端起了前菜,告辞离去。
    推开厨房的门,走入空旷的客厅之中。
    最后,缓缓地将菜盘放在了唯一的客人前面。
    座椅之上,被束缚的林瑜面色铁青,好像已经骂到嗓子都哑了那样,只是凶狠地瞪着槐诗的脸。
    “就这些?”她低头看了一眼餐盘,沙哑地嗤笑:“凭你那一手不入流的技艺,在女巫的面前班门弄斧?”
    “别这么说嘛,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些日子我可是进步了很多来着。”
    槐诗微笑着,掀起汤碗的盖子,将汤碗推到了她的前面。
    “请用吧,女士,这是开胃的汤品。”
    林瑜的表情抽搐着,努力地抗拒着锁链的束缚,可是无形的力量却操纵着她的手足,让她的手僵硬地抬起,抓起汤勺,颤抖着,一寸寸地伸向了汤碗之中。
    此刻的阴魂圣痕,如同附身恶鬼一样,正纠缠在她的躯壳之中。
    凭借着悲伤之索的压制,鸠占鹊巢,将她的身体化为了自己的容器,畅快地享受着黑暗地源质,放声高歌。
    就好像吞下了一勺光明那样。
    晶莹剔透的汤汁落入了喉咙之中,林瑜剧烈地颤抖起来,放声惨叫,嘶哑地咆哮,面孔之上无数的裂纹浮现。
    浓缩在汤汁之中的解脱者之尘流入了她的肺腑之中,纯粹的安宁、喜悦和解脱如同光芒的海潮一般扩散开来,撕裂了被黑暗所侵蚀的躯体,如硫酸那样嗤嗤作响,自内而外地带来肉体和魂魄的双重痛楚。
    化蛇圣痕痛苦地痉挛着,瞬间浮现诸多裂痕。
    “怎么样?”
    槐诗以手托腮,微笑着,端详着她一口口地将自己精心制作的汤品饮尽,一滴不剩,满意地笑了起来:“是不是胃口大开?”
    “呸!”
    林瑜张嘴,吐出了带着粘稠血色的口水,口水落在槐诗的脸上,被餐巾轻描淡写地拭去了。
    微笑着的少年抬起手,打了个响指,隐约的影子端着餐盘从厨房里迈步而出,毕恭毕敬地呈上了今日晚餐的头盘。
    “可惜,上菜的顺序错了,应该后上汤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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