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的闹腾以后,施玉儿的上衣衣袖已经滑落到了肩头,她此时仍无声的掉着眼泪,躺在沈临川的怀中任他按着锁骨上的穴位。
    好半响以后,她又再度哭出声来,将他的手打开,好似不讲理,“我心跳的好快!”
    她紧贴着沈临川故而还是能汲取到一丝暖意,可心跳的如此之快却是让她感到无比的不安,她觉得自己好像快要死了一样。
    就像哄小孩儿一般,沈临川搂着她的肩,又擦拭她软嫩面上的泪痕,也是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他想强硬一些让她喝些热水,却又因她如此可怜的模样心软的一塌糊涂。
    “我该怎么办才好……”
    施玉儿泪眼婆娑,脑中一阵阵晕眩,她拉着沈临川的手放到自己心脏前,求道:“心脏疼……”
    她此时大抵已经将全部的希望放在了沈临川的身上,她一瘪嘴,抱着他的脖子呜咽道:“手好疼!”
    沈临川一边红着脸替她揉着心口,一边将她的手掌握起来,当他摸到她手指上包着的厚厚纱布时动作一顿,又往其它几只手指摸去,果然无一例外左手五只手指都被包扎了起来,他又去抓施玉儿的右手,右手也是包了两只。
    “手怎么回事?”
    施玉儿不理他,伏在他的胸前不语。
    沈临川抿了抿唇,微微往下,侧首在她胸前听了听,果然她的心跳很乱。
    “究竟是怎么回事!”
    施玉儿被他吓到,一时间也忘了哭,抽了一下鼻子,又可怜巴巴去抱他的腰,“我自己不小心划的,我难受……”
    沈临川的眉间紧紧蹙起,脸色黑的吓人,他将怀中人一把抱起,用外衣裹住她,然后推开门将她抱到厨房。
    他一只手将她托在臂上,将人抱到厨房后便将她放在桌子上,自己摸索着开始生火烧水,施玉儿捂着胸口,一阵阵的反胃,不禁捂着唇干呕了一声,又哭着拉他的衣裳。
    沈临川无法,等着水开的时候便将她抱在怀中,坐在灶前烘火。
    施玉儿将头拼命埋在他的怀中,一双玉足贴着他的小腿,双手探进他的衣内,脸颊不断的轻蹭着,难受的要命。
    这比发热风寒还要难受,她喘不上气,浑身发冷乏力,一阵阵的晕眩袭来让她想吐,眼前昏花,脑中沉的厉害,她从来没有如此过。
    施玉儿想,她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沈临川轻握着她的手,轻触玉指之上厚厚包起的伤口,微阖了阖眸,寒声问道:“你是不是取血为我煎药了?”
    施玉儿的头靠在他的肩上,睁着一双泪眼瞧他,好半响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也不敢再闹,抽了抽鼻子,否认道:“没有……”
    “你此时还在骗我么?”沈临川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恼怒,声音也稍稍拔高了一些,怒道:“你能将手不小心划伤七次?”
    眼见事情败露,施玉儿只能颇有些委屈的承认道:“那道人说了,用人血为引子能治好你的眼睛,我只是想你的眼睛快点好罢了……”
    她一擦眼泪,反胃的感觉又升腾起来,只能软软地伏在他的胸前,认错道:“我知晓你觉得那是不靠谱的法子,可若是你的眼睛能有好的希望,我们以后的日子定然也好过一些……”
    她大抵也没有那么的无私,施玉儿的目光落到他揽在自己腰间的手上,默默垂了垂眸子,心中难受得紧。
    沈临川抱着她软绵的身子,心里的怒气忽上忽下,经不住她一句求饶,但还是冷声问道:“是那道人与你说的么?”
    “是……”施玉儿此时头脑清醒了一些,在他的腿上坐着忽然有些局促起来,颇有些不自在扭捏地小声说道:“他叫我不要告诉你,说不仅要治身上的病,还要治心病,否则会影响药性。”
    “反正还有最后三天药就喝完了,若是你的眼睛真的能治好,我也不怕……”
    虽话是如此说,但她的尾音还是带着丝丝的颤。
    沈临川无法松开她,将她一人丢在此处,此时闻言,他嗓间轻笑了一声,似乎在压抑着怒火,反问道:“你不怕?”
    “你真的不怕么?”这是头一次,他感觉施玉儿愚蠢到不可救药,就连声音里都好似混着冰渣,“我没那么容易死,我们不是真的夫妻,我不值得你用自己命来为我煎药,难道在你的心里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么?”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在后面
    对,今天加更!
    第三十四章
    锅中的水发出沸腾冒泡的声音, 闻言,施玉儿的心好像被针扎了一下一般,她微咬着唇, 将泪一擦,推开沈临川的手臂, 挣扎着自己往地上踩去。
    “我不要你抱。”
    沈临川的唇亦是紧抿着, 将她一把捞回,箍在怀中, 带着压迫性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你没穿鞋。”
    他说的是实话, 他知晓, 施玉儿应当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在那件事发生后, 本就是被强绑到一起, 彼此之间只有一个夫妻之实, 从来没有夫妻之间的情意。
    “你既然这么想,”施玉儿的双眼含满清泪,她目光无神的落在灶中被火光吞噬的柴上,泪水无声滑下,滴落在沈临川的手背, “我明白了你一开始也没打算和我过日子。”
    “我知晓你不愿, ”她偏过头,不去看他的神情, 苦笑道:“你就当我是一厢情愿好了, 若是你不和我在一起, 我定然要被族里浸猪笼。”
    “我当然惜命, ”施玉儿已经无力再反驳, “我是疯了才信了这个鬼法子,想着你的眼睛好了,我们也能过的好一些。”
    她的声音在耳畔不断的回响,沈临川的心中忽然间有些酸胀,他只能无言将施玉儿放在桌子上,然后从柜中拿碗给她舀热水。
    施玉儿看他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动作小心的摸索着灶沿,他是如山间竹松间月般的雅士,和她待在这个简陋的厨房,实在是委屈他了。
    她垂下头,盯着自己已经冻到发红的足尖,好像是有一块大石堵在了心间一般难受,是她的错,她那日就不该去求沈临川,不该连累他。
    心悸的感觉未停,此时愈发严重,她只感觉好像自己仿佛在万千人中禹禹独行,突生出的恐慌孤独与不安要将她埋没,她意识到原来仿佛一直会陪在自己身边的人也只是将她当做一个过客而已。
    沈临川将热水兑到适合的温度,然后转身递给她,却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与动作。
    他将碗放回灶台边,然后去摸她的位置,却被躲开。
    “喝水。”他又是用的命令的语气。
    施玉儿打开他的手,想要下桌子,下一刻却被捏住下巴动弹不得,一碗水从她的唇边灌了进去,不给她任何反应与思考的余地,而沈临川的动作就好像他做过许多次这种事情一般,他不是瞎子,而是一个双目能视物的男人。
    被送开后,施玉儿双目通红,她又被扛着回到屋内,任凭她怎么捶打沈临川,他都没有放手。
    沈临川将她丢在床上,面上是一派冰冷,“别闹了。”
    “你就当我无理取闹好了!”
    施玉儿将原本叠在一起的两床被子分开,自己裹着一床缩到角落,哪怕是冻到呼出来的都是冷气,也绝不和他说一句话,绝不求他。
    沈临川默默回到被内,然后侧身背对着她,二人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天方亮,施玉儿便从床上爬了起来,昨日喝了一碗热水的缘故,她觉得身上好受了一些,不至于那么难受,但夜里实在是太冷,她醒时被里还是一丝暖意都无。
    她沉默着穿衣然后洗漱,然后开始做早饭。
    她承认,自己和沈临川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已经想好和他一起生活,和他就这么过下去,她以为沈临川和自己的想法一样,原来在他的心中,他们并不是什么正经的夫妻。
    施玉儿自嘲一笑,心中又是酸胀,本来就不是,她没有上沈家的户籍,她或许现在就如旁人口中的外室一般,等到沈临川有了意中人的时候,她便再无容身之地。
    施家众人盯着她,若是她敢离开沈临川,那她必定会被抓回族里,一个与人苟合的弃妇,能有什么好下场。
    她将眼角沁出来的泪一抹,有些无助的蹲在地上,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时又连忙站起,将锅里的粥盛了出来。
    昨日剩下的鸡汤被她今早拿来煮粥,本就软烂的鸡肉只要轻轻一扯就可以脱骨,施玉儿将扯下的鸡肉切细,洒下荠菜,便做成了一碗鸡肉芥菜粥。
    轻轻地敲门声响起,施玉儿将粥放在桌上,没管沈临川,便踩着雪过去开门,来人是王嫂子。
    王嫂子提着一篮子鸡蛋,见她开门便忙往里面钻了进来,一抬头见她眼眶红红,顿时一惊,问道:“玉儿妹子,你哭了?”
    她似乎十分惊讶,一边和她往厨房走,一边劝道:“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你家那个看起来也不是什么脾气不好的,发生了什么事夫妻私底下说说就好了。”
    她对施玉儿心中疼惜,可怜她嫁了一个不能视物的男人,来往的多,便更喜欢了一些。
    “没,”施玉儿笑了笑,解释道:“被烟熏的,嫂子来是有什么事吗?”
    “哦无事,”王嫂子望了一眼在吃粥的沈临川,将篮子里的鸡蛋拿出来摆在灶台上,说道:“我家母鸡这几日下了好多蛋,我想着你没养鸡,就给你拿几个来,我家婆婆去街上了,我来一趟,马上就回去了。”
    王嫂子家养了鸡,最不缺的大抵就是鸡蛋,往前家里的用度都是由婆婆管着,管得严,她就想是偷偷给女儿和自己煮个鸡蛋都要挨骂,可在这个月月初时,吴婆子在门槛上摔了一跤,如今就连话都说不利索,整日只惦记着到街上女儿那处去养老,每日都亲自来接,不然就闹。
    女儿女婿被闹得没法了,只能每日早上将吴婆子接过去,午饭后到了下午再送回来,折腾的两家人都苦不堪言,但是却乐了王嫂子,婆婆没力气再管家,她和女儿到底是日子好过多了。
    施玉儿看她又要劝,连忙将她从厨房拉到了屋子里,对她说道:“王嫂子,我知道你好心,只是我与他不是你想的那般。”
    “那还能有哪般?”王嫂子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劝道:“我知道你和他并非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但是你们既然已经要在一起过日子了,那在想些旁的也是无用,你现在最打紧的就是让自己过的舒坦,若是伤了心,最后还是害了自己的身子,你说嫂子说的可有理?”
    “你瞧你这脸色,比那坐月子的妇人还要差,”王嫂子一怔,连忙问道:“你脸色这么差,莫非是怀了?”
    “没!”施玉儿忙迭口否认,将一旁梳妆柜上的小瓷瓶递给她,转移话题道:“王嫂子,你看你脸上怎么都皱了,我这瓶润肤膏特别好用,你拿去用吧,就当是我谢谢你的鸡蛋了。”
    “这……怎么好意思。”
    王嫂子看着她面上的皮肤如鸡蛋般滑嫩,心中也有些羡慕,将瓷瓶收了,又劝她道:“你没有生养过,若是有了,一定要与我说,我到底也是生过孩子的,比你有经验。”
    “知道了知道了。”
    好不容易将王嫂子送走,她来到厨房,见自己的粥在锅中温着,而沈临川则在柜旁放他洗好的碗筷。
    施玉儿并不打算理他,将粥端起,自己坐到院子里去吃,王嫂子说的话在理,才不要为旁人的话伤心,最后还不是苦了自个儿?
    今日是十二月十三。
    自从沈临川发现施玉儿用血做药引后,他便再未喝药,二人之间的关系好像降到了冰点,五日以来,谁都没理过谁。
    这日晚,当窗上响起敲击声时,沈临川便将放在床边的衣裳裹起,带着一身煞气出门。
    张蓬莱和赵沪蹲在檐下,见他此副模样,张蓬莱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哆嗦,躲到赵沪的身后去。
    果不其然,沈临川轻启薄唇,语气凛冽,“张蓬莱,你和她说要用人血给我做药引?”
    张蓬莱腿一软便跪了下去,他原先以为这么多日过去,主上应当发现不了了,怎知他还是逃不过。
    “主上,属下做错了,”他知晓沈临川的性子,若是自己此时主动承认,或许主上还能手下留情,“属下私以为那女子对您并无真心,故而想借此试探,却没曾想,她真的愿意为您每日放血半碗……”
    “半碗血!”沈临川的胸膛微微起伏,面上出现怒容,眼中浮现出一丝狠厉,往张蓬莱的方向怒斥道:“她本就身子骨弱,你还骗她人血能治我的眼疾,害得她气血两亏险些丢了性命,你如何担得起!”
    “我……”事已至此,张蓬莱知晓解释无用,只能道:“是属下自作主张,还请主上责罚。”
    “你即今日起,”沈临川背过身去,微闭了闭眸子,“每日受鞭刑七十,十日为期,一罚你擅作主张,二罚你伤我妻。”
    赵沪垂了垂头,并未求情,他想,或许主上心中的确是在乎那位女子,但却不至于到妻子的地步,若是真的如此,怕此时张蓬莱早已经该以死谢罪,主上这是想借故罚他僭越,而不是伤人。
    哪怕到了今日,只要一想起那日施玉儿在他耳边的哭诉,沈临川就一阵心中烦闷,他将落在自己衣袖上的雪拂去,寒声问道:“今日你二人前来,是有何事?”
    “回主上,”赵沪答道:“按照您的吩咐,司天监的诸事已经安置妥当,王明已经取代主监的位置,他联合赵林上述皇上,秦家无法反驳,祭天成功延期,吴功在回乡的路上已经被我们的人处置,”
    “做的很好,京中若是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一定要告知与我。”
    “对了,”他又喊住两人,说道:“帮我想办法找几个学生,我要在此处授课,束脩你们付我三两银子一个月。”
    “是。”
    二人离去,沈临川在院内站了一会儿然后回到房内,他将落满雪的外衣搭在椅子上,然后放轻了脚步回到被子里。
    这几日以来施玉儿都没有再钻进他的怀里,沈临川转过身,在她的面上触了一下,果然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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