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慎密的将敌人击毙,不留下任何隐患,还是粗暴的将这个啰里啰唆的家伙轰杀至渣。再或者,好像猫玩弄老鼠一样的留下他一命,轻描淡写的掐灭他所有逃跑的可能,或者一着不慎,被敌人所逃走……
    不论他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总能看出点什么。
    或者,更想要知道……他究竟在犹豫什么?
    寂静里,只有群星号残骸燃烧的细碎声音。
    汗水,一滴一滴的从莫兰多的额头上滴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偷看着槐诗的神情,在火光的摇曳之中,那一张面孔的阴影也不断的变化着,难以看出什么意向。
    在焚烧的伤痕之下,他右腿的筋膜已经缓缓接续。只要再积攒一些力气,他就可以挣脱这一具绳索,逃之夭夭。
    可是他始终在那一把手枪的瞄准下找不到任何的机会。
    “喂,槐诗!”
    别西卜不爽的催促:“你还在磨蹭个什么劲儿?难道你真信了这个家伙的狗屁吗?”
    “不,我只是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槐诗叹了口气,蹲下身来,端详着面前的莫兰多,和手中的手枪:“有些没内味儿,你知道吧?”
    蝇王翻了个白眼:“你杀个垃圾而已,还想要品尝初恋的青涩桃子味儿不成?”
    “不,我的意思是说……这个家伙,刚刚不是向天文会投降了么?”
    槐诗抬起抓枪的手,挠了挠头,然后又把枪放下来,指着莫兰多错愕的面孔:“然后我就想起来,哦,这里天文会的人就只剩下我一个了,也就是说,接下来我就要代表天文会了——我都拿了那么多工资了,总不能给组织抹黑,要考虑的仔细一点对不对?”
    “然后呢?”连提示都不用,别西卜充分的进入了捧哏的角色。
    “然后我就想起来,哪里不对了。”
    槐诗一拍大腿,激动的感叹:“这种事儿,果然还是得走流程啊!”
    就在别西卜和莫兰多错愕的时候,槐诗已经愉快地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本监查官守则,现场翻看起相关流程的处理方式。
    很快,书本合拢。
    “好了,我会了!”
    槐诗信心十足的点头,从马鞍包里掏出了纸笔,现场写了一封逮捕文书,盖上了新海监查官的印章,向莫兰多展示着这一封还热乎着的黑函。
    “莫兰多·m·蓝度,你因涉嫌危害现境、组织非法教会、谋杀……边境走私等罪行,经天文会新海支部批准,与今日被我执行逮捕。”
    莫兰多愣了一下,旋即大喜过望,疯狂点头:“我愿意配合,我愿意交代,只要留我一命……”
    “很好。”
    槐诗打断了他的话,按照守则上的紧急流程宣布:“那么接下来,你将会被转交给边境法庭进行审判。
    作为此处天文会唯一的成员,我将临时兼任法庭的庭长、审判员、副审判员,以及你的公诉人……”
    他弯下腰,低头,端详着莫兰多呆滞的面孔,露出微笑:“那么,被告人莫兰多,你因证据确凿而被判处有罪,请问被告人的律师还有什么疑问么?”
    “没有任何疑问,我的当事人罪有应得!”别西卜愉快地扯起嗓子回答,“他一定会尊重评审团所给出的判决。”
    “很好。”
    槐诗掏出缩小版的苦痛之锤敲在旁边破碎的车厢上:“根据临时边境法庭的判决,莫兰多,你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就是现在,就在这里!”
    第二个公章盖下。
    莫兰多的眼瞳扩散,张口想要呼喊说话,可是槐诗抬手,一把铁浆塞进他的嘴里,糊住,迅速凝结。
    只剩下模糊的呜呜声咆哮。
    他奋力挣扎。
    可是已经晚了,体内的地狱病毒在飞快的扩散,剥夺他最后的体力。
    在燃烧的火光里,他呆滞的抬起头,看到少年背后,沉重的钢铁在那一只手掌的控制之下迅速的变形,扭曲,化作地台,紧接着,狰狞的框架迅速的升起。
    在悲伤之索的悬挂之下,沉重的斧刃高悬,闪现愤怒的寒光。
    “最后,我代表天文会,对你执行判决,这就是你的执刑方式……”
    断头台的前方,槐诗展开了双臂,愉快地向着莫兰多宣告:
    “——斩首!”
    “呜呜!!唔……呜呜呜!!!”
    在槐诗的拖曳之下,莫兰多撕裂嘴唇,尖叫,奋力的挣扎,咆哮或者怒骂,但是却无法抗衡那一只紧拽着自己的手掌。
    一寸寸的,被拖到断头台之上,沉重的枷锁落下,卡住了他的双手和脖子,断绝了他最后的希望。
    “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这个杂种!天文会的走狗!”
    莫兰多癫狂咆哮,用自己扯至鬓边的大嘴嘶吼:“你一定会沦落到比我惨痛千万倍的境地,在深渊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一定会!一定会!”
    “嗯,这难道不是你所渴求的公正审判么,莫兰多?这难道不是遵循了法律、规章乃至你的意愿所做出的判决么?”
    槐诗歪头,蹲下身,凝视着他的眼瞳。
    在他说话的时候,身后就好像有无穷的幻影浮现,漠然低头俯瞰着断头台上的罪人,对这一场公义的审判。
    观赏着报应的到来。
    “我是你的逮捕人,我是你的审判者,我是你的处刑人……莫兰多,你可以怨恨,但结果不会改变。”
    槐诗抬起了手指,当着他的面,打出了最后的响指。
    “——请你记住,我的名字叫做槐诗。”
    那一瞬间,悬挂在断头台之上的沉重斧刃呼啸而落。
    卡擦一声轻响。
    正义,执行!
    ……
    影像到此为止。
    决策室里,在目睹了槐诗的一条龙审判服务之后,所有人的神情都变得异常精彩,不知道如何评判。
    “咳咳,虽然从流程上来说有些不太正式,但紧急从全嘛。”
    架空楼层l4的负责人眯起眼睛,似是微笑:“我觉得吧,至少流程上没有任何问题。不过这些都可以通过学习来解决,对不对?”
    “判决上虽然有欠考量,但作为年轻人而言,也已经做的很不错了。”来自边境法庭的代表人喝了口茶,淡定地说道:“我看啊,什么都好,就是少了一点经验,正好,边境法庭还缺一些新人……”
    “不,他逮捕的流程也有些不太正式。”旁边的人提高了声音:“必须到我们这里来培训一下,不把坏习惯改掉,流毒无穷。”
    “我倒是觉得,他有必要学习一下更先进的处决方法,嗯,我们可以内部交流一下,只要两个月就行。”
    “不行,他逮捕通知的格式……格式……”
    秘书处的人下意识地张口想要拉人,想了半天,却发现这个小王八蛋的格式写的倒是一点问题都他妈的没有,让他想拉都没有借口。
    “好了,都不要吵了。”
    上首的中年人抬起手指敲了敲桌子:“归根结底,是难能可贵的可造之材,表现和品行相信各位都有目共睹。
    至于观察什么的,就算了吧。年轻人有点小秘密挺正常,我们也没有权利要求他全都写日记里给我们看……”
    停顿了一下,中年人再继续说道:“职务往什么地方调动,你们自己下去商量,不过最好还是看看他个人的发展意愿,人事那边难道没有让他填表么?”
    “呃……”
    秘书沉默了好久,一脸吃了狗屎的样子:“填了。”
    “嗯。”中年人风轻云淡地端起茶杯:“填了什么?”
    在所有人专注的视线里,秘书端起表格,一脸麻木的念道:“发展期望:好好学习,用功读书……然后,然后考上维也纳音乐大学,咳咳,成为一个对现境有用的大提琴手。”
    “……”
    中年人的肩膀抖动了一下,憋了口气,强行把嘴里的茶咽下去,茫然抬头:“他说……大提琴手?”
    “对,大提琴手。”
    秘书又重复了一遍:“考上维也纳大学,成为对现境有用的大提琴手。”
    “去维也纳?”
    “对。”秘书点头。
    “当……大提琴手?”中年人一脸你他妈在开玩笑的表情,还伸手比划了一下拉琴的动作:“这个?”
    “那个是小提琴。”旁边的人纠正道:“大提琴是抱在怀里拉的。”
    此时此刻,在这个会议室里的人忽然都产生了一种飘忽的不真实感。
    这绝对是天文会有史以来第一个表示将来要好好读书去拉大提琴的s级评价武官。
    不想当断头狂魔的监查官不是好的大提琴手?
    这个世界是不是奇幻过头了?
    ……
    ……
    “哎呀,他们好像玩得很开心的样子啊。”
    圆桌之上,乌鸦端详着不远处的景象,轻声感叹。
    此时此刻,无尽之海,群星号之外,一截脱离了主体之后孤独在海上飘荡的半截车厢里,灯光温暖。
    难以置信这么大半截破碎的车厢还可以行驶在海上。
    在车厢的正中,方圆两米的范围内,没有一丝一的损坏的痕迹。
    好像幸运之神庇佑的奇迹。
    那一场恐怖的动乱和爆炸好像根本没有对这里带来任何伤害,哪怕是车厢在不久之前的爆炸中被掀起,落入海中,整个过程也平稳又轻柔,连茶杯里热气腾腾的茶水都没有洒出一滴。
    残存的车厢恰好地遮蔽了海风的来处,为这里保留了适宜的温度。甚至连旁边的报刊架都没有被汹涌的海水淋湿。
    坐在桌子的旁边,让人顿生一股岁月静好的感慨。
    穿着灰西装的男人坐在她的对面,小口啃着过于发甜的茶点,腻的皱起眉头,蜂蜜和糖放的太多了,简直吃不下。
    放下了手里的饼干,他擦了擦嘴,抬头喝光了杯子里最后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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