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这是蟠桃?」
    桃花满脸迷茫,「这、这就我刚刚藏在袖子里吃剩下的啊,当然知道这是蟠桃。」
    我自桌上取过一颗来,递给她,「来,你现下立刻吃给本君看。」
    桃花莫名其妙,可也顺从的接过,三两口就啃得只剩颗果核,她擦擦上头的口水,给本君瞧。
    本君不可思议的瞧着双手手心上一模一样的两颗果核。
    原来这竟是蟠桃。
    脑海里忽有熟稔的声音传来——
    「若真使苍黎帝座自此魂飞魄散,于谁有任何好处?」
    「莫非??你想同本君说,这幕后黑手是我所熟识之人?」
    「正是。而且怕是与师父相处甚久,是师父如何也怀疑不到的人。」
    ——极其熟识,且相处甚久,如何也怀疑不到的人。
    这答案看似远在天边,其实就近在咫呎。
    桃花瞧着我的脸色瞬变,忧心忡忡道:「姑娘您一向最是大度,而且您以前说过要给我一篮蟠桃的。」
    我扬起唇角,「本君何时说过的?」
    桃花睁大双眼,义正严辞道:「您以前在凡间,那叫兰河温家时,跟桃花许诺过的。加上头先的一篮,那是两篮。您可不能赖帐啊!」
    我悠悠道:「你自来我这紫寧殿里食的蟠桃就超过两篮了吧?」
    「林林总总加起来??应该五篮有了。」桃花抿嘴,露出羞涩的笑容,「既是吃了五篮,您总不会因为我偷食了一颗就罚我去打扫吧?」
    「这是理所应当的,」我粲然微笑,「这不是罚你,这是你应尽的,去,把本君的紫寧殿每根樑柱擦到闪闪发亮。」
    桃花急道:「怎么这样?这紫寧殿这么大,我一个人怎么办得到?」
    我拋起蟠桃,又接住,「以前有人办到,你自然也能办到。」
    桃花瘪嘴,瞧我往外走道:「那姑娘您又要去哪儿了?咱们才刚回殿呢。」
    我挥挥手,「本君去个地方会会人先。」说完穿过门扉来到极西之岭上,一道墓碑稳稳扎在土里,上面朱红色的大字刻着三字——诛仙台。
    高岭之风凌厉刺骨,吹动本君身上的衣襬发梢,不多时,后头传来一个声音,「怀瑾参见帝君殿下。」
    我转身望向她,她一袭锦衣华袍,眉眼含笑,数千年来,始终如一。
    本君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不想再兜圈子了,便直言道:「你为何要陷害本君?」
    如我所想,怀瑾面露困惑道:「何谓陷害?怀瑾不知帝君在说什么。」
    「本君已经知道蟠桃一事,你就不用再隐瞒了。」我轻笑道:「这数千年来本君一直视你为挚友,从未想过竟是你在后头捅本君一刀。」
    「何谓捅帝君一刀?怀瑾实是不懂帝君在说什么。」她仍道。
    「你还想否认到什么时候?」我娓娓道:「本君起初就想,温言为何会在梦中见到本君?方才明瞭,因你一直拿着本君的狐涎冒充本君入梦。要得我的狐涎并不容易,可你在我身边多年,早知我爱吃蟠桃,便总是带着一篮篮蟠桃来见我。偶尔我咬了一口就放在桌上,转头再看,已消失无踪。我总以为是我自个儿弄丢的,怎知竟是你搞的鬼,你带来满满一篮,恰好收走半篮我吃剩的,好叫你行那偷天换日之术。莫怪温言总怨我,岂料竟是我错怪了他。」
    怀瑾微笑,「这确实是,温言对帝君情深意重,却不为帝君所青睞,甚是可惜不过也多亏温言,若非有他在檮杌最后奋起时挡在帝君面前,如今魂飞魄散的怕就是帝君了,那就白白可惜了怀瑾这多年筹谋。」
    我飞身上前揪住她衣领,「为何?究竟是为何?你要这般对待本君?」
    她一字一字吐息,「因为你,是特别的。」
    「什么?」
    「怀瑾生为天狐,是仙狐之首,原先以为天狐成仙最多也只能位及王母娘娘的高级仙使,或是回到青丘做个狐帝。可你却有违眾人想像,区区紫鳶狐竟想成仙,最神奇的是,你也真成了仙。怀瑾便忍不住想看看,除了成仙外,你还能达到什么样的境地?」她面露痴狂,眼底燃起两簇火苗,惊得本君松开手,倒退两步。
    她反倒上前两步,不疾不徐道:「苍黎帝座确实将你教导得甚好,面对苏镜尘那般超凡脱俗之人,你也能稳住仙根,不动凡心,远非他人所能及。当你成为上神时,我就明白你不单单是紫鳶狐而已,你是我们所有仙狐的希望。」
    我不明所以,「这,就是你设计陷害本君的原因。」
    「这怎么叫陷害?怀瑾不过是除掉你升做帝君路途上的障碍罢了。」她长舒口气,「那苍黎帝座虽是助了你一臂之力,却也阻挠了你更加往前。你日日待在景晨宫百无聊赖,不思进取,我便开始盘算,如何能让你上鉤。幸好,你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唯独对苍黎帝座深有执念。」
    「所以你才对温言下咒诅?」
    「没错。因为怀瑾深知,你不会坐视不管,一定会引渡咒诅到自己身上。」
    我呆愣,「你早就知道?」
    「当然啊。你虽然对帝座为狐仙所惑而入魔半信半疑,可是只要我次次威逼温言性命,你心中定会种下一颗种子——啊,果然真有人要害帝座无法飞升。如此一来,你就更加谨慎以待,不惜以自己来承受温言所受到的伤害。」
    「那又如何?这对我晋升有何助益?」
    怀瑾开怀大笑,「当然有所助益!晋升是有规则可循的,你越是凄惨,越是无私,置生死于度外,你晋升的机会就会大大提升。」
    我神色迷茫,顿时手足无措,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所以??所以??
    「所以阻碍帝座飞升的不是他人,而是帝君殿下你啊。」
    本君如五雷轰顶,浑身发抖,听起来虽荒诞,可她句句属实,杏花银柳都是怀瑾的人,本君不管到哪,不管做什么,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们从未胁迫本君做什么,却一步步诱导本君至此。我哑声道:「那香菱呢?香菱可也是你安排的?她同温玄是真有干係吗?」
    「帝君还承受得起怀瑾再说一分话吗——」
    「快告诉我!」
    她眼神怜悯,「是真的。」
    「不过这是握瑜的主意,香菱身有温玄这个软肋,演技又拙劣,我本不想用她,殊不知她的破绽正好衬出她对温玄的一片赤诚,反倒能说服帝君,省去了怀瑾不少麻烦。」
    「那她现在在哪?温玄呢?」
    她眼睛眨都不眨,「死了。」
    「温玄一走,她便自毁仙丹跟着去了。可叹她资质甚好,未来应大有可为才是———呃!」
    我左手捏诀,金色锁链扼住她的喉咙,直往上抬,「是你,全部都是你。你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毁掉这么多人?」
    「一己之私?」怀瑾面色胀红,仍声嘶力竭道:「我是为了仙狐的未来!为了狐族的前程着想,何错之有?」
    我松开手,悵然若失。
    温和也是为了兰河的未来杀了苏洛,温流也是,不惜以子为祭,再创盛世。
    诛仙台的寒风也比不得我的心寒。
    怀瑾倒在地上连咳数声,才顺过气来,她坦然道:「就在帝君召我来诛仙台时,怀瑾早就想过您一定知晓了什么,若您迟至今日还猜不到这局中局的奥妙,怀瑾才要失望呢。」
    我冷笑道:「你难道不怕本君杀了你?」
    她展顏微笑,「怀瑾运筹帷幄已久,怎会没料到帝君要杀我?帝君殿下想杀想剐,或把怀瑾推下诛仙台皆可。仙狐未来一片光明,怀瑾心愿已了,已经没有什么遗憾的了。若我一死,握瑜便会接替我的位子成为下一代狐帝。」
    我摇摇头道:「你算的可真縝密,本君已跟猎物般掉进你的网里任你摆佈,现下杀了你又有何意?」
    「那么,从此以后,帝君可愿不计前嫌与怀瑾一同扶植更多仙狐?」
    我淡然一笑,「一同扶植?你利用我诸多,难不成还望我听你号令?怀瑾,你机关算尽,独独忘了算上一点,我召你来这诛仙台,不是为了推你下台,而是为了我自己。」
    我站到诛仙台上,我深知再往后一步,就会坠落。
    「原来如此,您打算自毁仙根吗?」怀瑾微笑肯定道:「怀瑾斗胆打赌,您是不会这么做的。」
    「为什么?」
    「因为苍黎帝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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