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燃烧的火锅就已经架上了桌子,弄起来倒是没那么麻烦,肉菜冰箱里都是现成的。
    热气腾腾的汤汁里葱姜蒜翻滚着,升起了隐隐的香味。
    而就在柳东黎掰着筷子等火候的时候,桌子对面的槐诗已经双手抱怀,冷笑出声:“不会吧?就这?就这?
    把我bbq和怀石弄没了,请我吃这个?”
    “……那你回去吃啊,还来得及。”
    柳东黎瞪了这货一眼:“我一个现境通缉犯不顾自身安危跑到伦敦旁边救你于水火,你这人咋就连句谢谢都没有呢?”
    “你还好意思说?”
    槐诗大怒,敲着桌子怒斥:“你那叫救我于水火?你对得起我么?!你对得起我送你的霸王么?”
    “得了吧,你但凡少往迦南送两瓶霸王,都不止于这么讨嫌。”
    柳东黎没好气儿的反驳,夹着块羊肉试了试水温,丢嘴里,没好气儿的说:“有你就凑合吃吧,军团长阁下!”
    “哎呦,刚才整活儿的时候还叫人家哈尼宝贝,现在叫人家军团长。有我这样的军团长么?统辖局里有人惦记我就算了,现在连绿日都惦记着。”
    槐诗瞪了他一眼,终究还是拿起筷子来:“日子没法儿过了。”
    反正他是看出来老柳这一次来多半憋了什么坏屁。
    但管他呢,饭总不能不吃。
    涮完羊肉涮牛肉,涮玩牛肉把冰柜里的几块五花也拿出来切开涮涮,喝了半件啤酒之后,槐诗总算放下了筷子。
    隔着锅子里缓缓升起的水蒸气,他瞥着饿死鬼投胎一样干饭的秃头牛郎,“至于这么饿么?绿日穷到这种程度了?做完植发手术就没钱吃饭了?”
    “你少损我两句行么?”
    柳东黎翻了个白眼:“要不是因为你又进行了一波跨时区操作,我至于这么饿么?”
    提起这个槐诗就想冷笑:“畜生,你操作了个甚么!”
    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再浇上两桶铝热剂么?
    “有事儿说事儿,吃完我回去睡觉了。”
    到底是老交情,他受不了这种打太极磨时间的氛围了,直截了当的开口。
    “找你帮忙。”
    柳东黎往嘴里塞了一整块白菜叶子,含糊的往下咽。
    槐诗沉默了一下,看向他的目光变得古怪起来:
    “杀谁?”
    “杀……杀个屁。”
    柳东黎也被他思想滑坡的速度给吓到了,几乎呛到,拍着桌子咳了半天,才喘过气儿来:“是捞人!”
    “谁?”
    “咳咳,呃……”柳东黎的神情尴尬起来,吭哧半天之后才说道:“家里一位……性格比较特殊的……姐妹。”
    话音刚落,板凳和地面摩擦的声音响起。
    槐诗起身抱拳道别:
    “告辞!”
    “别啊,等等!等一下,你等我说完。”柳东黎眼看他真的要走,连忙拽住:“除了你之外,这事儿谁都不好办。”
    “我也不好办啊!”槐诗悲愤起来,“我现在多惨啊,你还要火上浇油!?”
    “不是那个意思!真不是……你先坐下,听我说完!”
    柳东黎狼狈的擦着嘴,好说歹说将他按住了,捋了捋思路之后才缓缓开口说道:“我知道,你在天文会里立了功,有能量,还有天国谱系保护你,你忌惮绿日……”
    “你是不是想要让我叫你‘教父’?”
    槐诗再次打断施法。
    “你听我说完!”
    柳东黎一怒拍桌,槐诗无奈摊手,双手抱怀,倒是要等这货说出个花来。
    “其实这事儿原本没指望你的,大家也没抱有什么希望,但你现在不是要重组原罪军团了么?”
    柳东黎停顿了一下,用一种古怪的视线看着他:“你现在应该有全权自主的征募权吧?”
    “……”
    槐诗沉默了半天,不情愿的颔首。
    这是统辖局的文件里写得清清楚楚的,自主征募权——槐诗有权利根据需要,对现境任何一个谱系的升华者发起征召,对方如果没有正当理由的话,就不能拒绝这一次保卫现境的兵役。
    这一份征召令的效力只局限于诸界之战的持续时间,范围却涵盖的庞大到吓人。
    基本上槐诗拿着这玩意儿就能随意到各个谱系里挑人了。
    实际上……理想和现实的差距还挺遥远。
    有背景有靠山有资历的人,基本上都不会鸟这个东西,五常又不是吃干饭的,怎么可能放任槐诗来挖自己墙角?
    要不然的话,槐诗这还不第一时间把小老弟原照给叉过来在座下当个童子?
    原家不会放人的,东夏谱系也不会。
    槐诗不至于给脸不要脸。
    况且,现在原缘都已经是天国谱系的成员,槐诗正儿八经的代理人和继承者了,没必要连小老弟都不放过。
    而有些人就算强行赚上山来,心中平添怨气,也不会老老实实干活儿。搞不好还会打个小报告关键时候给槐诗来上一刀。
    得不偿失。
    而至于那些没有能力没有靠山的人,槐诗挑来做什么?
    下饭么?
    征募权这玩意儿听着很美,但也就是听听看而已,实际上跟没有差不多。
    “你想让我直接在迦南征召?”槐诗斜眼看过去。
    “不至于,不至于,现在还不到时候。”柳东黎摇头,说的话倒是让槐诗吓了一跳,什么叫现在不到时候?
    “别忘了,征募权涵盖范围是全境,包括天文会,也包括天文会的下属组织,其中,也包括……监狱。”
    柳东黎直勾勾的看着他,“你是有资格向所有囚犯发起征召的,哪怕是马里亚纳海沟监狱。”
    这才是征募权最正确的使用方法。
    同时,也是曾经天文会原罪军团的标配征兆方式——从没有任何人权可言的囚犯中挑选心血,加以改造,赋予力量。
    垃圾回收再利用。
    让恶棍们为这个世界创造价值。
    全境所有的监狱,都是槐诗人才储备池,所有的囚徒,都是他预定的工具。
    有自助征募权在手,槐诗想要在里面捞个人,简直轻轻松松。没有特殊理由,谁也不能阻挠槐诗行使自己的正当权利。
    “我懂了!”
    槐诗一拍膝盖,‘恍然大悟’,“捞将军是吧!这倒是个办法,把将军赚过来,好处无穷啊!”
    “呵,你倒是想捞,将军愿意么?将军就算愿意,美洲谱系愿意么?存续院和统辖局愿意么?”
    柳东黎冷笑:“有梦继续做,不要醒。”
    而槐诗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十灾?”
    槐诗冷声问。
    “对。”
    柳东黎干脆利落的点头,“确切的说,是血水灾。”
    槐诗沉默了很久,没有再动筷子和啤酒,好像思索一般,很久之后,才忽然问:“我记得,蝗灾从海沟监狱越狱的时候,你也在里面搀和了一手吧?”
    “是啊,作为天文会的走狗二五仔,干自己的老朋友们。”
    柳东黎歪头,点燃烟卷,“以绿日制绿日,统辖局的老套路了。”
    “风评是你弟弟?”槐诗问。
    “对。”柳东黎点头:“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实际上和亲的没什么区别。”
    “他差点杀了我。”
    槐诗说:“不只是我,风评还杀死了一个本来应该帮我进行登记的人,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的人,有的是你的弟弟杀掉的,有些是你想要保护和救助的人……他们都是无辜的人,过自己的生活,没有拦过谁的路,也没有罪孽至于非死不可。
    但是,绿日将他们杀掉了。”
    “我可以帮你,柳东黎。”
    槐诗疑惑的发问:“但你给我一个理由,我为什么要帮绿日?我为什么要帮一帮以杀戮无辜达成目的的神经病和恐怖分子?”
    “死的人难道就只有那些么?”
    柳东黎反问:“那一天之前,还有更多人死了,槐诗。”
    “在边境的暗巷里。矿坑里,养殖场,农场——你难道不是亲眼见到过?不止是那些兽化特征者,还有更多人。
    因为犯罪、迫害、习俗或者是见不得光的目的,生不如死,或者无声的死掉。统辖局没有管过,因为相比真正重要的事情,这些都不够重要。可被那个世界放弃的人而言,又能如何?
    活不下去了,就只有反抗。
    不杀人活不下去,就只能杀人了。
    想象一下,如果没有你,丹波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这个世界难道只有丹波么?
    即便是有你提供的乐土,可混种所遭遇到的不公待遇和迫害依旧没有停下来过。地狱太近,丹波太远。
    我并非在苛责统辖局一定要完美无瑕,但绿日的存在是有方方面面的原因的。
    我不打算为绿日辩解什么,有很多人犯了罪,死有余辜,但还有一些人,如果不犯罪的话,就活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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