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祸就那么抱着她,沉默了会儿。
    良久之后,他嗓音才喑哑得不像话,问她:
    “既然想我,为什么不来找我?”
    明明是你提的分手。
    祝含烟感觉他声音好像不对劲。
    她从没听过他用这样的声音说话。
    她抬起头想看他,后脑勺却被他摁在怀里,动弹不得。
    被他声线所影响,祝含烟也哽咽起来:
    “我不敢,我害怕。”
    她要从哪里开始对他倾诉自己漫无边际的恐惧呢?
    “怕什么?”
    祁祸嗓音带着哄,他想问清楚。
    胸口变得湿润起来。
    除开在床上,其他时候,她没在他面前哭过。
    现在祁祸感觉,自己胸口那块儿皮肤湿得不像话。
    眼泪像盐水,一点点浸入皮肤,淋在他早已伤痕累累的心脏上。
    更痛了,但是痛苦的同时他又清楚无比的知道,同时也是治愈的过程。
    “怕......你早就忘记了我,怕你再也没有任何交集,怕我们真的变成陌生人。”
    而这些她恐惧的,明明就是她当初最想要的。
    明明觉得早该如此,却又无比恐惧和他再也没有以后。
    祁祸嗓音低低的,他说:
    “我一直在等你。”
    这句话说完之后,祁祸感觉到自己胸口的眼泪,已经开始不断往下流动。
    “我不知道,”祝含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从没想过你会......等我。”
    她以为像他这样的人,不会等。
    她以为像她这样的人,不会被深爱。
    她没体验过,也不知道爱到底是什么样的。
    她以为所有感情都是可以轻易放弃的。
    她以为自保才是最重要的。
    祁祸怕她喘不过气,圈在她腰后的手松了些,让她可以抬起头来。
    祝含烟仰头看着他。
    祁祸眼眶也红得厉害。
    祁祸问她:“是我有什么地方,没给够你安全感吗?”
    他回想当初,确定是她之后,官宣、带她进他的朋友圈、带她见自己父母。
    所以祁祸直到这一刻都不清楚,他们分手的真实原因。
    分手时候她说的那句话,像一根刺,牢牢地扎进心脏里。
    整整六年,他自己都没能拔掉,早已与血肉长在一起。
    祝含烟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止不住地往下落。
    她摇头,泪珠跟着甩落。
    “不是的,是我的问题。”
    是她从来就没有过安全感。
    对任何人,任何事。
    没遇到他之前,她一直都抱着,就算突然死掉也没关系,反而是解脱的想法。
    她早已连自己都抛弃。
    祝含烟其实是直到这一刻,才在真正意义上认识到。
    原来在祁祸心里,她这么重要。
    她从前一直以为,祁祸从头到尾喜欢的只是一个虚幻的她。
    所以她恐惧,因为她太清楚,她根本就不是他想象中那样的。
    她不是被宠爱着长大的小孩,她连爱都不会,只能装模作样地学着他对她的样子生疏地模拟。
    六年的时光里,是他的等待让她知道,原来爱她的他,是可以接受真实的她的。
    爱是什么呢?
    爱对于祝含烟而言,是我愿为你敞开。
    是掀开最深的疤痕,赤.裸.裸地给他看。
    那道深深的疤痕,难看、可怖、甚至血肉模糊。
    但我不再害怕被你看到。
    因为你的爱给了我无限的勇气,让我知道,你不会觉得难看觉得可怖。
    你只会心疼我,治愈我。
    然后,更深地爱我。
    第五十六章
    爱是无法抑制的, 所以才迷人,才绚烂。
    【当我向着沉沦的一切开战的时候,你是我的军旗。——《爱你就像爱生命》王小波】
    祝含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自己的性格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她不知道。
    当初和他在一起, 时刻想着他们总有一天会分开, 时刻做好准备与他分离的时候,她没有觉得自己有问题。
    是连她自己都没预料到和他分手之后,她会那么痛的时候, 她才知道,原来她爱他。
    原来爱不是靠理智和意志可以决定可以判断的。
    爱是无法抑制的,所以才迷人,才绚烂。
    祝含烟在说完“是我的问题”之后, 就在进行反思,到底是从哪个时候开始的。
    但想不到,只能混乱着,从脑海中的思绪中找到自己曾经最深的恐惧。
    祁祸知道她有话要说, 安静地抱着她等着。
    祝含烟毕竟喝了酒, 人思绪虽清醒着,但腿软却站不住多久。
    两人挨得这么近, 她有一点儿反应, 祁祸就能感觉到。
    他干脆一把将她公主抱起来,人直接往床上塞。
    她进来之前那点儿欲望早在两人后来的交心之中消散。
    祁祸也跟着上床,把祝含烟揽进怀里。
    这样她会比较舒服。
    祝含烟略微调整了下姿势,开口时嗓音有点儿哑:
    “我小时候养过一只兔子。”
    她没头没尾地提起兔子的事儿,祁祸没觉得奇怪, 也没打断, 就那么安静听着, 紧实有力的手臂圈着她, 掌心在她小臂上一下下轻轻拍着。
    他怀里很暖,这样的姿势,让祝含烟充满了安全感。
    她没把兔子的事告诉过任何人。
    她以为这事早已过去了很多很多年,可再提起来的时候,她眼前还是无法控制地会浮现出,那堆用瓷盆装的,□□肉。
    她在努力克制,自以为语气平淡地叙述这件事的时候。
    她不知道,其实她在轻微地发抖。
    “那个时候我觉得,”祝含烟痛苦地闭上眼,“我应该,是不配拥有喜欢的任何东西的。”
    “因为都会被毁掉。”
    祁祸心脏那块儿,酸疼得不行。
    他下巴抵着祝含烟的头顶,很努力地,想把她抱紧、再抱得更紧。
    他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故事。
    回想当初,她反应最激烈的几次,也都是他想提她父母的那几次。
    他的烟烟,没有被好好对待过。
    此刻祁祸已足够心痛,他还不知道,这才仅仅是一个开始而已。
    祝含烟在他怀里,手指与他的缠绕,她垂眸盯着看了会儿他指尖,对他说:
    “我想看着你。”
    但她浑身没劲儿。
    祁祸手臂用力,让她整个人转过来,腿跨他大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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