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说谎。”阿凇将她的下巴抬起,与她对视着,“郁洲的话,不要信,你知道这就是他的目的。”
    浮南扁着嘴看他:“嗯。”
    她又要倒酒,但阿凇拦住了她的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浮南的手在桌上胡乱抓了一下,只能将桌上的酒坛勾了过来。
    酒坛里还有半坛子酒,阿凇没将酒坛抢过来——她爱拿,就让她拿着吧。
    浮南另一只手抬起,手臂横过来,遮住自己的眼睛。
    “阿凇,不要这样。”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你不要喜欢我。”
    “我不喜欢你。”阿凇答。
    泪水还是从她眼角落了下来,这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这四个字对浮南来说,同样令她痛彻心扉。
    “你要我如何说呢?”他抱着她回了住处,身下探出的黑线将她遮着眼的手臂拂开,他的黑眸里涌动着不知名的情绪。
    “我不知道。”浮南将自己手里勾着的酒坛抱了过来,她还想喝,她知道喝多了酒,人就会暂时将很多事情忘记。
    阿凇将她放在床边上,他横着手,将她怀里的酒坛子夺了过来。
    他仰头,将这半坛子酒喝得一干二净——浮南刚刚小口喝了那么久,只喝了一半,剩下一半,阿凇这么快就喝干净了。
    他喝光了,浮南就没得喝了。
    她的思绪因酒力上涌,开始变得模糊,仰着的面颊上也泛起酡红。
    “再等等,你会忘的。”喝了那么多酒,阿凇的思绪似乎还是清明,他的手指屈起,将她面上的泪痕拂去。
    “我……怎么会忘呢?”浮南瞪大双眼,她有些不知所措,“我会忘了什么,我忘的不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吗?”
    阿凇第一次在她面前笑,但这笑意却扯着嘴角的嘲讽,似乎在嘲笑她自己。
    他的笑声低沉,转瞬即逝:“嗯,最无关紧要。”
    浮南心中涌起莫大的勇气,她很快站起身来,紧紧将阿凇抱住了,她似乎抓到了一丝真相。
    “下一次暂时先不要轮回重塑,好不好?”她抱着他,在他耳边说道。
    “不好。”阿凇要她必须忘记这件事。
    “阿凇,不要这样。”浮南喃喃自语,她的思维混乱,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她知道现在的她接近他会伤害他,但她还是忍不住。
    想要抱着他,想要将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清晰的心跳声。
    阿凇也就让她抱着了,他看着屋子里燃着的跳跃烛火,他想,这是梦吗?
    她在如此鲜活地哭泣,即便许多事实都说明,他眼前所见是虚伪,但他还是被虚幻的、美好的、不可触及的她牵动心绪。
    薛亡的把戏,他识破了无数次,这一次,他怎么就落入陷阱了?
    浮南的意识已经不清晰,她开始胡言乱语,她的身子往后退了半分,踮起脚,仰起头,双手将他的脸颊捧起。
    她看着他的眸,认真问他:“阿凇,你喜欢我吗?”
    阿凇的纯黑眼瞳有一瞬间的失神,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行差踏错,他的魔躯就会崩塌。
    甚至于,这个答案他都不能细想。
    他闭上眼,将浮南灼热的眸光挡在黑暗之外,但他的头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
    隔了数百年的时光,他微凉的薄唇再次贴近她的唇,如当初触碰时那般雀跃汹涌。
    浮南感觉自己彻底被吸进了属于他的旋涡之中,她的呼吸被这深吻夺取,口腔里满盈馥郁酒香。
    她的长睫颤抖,双臂一动,揽住了他的脖颈。
    阿凇的意识已经被这千年的烈酒支配,他吻她的时候,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浮南个子瘦小,他又高大,所以她整个人被他圈在了怀里。
    她揽住他脖颈的手在他肩背处胡乱抓着,将他今日这威严高贵的黑衣抓得凌乱。
    两个人仿佛相拥着坠入沉醉的海洋之中,只能大口深吻着,互相汲取对方身上的氧气,才能存活下来。
    亲吻的间隙,浮南仰起头来,她修长的脖颈露着,扯出一条漂亮的弧线。
    在迷醉酒香的蒸腾下,她已经忘了郁洲说的话,现在涨满她思绪的是抱着她的阿凇。
    喜欢他,真的很喜欢他,浮南从未否认过这一事实。
    阿凇的吻从她唇瓣撤离,紧扣在她腰间的手仿佛一把锁,没让她离开。
    因她的体温传递,不再冰冷的唇瓣流连在她的下颌与脖颈,在迷幻欲望的催使下,这吻渐渐往下。
    她的衣裳敞开,弧线优美的肩背在屋内橘色灯光的映照下,笼着一层曼妙阴影。
    浮南的身体蜷缩着,她感觉自己像一张被揉皱的纸,慢慢被这灼烫的吻舒展开,她的双手探入他的衣襟,描摹那浮凸肌肉的形状,而后,手指抓紧了他后背上的肩胛骨,模糊的意识间,她感觉自己的指尖沾满了温热粘腻的东西,是血。
    自二人纠缠的身影下方,纯黑的大氅下,有鲜血沿着阿凇的脊背滴答落下,他的伤根本没好,初愈的伤口因这次情动再次裂开。
    但是阿凇没有松手,也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醉意能够将理智的堤坝冲散,同时也将纯粹的欲望与情感无限放大,彻骨的疼痛仿佛潮水,无法击溃此刻汹涌的爱意。
    就是……很想要吻她,很喜欢……很爱她。
    就算明知是毒,他也甘愿饮下。
    室内遍布着浓郁的血腥气与酒气,浮南的指尖沾满鲜血,但她毫无察觉,她只仰着头,与他接着吻,意识逐渐沉沦。
    酒醒之后,什么都会忘记。
    屋内的灯油燃烧至干涸,最后恹恹熄灭,到最后,阿凇连抱着她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与她相拥着倒下,也不知是酒的作用还是因为他的身体已经虚弱到极致。
    月尽天明,日光如薄纱笼罩,柔柔地遮着浮南的眼。
    她抬起沉重的眼皮,只觉得浑身酸软,宿醉之后的脑袋疼得像是有锥子在刺。
    浮南从床上翻身坐起,她的衣裳拢得整整齐齐,仿佛它昨晚没有从自己肩头滑落。
    昨晚的黑暗中,殷红的血落了满地,但今日在晴朗光线的照耀下,她的房间一尘不染。
    浮南赤着足站起身来,她混乱的思绪回归平静,她在想昨晚发生了什么。
    她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口温热的水,在咽下温水的时候,她感觉有淡淡的酒香与一丝不知名的凛冽气息顺着水液滑下。
    是……怎么回事呢?浮南喝完水,就来到镜前,呆呆地看着面色苍白的自己,她想不起来昨晚发生什么了。
    她记得她喝了很多酒,然后阿凇带她回去,在路上说了什么,她不记得了,但是阿凇应该也饮酒了。
    浮南第一次饮酒,她将昨晚醉后她与阿凇说过所有话都忘记了,当然,她也忘了那个绝望且荒唐的吻。
    但酒醉之前发生的事,她记得一清二楚。
    浮南晃了晃自己沉重脑袋,她的脑海里再次清晰响起郁洲的话。
    霎时间,浮南的身子一软,靠在了椅背上,她感觉有巨大的疼痛从心口泛起。
    不管昨晚发生了什么,但……绝对不能这样,阿凇绝对不能因她虚弱。
    浮南虚弱得连行动能力都丧失了,她靠在椅子里,愣了很久很久,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茉茉敲门走了进来,她手里端着一碗醒酒汤:“南姑娘,昨日你喝多了酒,我让人煮了醒酒汤,给你送过来。”
    “啊……好。”浮南扭过头去,看了茉茉一眼,她问,“昨晚我怎么回来的?”
    “南姑娘,我不知道啊,昨晚我和别人快活去了。”茉茉倒是坦诚。
    浮南张口,“啊”了一声,她说:“好。”
    她接过醒酒汤,端了起来,慢悠悠喝了下去。
    大脑倒是更清明了许多。
    浮南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去浴室洗了澡,她冷静了许多。
    刚穿好衣服,茉茉便在门外唤道:“南姑娘,尊上来寻你了。”
    “茉茉,帮个忙,就说我还睡着。”浮南低头将自己的衣襟拢好,她似乎看到自己锁骨上方有一抹红痕,只当是洗澡的热水烫的,没在意。
    她穿好衣服,继续说道:“让阿凇回去吧。”
    “南姑娘,你和尊上这是怎么了?”茉茉有些疑惑,她记得浮南可从来没有拒绝过阿凇。
    “没怎么。”浮南披着轻薄的外袍走了出来,她对茉茉笑了笑,“刚酒醒,脑袋还不太清醒,见他不太方便。”
    浮南靠在院子里的软榻上休息,茉茉的婉拒没有拦下他,阿凇直接走了进来。
    他站定在院子里,定定看着浮南。
    “不是说睡了吗?”阿凇盯着她说道。
    “阿凇,我等会儿就睡,昨晚是你送我回来的吗?”浮南的视线一触及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心跳更快了些。
    她柔声笑,阿凇紧抿的唇苍白。
    “不是。”他说。
    “我昨晚酒喝多了。”浮南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今日感觉还不太舒服,所以,你先回去吧,如果还有什么事,改日再与我说,好吗?”
    “不。”阿凇坐到了她身边,他高大身子投下的阴影笼罩下来。
    浮南瞪大眼盯着他,她愣了许久,而后,她站起身来,走进自己的房间。
    她不太会拒绝人,但她知道,她要离阿凇远一点。
    阿凇扭过头,看着她的背影,问:“跑什么?”
    “阿凇,对不起。”浮南颤抖的手将自己颊边的碎发拢好。
    “郁洲骗你的。”阿凇对她说。
    “嗯。”浮南背着身,声线温柔,“阿凇,你说是就是吧。”
    他快步走了过来,来到浮南身后。
    “阿凇,就当是郁洲骗我,好不好,我想先回去——”浮南往前走,打算关上门。
    但阿凇的速度很快,他直接从后将她抱住了,他低下头,脑袋埋在她的脖颈间,她身上的气息如昨晚一般甜蜜。
    他没说话,但浮南却死死咬着自己的唇,将他的怀抱挣开。
    “郁洲说的是假,但你现在在做什么呢,阿凇?”浮南的心脏扯着疼,她看着阿凇那双略带无措的黑瞳,将他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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