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遥瘪瘪嘴,忽然有些不高兴,也拿起笔在墙上写了一句。

    “同志们,出发喽!”纪宇在门口喊。

    周遥放下笔,回头望一眼寂静无人的吧台,走了出去。真到要离开了,周遥有些失落。她站在院子里望一眼这四四方方的客栈和头顶高高的蓝天,深吸一口气,坐上了车。

    阿敏出来打了声招呼就进去了,告别也是匆匆。

    而骆绎不知在哪里,连别离也不给。

    周遥歪头靠在玻璃上,面无表情。

    汽车驶出院子,上了小路,周遥却突然瞪大了眼睛。骆绎一身黑色风衣,站在路边的黄叶下,秋风吹散他指尖的烟。

    他立在秋光漫天的黄叶里,目光笔直而柔软地看着她。

    周遥一愣,立刻趴去窗户上,手掌拍上玻璃要对他说什么,一秒间,擦身而过。

    他的身影如流水般逝去。

    她心头一窒,慌忙回首,可他早已被抛在山路尽头。车一转弯,那颀长的人影瞬间被金黄的树丛淹没。

    周遥呆呆望着树稍上灰红色的客栈屋顶,眼泪就滑落下来。

    她怕车上其他人看见,赶紧低头拿袖子蹭去泪水,没发出一点声音。

    还没来得及和他说,

    骆老板,我走了哦。

    ……

    回程路上,周遥十分辛苦。

    她身下本就有些疼痛,几番颠簸,便冷汗直流。好不容易到了山下小镇,车也不停,直接开过。

    那熟悉的镇子也成了甩在身后的风景,只有周遥回望一眼,其余人对那小镇并没有多少感情。

    近中午,到了稻城县,大伙儿停下吃了顿中饭。周遥仓促吃完,借口上厕所,偷偷跑去药店找紧急避孕药,红着脸说出口了,店员居然说已卖光。

    周遥哑口无言地返回。

    路上,掏出手机看一眼,没有任何消息。周遥化劳累为怒气,忿忿地骂了骆绎一路。

    吃完中饭再出发,半小时到机场。这机场小得很,不用廊桥也不用摆渡车,出了候机厅,走几步就上飞机。

    机上乘客少,为平衡飞机,乘客被分散坐开。周遥单独坐在窗边,望着舷窗外的黄色大地。

    忽然,后边递来一张纸条,竟是陆叙。

    她诧异地打开纸条:“明天有时间出来谈一谈。”后边跟了一串电话号码。

    周遥把纸条收进口袋里,猜测陆警官找她多半和骆绎有关。

    到了成都,等待,转机,终于落地北京,周遥累得筋疲力尽,结果一出首都机场便堵进了漫漫车流。

    车窗外,大部分树木已经枯败,钢筋水泥建造的城市,往哪儿看都是灰蒙蒙的,空气里也全是汽油和灰尘味。

    周遥歪在靠椅上,拿手指戳玻璃,心里头有股子难言的急躁:“早知道跟苏琳她们坐地铁回学校了!”

    司机微笑:“夏总已经一个月没见到你了,刚回来怎么能去学校。况且今天还是周末。”

    周遥趴在窗边,张开嘴巴,对着车窗呼气,看玻璃一会儿朦胧,一会儿清晰。

    司机善意提醒:“遥遥,坐有坐相。夏总看见又要生气了。”

    周遥不高兴地撇一下嘴,坐直了身子,过一会儿,又惦记起了避孕药,可她没机会去买。

    深夜回家,桌上留着晚餐。夏总临时开会,回公司了;周教授在学校实验室加班。

    周遥一个人轻松自在吃完饭,好好洗漱一番倒在自家柔软的大床上。

    房间里安静极了,一点声音也没有,窗外也没有风声。

    她望着天花板上的欧式吊顶和绚烂灯光,忽然觉得恍如隔世。一天之内,她似乎跨越了千山万水。

    周遥看一眼手机,刚好晚上十二点。

    昨晚的十二点,她在骆绎的床上,她的身体深深地包裹着他,容纳着他冲撞的力度。周遥想起那无数个近乎疯狂的画面,不自禁打了个哆嗦,急促地喘了口气。

    她侧了个身,望着对面摆满石头的柜子发呆。小镇医院,摇滚音乐会,扎西哥哥的婚礼,堰塞湖溃堤,姜鹏的山庄……一切好像都在今早,可怎么此刻她就突然回到了这里。

    她又看了一眼手机。

    骆绎还是没有给她打电话,也没有发短信,都不问一句她到了没有,也不怕万一飞机失事。

    周遥不禁猜想他在干嘛,在吧台调酒,还是在房间里抽烟?可无论怎么想,她也不可能跑下楼去查看甚至敲他房门了。

    周遥不满地哼一声,发誓不会先联系他。她瘪着嘴,啪地关掉了灯。

    ……

    深夜,骆绎一盏一盏关掉公共区的灯,走到涂鸦墙边时,却鬼使神差地想,周遥会不会在这面墙上写下过什么。

    他还记得她明信片上丑丑的字。

    是的,那时他在注意她。

    骆绎从来不看涂鸦墙,这是第一次。

    他目测着周遥的身高线,沿水平方向找了一遭。他认得她的笔迹,很容易就找到了她写的那句话,“骆老板,再见喔。”

    第31章

    周遥睡到九点半才起,下楼梯时“啊呜”伸着懒腰,余光瞥见夏总坐在餐桌前看报纸,顿时一愣,她没想到夏总居然没出门,立刻收了手,规规矩矩地走过去。

    “妈妈~~”周遥乖巧地叫她一声,坐下吃早餐。

    “这都几点了?”夏总目光从报纸边缘投射过来。

    “昨天累坏了。”周遥小声说,揉一揉发酸的脖子,手搭在桌沿,问,“您怎么没去公司?”

    “星期六。”夏总隐隐皱了眉,“你手放哪儿?”

    周遥抿紧嘴巴,左手慢慢地捧住碗,身板也坐直了。

    “一些天不着家,规矩就全忘了。”

    周遥低头喝粥。

    过了半刻,夏总脸色又缓和下去,道:“下午跟妈妈出去吃顿饭。”

    周遥想起陆叙:“我今天约了朋友。”

    “推了。”夏总头也不抬。

    周遥咬着鸡蛋,不吭声。

    “长辈和你说话呢,听见了没?”

    “听见了。”周遥轻声反驳,“你朋友我又不熟,带我去做什么?”

    “是蒋叔叔一家,你爸也会去。”

    周遥和蒋家的蒋寒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家曾住一个宅院,虽然后来各自搬去了大别墅,关系却一直很好,常有往来。尤其今年,隔三差五就聚,也没法推辞。

    周遥立马谈条件:“那我今天要跟爸爸一起回学校,我还有很多事情,忙着呢。”

    “可以。”

    周遥吃完,把筷子勺子整齐摆好:“妈妈,我吃完了。”

    夏总点了一下头。

    周遥起身,椅子不发出一丝声响,走上楼,脚步声也没有。

    夏总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阮秘书走过来,轻声:“夏总,你今年抽了不少时间和蒋家聚会呀。”

    夏总:“我什么心思你还不知道?”

    “我是觉得遥遥现在还小,你是不是心急了点?”

    “趁她现在还小,再过两年就管不住了。”夏总放下报纸,眉心紧拧,“欧娅以后都是她的,可你看她现在这样子,没半点心机,玩心又大,还不为将来打算。”

    阮秘书微笑:“遥遥5岁就上小学,又不停跳级,身边一直没个同龄人,所以到现在还像个小孩。再说,她也正是爱玩的年纪。”

    “我担心她被骗,尤其那些专骗小姑娘的浪子;又担心她以后的结婚对象不好。遥遥太单纯,她的丈夫绝不能太精明,不能有太重的心思。不然,夺了欧娅把她扫地出门另娶别人,类似的例子还少?”

    “你看中蒋寒了?”

    “嗯。这孩子我看着他长大,正直坦率,他爸妈都是好人,夫妻感情也好。这样家庭出来的孩子值得托付。且他和遥遥也熟。”

    “但不知道遥遥有没有那方面的喜欢。”

    “你忘了,遥遥以前喜欢过蒋寒,她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夏总淡笑一下又收敛,“所以也好骗。”

    “我看你就是太担心了。遥遥生活学习环境很单一,遇不着那么多复杂的人。”

    “但愿。……对了。采购部在招新主管,你盯着点儿。这职位太重要,务必选对人。”

    “放心。”

    蒋家离周家不远,半小时车程。蒋父是开拍卖行的,蒋母是画家,蒋寒和周遥同岁,比她大一个月,还在读大三。

    蒋寒一见周遥晒黑了,就挑了眉梢:“两个月不见,你去挖煤了?”

    周遥斜他一眼,立即就呛回去:“叫学姐!”

    蒋寒灰了脸,转头就不理她了。

    夏总给了周遥一个眼神,周遥瘪了瘪嘴。

    蒋母笑:“这俩孩子,一见面就斗嘴。”

    周教授和煦笑道:“蒋寒懂事多了,就我们家遥遥,岁数都白长了。”

    夏总轻轻白他一眼:“还不是你宠的。”

    夏总和蒋母心照不宣,撺掇两位老公去茶室下象棋,把周遥和蒋寒单独甩在客厅。

    没一会儿客厅里两人就争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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