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承玉洗澡出来,谭既怀还在打电话,手里拿一个高脚杯,轻轻摇曳,嘴里的烟燃到尽头。
    野性又冷峻。
    他示意她的那杯酒也倒好了,她穿没有系带的浴袍,斜靠在浴室门口好整以暇欣赏他许久才赤脚慢慢走过去。
    不知道他在和谁交涉,方承玉含了口酒,在他注视着自己赤裸玉足的斥责目光下踩到他足背上。
    他十分警惕,生怕她跌倒,立马用手扶她的腰。
    深邃瞳孔里全是她的明眸皓齿,谭既怀耐心耗尽,想把电话挂断。
    方承玉踮脚去碰他冰凉的唇,然后把温润的液体渡进去。
    葡萄酒的清苦和她身上的软香混合成烟,让他上瘾,恨不得一口就嘬到尽头。
    呼吸方寸大乱,谭既怀倾身正要缠她的舌头,她却整个人往后站直,从他脚背上轻轻落地。
    空气一时停滞,电话里的人声更加清晰。
    乡下老头,无礼、放肆、粗蛮。
    “既怀啊,你还在听吗?我跟你说,做我们周家女婿,那就得处处为周家着想。更何况这对于你来说不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吗……”
    周老头以自个儿有个当市委书记的女婿为傲,在老家招摇过市。
    隔八百代的亲戚找上门让他帮忙走关系进医院看专家号周老头都答应下来,以此彰显他在书记女婿面前的威严。
    方承玉默默走到一边,也开始打电话。
    但她是和律师团的同事谈正事,谭既怀无法打扰她。
    过了二十分钟,方承玉走到浴室门口,谭既怀正蹲在那里心细认真地清理头发。
    全是她的。
    浴缸、瓷砖、热水器开关、马桶盖、洗脸池。
    掉落的人毫无察觉,但在他看来,就是一团绒乱。尤其是缠在漏网里的头发,说不定会引起堵塞。
    谭既怀完全不像一个高高在上的领导,只穿一条内裤,头发还滴水地蹲着身子挪动脚步徒手把头发捞起来,拢成团,放进垃圾桶。
    真正聚拢到一起,才觉得触目惊心。
    他下意识扭头,可她一头乌发刚吹干,依旧蓬松连发缝都快要看不到。
    可隔八年的时间,他再一次干这个工作,的确明显感受到她脱发加倍厉害。
    “以后不要熬夜了,我认识个老中医,对治疗脱发很有一套,下次带你去他的医馆,顺便给你调养一下身子。”
    方承玉没有说话,等他洗完手扭头看她时,发现她眼眶红红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
    他好像知道她是因为刚才他和“岳父老”的那通电话生气,突然变得沉默。
    下意识想开口解释,可又觉得,没有必要。
    而且他身居高位多年,早就不习惯做什么事还要和别人解释汇报了。
    可她似乎也没有想听的意思,踮脚钩住他的脖子,吻上去。
    他双手托她的臀,动作自然,她双脚弯曲缠绕住他的腰,主动去解开自己的浴袍。
    意乱情迷的时候,他一直听到她在叫。
    “阿怀、阿怀、阿怀……”
    从古老时光荡过来似的轻柔呼喊。
    *
    那天过后,两人再没有提过那件事。
    一如既往一起上下班,在北门的十字路口分开、见面。
    偶尔会一起去买菜,偶尔由谭既怀带方承玉去各种昂贵高雅的餐厅。
    他们都不喜欢散步,吃饱了洗完澡就开始做爱。
    下午没工作的时候,他们就从天光做到日落,有种时间颠倒的错觉。
    两人在家只穿浴袍,里面一丝不挂。
    珠城的冬天很冷很长,但公寓里似乎总是二十二度恒温。
    其实方承玉没正式搬过来,因为谭既怀不是时刻都能在这边过夜、或者一呆呆一整天。
    但只要他贴近她时身上没有别的气味,方承玉似乎完全不考虑现实问题。
    要去交涉那天早上,谭既怀本想去她的出租屋接她,却得知她昨晚是在星海元过的。
    愧疚水漫金山,淹得整装待发的男人喘不过气。
    昨晚他有应酬,结束时已经凌晨两点了。
    她知道他的工作安排,所以主动提出回出租屋过夜。
    进门时,其实离要去上班的时间所剩无几,但方承玉依旧坐在梳妆台前打扮自己,从容淡定。
    他知道她向来镇定,对时间有严格精准的把控,不会让自己做出迟到这种羞耻的事。
    “你回来了?帮我选一下,我是戴这个还是戴那个?”
    她语气平淡,让他记忆有些混乱。
    仿佛此刻不是大清早,而是繁忙一天结束,她在家等了整天。
    “这个吧,更衬你今天的衣服。”
    他直接拿过那对黑色耳环,替她戴上。
    她左耳垂刚好有颗痣,和耳洞的位置十分贴合,稍不注意,就会错认。
    可他动作很稳,精准插入。
    往外走时,他问她吃没吃早餐。
    她弯腰换鞋,回答:“吃了,你前晚熬的骨头汤,我用来煮了几根面。”
    说完,见他眼风往厨房扫,又轻笑一声:“不过碗没洗,留给你了哦。”
    他有些尴尬,更抵不住她的软声细语。
    低头摸鼻尖的时候,她又走回来。
    今天她里面穿的是十分正式的黑白套装裙,外面套了一件高克数的羊毛大衣。
    长发低挽,可气质冷冽。
    他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忍不住低头汲取她的暖室芬香。
    她解开他的领带,正准备重新系上,却被他滚烫的手握住。
    “是我自己系的……”
    呼吸粗急,他甚至想摁她在鞋柜上再做一次。
    去他妈的拆迁钉子户。
    她歪头,算了算。
    他们自重逢在珠城市委,他逼迫她在办公室做的那次之后,已经在一起整整一个月了。
    谭既怀呼吸紊乱叫她的名字。
    她笑,声音轻渺。
    “这一个月来,你都没有和她做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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