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了指烤好的肉,率先动起了筷子。
    槐诗,僵硬在原地,感觉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只害怕吃着吃着,阿姨忽然摔杯为号,外面冲进来十几个人把自己剁了。
    虽然自己不一定会有什么事儿,但到时候反抗的话岂不是太不给面子?
    就在胡思乱想中,傅依瞥了他一眼,摇头:“放心吃吧,我妈和我爸不一样……”
    不一样也不能放心吃啊!
    槐诗冲着傅依猛打眼色,眼神问她: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妈在?
    傅依甩了一个颜色回来,告诉他:我妈说想要见见你,这不正好碰到了么……
    然后谁都没有明白谁在说什么,只能在疯狂的打眼色中艰难度过了更加难熬的时光。
    如坐针毡。
    内心之中充满了悲愤和委屈:我把你当兄弟,你竟然想害我!
    “说起来,我们应该算是同事,不过我在存续院海洋委员会下面的一个部门工作,不经常和统辖局的人打交道……”
    傅依的母亲抬起眼睛看了槐诗一眼,“说实话,我觉得太年轻做监察官不合适,还是读书更好一些。”
    “呃……哦哦。”槐诗只能点头,阿姨说啥就是啥,他哪儿敢呛声啊。
    梅·李,罗马籍华人,傅依的母亲,傅处长的前妻……同时也是一位国际上卓有声誉的学者,专攻洋流变化和调整。
    比傅处长强到不知道哪里去!
    有这么一个前妻,他压力也挺大的吧?恩,难怪最近越来越上火了。估计光是抚养权就不好争……
    看得出来,这位李女士相当有学者的风格——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话直来直去不拐弯,很容易得罪人。
    或许她知道,但她不在乎。
    外加长辈光环在这里,槐诗只能充傻做楞,疯狂点头,僵硬微笑,好像一只不知道哪儿来的呆头鹅。
    似乎对傅处长对傅依的规划相当不满意,她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在这种普通的学校里荒废时光,有那罗马时间,还不如来做自己的助手对未来更有帮助一些……
    反正傅依对哪边都无所谓,这一次跟着自己亲妈跑到海上追了半个月的洋流,帮忙采样、观测和收集,记录数据,看上去被海上的紫外线晒黑了不少。
    然后瞪着槐诗久不见阳光过分苍白的皮肤时,眼神就嫉妒的厉害。
    如果槐诗是女的,她一定会觉得这个小碧池趁着自己不在的时候背着自己去做了保养……
    第三百一十五章 安慰
    槐诗自己被李教授时不时投来的审视视线看的毛骨悚然,自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好兄弟向自己投来的古怪眼神。
    实际上,这一顿饭他吃的简直食不知味,内心里七上八上,没有一个下,根本不知道这位阿姨肚子里究竟打得是什么主意。
    “放心,我和老傅那个老古板不一样,不会觉得小孩子在一起打打闹闹玩在一块,牵个小手就等于要睡觉。”
    一顿饭吃完,李教授优雅地擦了擦嘴,干脆利落地说道:“况且,你们也不小了,真要牵个小手到睡觉,谁也拦不住……美洲年轻人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乱开趴了,做家长的又有什么办法?能做好保护措施就谢天谢地了。”
    “……”
    槐诗僵硬在原地,目瞪口呆,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说我没有我不是。
    天可怜见,他对自己的好兄弟从来都没有过什么非分之想,大家充其量只是病友俱乐部的会员,偶尔摸鱼的时候互相蹭个火儿,做一做对方的负能量垃圾桶,能够找到个人来倾听就已经很奢侈了,哪里还敢馋她的身子。
    想都不敢想!
    简直太下贱了!
    他吭哧了半天,只能感慨:不愧是罗马籍,李教授的思想真是开放的有些过头。
    “傅依是我的女儿,她从小就是有主意的人,比我年轻的时候有主意多了,我用不着操心。”
    李教授慧眼如炬,一眼就洞破了槐诗心里那点小九九:“况且,你不是已经有好几位绯闻女友了么?”
    “我没有我不是!”
    槐诗已经没力气去辩解了——为什么自己还什么都没有做,就已经声名狼藉了啊?难道外面说自己是中央空调和渣男的谣传这么有市场的么?
    一口老血硬生生咽下去,他是怕了傅依他妈了,比老傅的段位高出了十几个等级都不止。
    “好了,玩笑就开到这里吧。”
    李教授摆了摆手,说得她刚刚好像真得在开玩笑一样。看了看旁边依旧淡定的女儿,她颔首赞扬:“这个朋友交得不错……恩,就是脸皮有点薄。别听老傅没事儿瞎扯。”
    傅依耸了耸肩,“他前几天还告诉我男人和女人之间没有纯洁的友谊来着。”
    “呵呵。”
    李教授扶了扶眼睛,嗤笑一声:“说得好像男人和男人之间就有的一样……”
    老学者飙起船来真是太可怕了!
    槐诗暗搓搓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强行押下一口老血,缩着脖子跟个小鹌鹑似的,哪里敢跳出来不自量力和这种元神巨擘斗法?
    恐怖如斯!
    不像是老傅那种女儿被迫害妄想症,她好像根本不在乎槐诗跟傅依之间有什么,不知道究竟是真得观念开放,还是说对女儿有信心,或者说……只见过一面了之后就算准了槐诗就算有贼心也没那贼胆。
    吃完饭之后,她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就匆匆走了。
    只留下汗出如浆的槐诗瘫在椅子上,感觉心力衰竭,动都不想动了。
    “今天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啊?”他看向傅依,“老人家唱得是哪出?”
    “她原来不是找人调查过你么?这一次你好像参加一个什么新秀赛,很出名的样子,她就说想见一见你……”
    傅依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拉你过来,一是碰巧,二是找你来挡雷啦。总之,辛苦你了。”
    “嗯?”
    一听到这种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传统戏码,槐诗眼睛就亮了:“难道你娘打算给你介绍什么高门子弟?需要我提供抢亲服务么?我打车轴贼溜……”
    “想什么呢?”
    傅依奇怪地看了他半天:“她只是打算带我去罗马,我不太想去而已……她一直不想让我留在东夏,打算让我跟她一起做学者工作,就算当不了学者,也能给我在天文会介绍一个清闲一些的工作。”
    “说真的,这个想法挺靠谱的。”
    槐诗颔首表示赞同。
    一个正式的学者比一个升华者难培养多了。
    后者要看运气,而且大部分都是大托拉斯企业的工具人和脚男,而前者,就看天赋了。没有天赋,空耗一辈子恐怕都没什么结果,有天赋,两三年就能顶别人一辈子的辛苦。
    知识,就是力量。
    学霸的领域就是这么的不讲道理。
    作为一个洋流学者,而且还是有资格参与到每年洋流维护和调整会议中的学者,地位自然不低,想要给自己女儿安排一个清闲一点的岗位简直不要太轻松。
    就算是天文会,也是有大量工作是需要常人做的。
    不,应该说,在普通人在天文会里占据的比重要比升华者多的多,光是直接或是间接的外围雇员就超过百万,而正式注册的职员有足足十几万人,其中不乏有普通人身处高位。
    升华和不升华都不是问题,反正不论是统辖局还是存续院、技术部之类的地方对高层都有量身打造的升华方案,想怎么升就怎么升,想什么时候升就什么时候升。
    只会打打杀杀的升华者充其量也就做个武官,到头也就是个双花红棍——一个合格的组织,永远都是脑子指挥双手,什么时候轮得到打手当家作主了?
    如艾晴那种内勤工作才是真正的中坚,如果傅依能够在天文会内部找到工作的话,自然是一件好事。
    但反过来傅处长就肯定不愿意让女儿一个人漂洋过海……
    “摊上这样的父母,你也不容易啊。”
    他怜悯地摇头。
    “是啊。”
    傅依轻声笑了笑,“从我小的时候开始,我妈就一直在忙工作,很长时间都不见人,可能是觉得亏欠我了,每次都会给我很多钱,好像给钱我就会幸福一样。
    我爸也是,脾气又暴躁,总是会喝闷酒生气,生气过了之后又觉得对不起我,自顾自的买一大堆东西来给我赔礼道歉。”
    “我懂的。”
    短暂的沉默里,槐诗轻声安慰:“不要难过。”
    “……其实这样还挺爽的。”
    沉浸在回忆里的傅依轻声感慨,“从小我就是班里最有钱的富婆,一线品牌的衣服和玩具都能够最先玩到,其他人羡慕的不得了……嗯,对了,你刚才说什么?”
    “不,什么都没说。”
    槐诗往旁边坐了一点,冷漠地拉开了距离。
    你已经不是我的好兄弟了。
    “今天你买单。”
    他冷酷的说道。
    傅依瞥了他一眼,对他时不时的抽风已经见怪不怪。
    出了商场之后,傅依将自己和母亲巨大的行囊甩给了槐诗扛着,走在前面惬意地舒展了个懒腰,提议道:“海上糟了半个月的罪,好不容易回来……要去通个宵么?”
    “……我晚上还要出门。”槐诗尴尬地挠了挠鼻子:“改天成么?”
    “也行。”
    “话说回来,你妈刚刚走的那么急匆匆的,去哪儿了?”
    “应该是我爸找她吧?”
    傅依摇头:“肯定两个人又会吵架,我懒得搀和了,随他们去吧。”
    “不至于吧……”槐诗摇头,“都离婚了,何必呢?”
    “嗯?我没跟你说吗?”
    走在前面的少女回头,看了槐诗一眼,平静的告诉他:“我妈准备再婚了。”
    “……”
    槐诗的脚步一顿,愣在了原地。
    “已经怀孕了,是个男孩儿……”傅依笑了笑,“她还没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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