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沃里,苏夏望了望车窗外,王义应该已经联系过沈肆,把事情都告诉他了。

    那个男人也许打过她的电话,没打通,正在着急。

    苏夏看着路况,车速提快些许。

    相反的方向,劳斯莱斯朝着苏家驶去,夜幕下,车身如幽灵般,所过之处,寒意弥漫。

    意外出现的脚步声将苏家的宁静打破。

    苏长洺听闻下人的通报,睡意全无,他匆忙起身穿衣,对同样醒来的李兰说,“你接着睡,我出去一下。”

    李兰的心哪有那么大,这时候了还能睡着,“沈肆怎么会过来?”

    她摸到手机,快十点了,这个时间,不在正常上门造访的时机之内。

    沈肆那人她接触的次数屈指可数,但耳闻较多。

    严苛,自持,且稳重,不会贸然打搅。

    除非是突发事件。

    “该不会是他们发生口角,你女儿离家出走了吧?”

    “不清楚,”苏长洺快速整理衣着,“兰儿,别张口就是你女儿,小夏也是你的孩子。”

    李兰的神色淡淡的,“我没那福气。”

    想到楼下的情况,苏长洺没跟李兰多说,交代她好好躺着,别动了胎气,自己赶紧下楼。

    躺在床上,李兰把手放在腹部,轻轻抚|摸,孩子,这次妈妈一定会保护好你,不会再让人伤你了。

    绝对不会!

    大厅灯火通明,刚沏的茶还冒着热气,掺杂一抹清香,甚是好闻。

    但在场的都没那心情品茶。

    苏长洺斟酌着开口,“小夏怎么没一起来?”

    话落,他注意到对面的年轻人投过来一道目光,没有温度。

    “她没回来?”

    “没有啊。”苏长洺摇头,他试探的问,“是不是跟小夏吵架了?”

    沈肆沉默,薄唇抿在一起。

    苏长洺误以为猜想是真的,他的面色微变,有凝重和担忧浮现,为自己女儿的婚姻考虑。

    两家本就有悬殊,门不当户不对,苏长洺不知道一个普通人家的老丈人和女婿交谈的时候,该是什么情形。

    他这边,存在一股压迫性的威压,不是唠家常,而是在会议室开会,气氛严峻。

    “小夏那孩子从小就没妈妈,她独立,坚强,有什么事都是自己做主,所以就导致她有时候听不进去别人的话,把自己关起来了。”顿了顿,苏长洺以一个父亲的姿态诚恳道,“如果她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多包容包容。”

    沈肆的嗓音冰冷,“她很好。”

    带着几分怒意。

    苏长洺愕然,刚组织好的下文不知道怎么出口,索性放弃。

    “那……”苏长洺说,“小夏不是胡闹的性子,即便是有个什么事,也不会让人担心,她现在可能回家了。”

    沈肆起身,“告辞。”

    人一走,苏长洺立刻打给女儿,那头无人接听。

    他皱眉,随后长叹一声,牙齿还能碰到嘴巴,俩人感情再好,也会有矛盾。

    说开了,事情过去了就好。

    苏长洺上楼,李兰坐在床头,江南女子的风韵犹存,她问道,“走了?”

    “嗯。”苏长洺没睡,坐在椅子上想着事,“我看沈肆对小夏是认真的。”

    李兰说,“那不是挺好。”

    苏长洺的神色并未好转,反而越发沉重,“好与不好的,我们也干预不了。”

    他捋了捋头发,掺杂的白发尤其明显,岁数大了,一点事都经不住,今晚会失眠。

    李兰说,“把灯关了。”

    苏长洺去关灯,“明天让小刘两姐妹陪你去产检吧。”

    “什么?”李兰的脸马上一变,“你是不是要去看苏夏?”

    她见对方不说话,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声音拔高,尖锐,“苏长洺,你怎么答应我的?”

    苏长洺头疼。

    李兰整个人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你说这次再也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怎么是一个人?”苏长洺皱眉,“小刘两姐妹不是……”

    “我不要别人!”李兰的胸口大幅度起伏,“你看着办吧!”

    “苏长洺,我是比你小,但是我过完年也四十六了,如果还像当年那样,有个什么事,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机会了。”

    苏长洺按了一下墙上的开关,房间陷入黑暗。

    几瞬后,是女人的哭声。

    她以前是唱戏的,一唱就是半辈子,咿咿呀呀惯了,嗓子通亮,连哭声都是幽怨的,仿佛有数不尽的委屈和悲痛。

    李兰嫁进苏家二十年,快乐全在前几年,后面几乎都是伤心,抑郁,希望,失望。

    一次一次去经历,遭受命运折磨。

    说到底,苏长洺是欠李兰一个做母亲的身份。

    如今老天爷垂怜,将她的孩子从天堂放回来了,李兰草木皆兵,一心想着孩子平安。

    良久,苏长洺妥协,“明天陪你。”

    他叹息,但愿女儿女婿能好好过日子。

    然而,谁也不知道,沈肆跟苏夏从没吵过,确切来说,是吵不起来。

    一个比一个闷。

    到家后,沈肆开门,目光扫到玄关的高跟鞋,东一只西一只,歪到在地,和他的一丝不苟截然不同。

    他却没动怒,反而有松口气的迹象。

    沈肆弯腰,将两只高跟鞋捡起来,搁在鞋架上。

    客厅没开灯,电视开着,屏幕的幽光闪烁,配上女人鬼哭狼嚎的叫声,效果不同凡响。

    沙发上的女人蜷缩着手脚,睡着了。

    她睡的很沉,连关门声和电视声响都惊扰不了。

    沈肆阔步过去,将女人打横抱起,走了几步,她醒了。

    “唔……”苏夏睡眼惺忪,“回来啦。”

    沈肆,“嗯。”

    他的面上是万年冰山,内心如被岩浆覆盖,滚烫的忍不住绷紧浑身肌|肉,五脏六腑都灼热了起来。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回来,家里有个人,不再是冷冰冰的。

    苏夏打了个哈欠,往男人胸膛蹭,头顶传来声音,“去哪儿了?”

    她的动作一顿,“哪儿都没去。”

    沈肆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怀里的女人。

    “回家了一趟,”苏夏说,“我没进去,就在门外待了一会儿。”

    沈肆的眉峰紧锁,他们错过了,“为什么?”

    苏夏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里,闷声说,“李兰怀孕了。”

    沈肆的神情极其冷峻,一定是苏长洺的意思,“想回?”

    “算了。”苏夏轻声说,“反正也没什么事,过段时间吧。”

    等李兰生了再说。

    她回个家,似乎是一件很难的事。

    不再多言,沈肆走到房间,脚勾着门轻带上去。

    洗漱过后,俩人躺在床上,房间很安静。

    阳台角落摆放的一大盆翠绿当中多了一点红,无声无息的盛开着。

    不知过了多久,苏夏问,“睡了吗?”

    耳边是男人低沉的嗓音,不见丝毫疲倦,“没睡。”

    床发出娇|柔的响动,是翻身的声音。

    苏夏面对着沈肆的后背,她的手伸过去,搂着他精实的腰。

    “怎么不问我?”

    她确定这个男人是知道的,譬如沈穆锌的出现,以及她古怪逃跑的一幕。

    沈肆握住环在他腰上的小手,紧了紧,“不想逼你。”

    默了片刻,苏夏说,“转过来。”

    沈肆照做。

    于是他们面对着面,两颗心脏贴在一起。

    苏夏的指尖轻轻划着沈肆的胸膛,一块块坚硬分明的肌|肉线条在她的指腹下那么清晰。

    她突然觉得自己无意识的这个举动冲满挑|逗,在试图让冰山融化。

    一旦冰山融化,她就会被掩埋,跑都来不及。

    苏夏在危险来临之前收手,她隐约听到一声叹息,似是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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