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宁长公主自然是没有证据的,她还没说动萧柏呢,只能哭天抢地,祸水东引的念头,本就是情急之下冒出来。哪想到皇帝居然不顺水推舟把萧柏这个可能威胁他儿子的郡王收拾了,反倒盯着她这个公主看,她再是端王胞妹,可一女人,背后无人又能做什么?

    皇帝的脑回路,泰宁长公主实在看不透,看不透的长公主就这么进退两难,只能一条道走到底,指天对地的哭是萧柏心怀不轨暗示她,她才会帮萧柏拉拢人。

    面对泰宁长公主的指证。萧柏反反复复只有,“臣冤枉,请陛下明鉴。”

    两相对比,泰宁长公主口口声声萧柏率先拉拢她,却无真凭实据,反倒是她的心腹招供,奉泰宁之命屡次游说萧柏,次次无功而返。

    皇帝不由更信萧柏一些,搓了搓手,为难的看一眼武成王,再看一眼泰平长公主,“王叔和长姐觉得这事?”

    武成王和泰平长公主对视一眼,萧柏是不是真的不心动,还是欲迎还拒,他们保留意见,没有证据却是真。打压萧柏,这事武成王在做,泰平长公主也在做,效果显著,萧柏几乎没有建立起任何势力。说他想谋划皇位,没有站得住脚的证据。

    武成王正要说话,却听见一把惊慌的嗓子嚷,“静太妃晕倒了!”

    静太妃是先帝留下的分位最高的嫔妃,太子幼而丧母,早年也承过静太妃的情,当下便把人传进来。

    来报信的太监结结巴巴道,“太妃站起来时眼晕了下,磕在了床头,太妃,太妃就晕了过去!”

    萧柏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嘴唇哆嗦连话都问不出来。

    见此,皇帝不由心软,道,“你速去陪伴太妃,”又吩咐人把太医院院正带过去。

    萧柏恍恍惚惚的谢恩,双腿就跟灌了铅似的,最后还是被人架着抬着的。他由静太妃一手养大,静太妃与他而言,不仅是最亲近之人,还是他的精神支柱。

    武成王和泰平长公主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去看皇帝,皇帝哪还顾得之前之事。罢了,无真凭实据,再说什么,反倒让皇帝不喜。

    萧柏的事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束了,泰宁长公主和苗家却没这么幸运。待前去长公主府搜查证据的人带着书信回来,皇帝雷霆震怒,下旨抄了长公主府和苗家祖宅。

    泰宁长公主被褫夺封号,皇家不兴杀骨肉,因此她留下一条命,被圈禁在皇陵,美名其曰侍奉先帝。

    苗心语明知刺客却知情不报,还假惺惺救驾,皇帝被她恶心坏了,于是让她和她母亲一起去守皇陵。

    涉事最深的苗驸马以及苗二爷被判死刑,其他苗家男丁依据参与程度,监/禁和流放不等。

    贼心不死的端王旧部也没跑,死的死,关的关,贬的贬。

    五年前还烜赫一时的苗家就这么轰然倒塌。

    到后来,皇帝已经有些不忍,然这事上武成王与泰平长公主难得的意见统一,杀鸡儆猴!

    一件事,若是武成王和泰平长公主都同意了,一般而言皇帝是不会反对的,不一般的情况从未出现过,这一回,同样如是。

    处理好端王余孽,已经是七月底。泰平长公主抽了空与皇帝语重心长,“为何老七(泰宁长公主)想拉拢阿柏,盖因陛下膝下只有太子,太子成婚两年,东宫也未添丁。说句不吉利的话,照目下情况,若是太子有个三长两短,这江山还不是得传给他。”荣王被彻底的忽视了。

    若是以前皇帝还感触不深,他防着萧柏,完全是因为被泰平长公主灌输的缘故,可经过泰宁长公主一事,皇帝才认真正视这个问题。萧柏没这念头,可挡不住一些郁郁不得志或者野心勃勃的人想捞拥立之功啊!

    皇帝,“那依长姐所见,朕该如何?”

    泰平长公主道,“便让他继续做个闲散王爷吧,老十(荣王)不是过得也挺好。待陛下子嗣昌盛了,若他有心报效朝廷,再与他实职不迟。”

    皇帝点头,“他的婚事,他也十九了,况且静太妃……”

    静太妃怕是撑不住了,之前泰平长公主还以为她是妆模作样。

    “静太妃想在阖眼之前看着阿柏成家,人之常情,陛下为他择一清贵之家的姑娘,想来静太妃也能放心了。”

    觉得冤枉了萧柏,又被快死的静太妃刺激了下,想给萧柏娶个高门贵女弥补下的皇帝没有反驳,道,“一事不劳二主,为阿柏择妻的事就劳烦长姐了。”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皇后,皇后没经验。”

    泰平长公主目光动了动,笑道,“我是他姑姑,替他操劳一回也是应当的。”

    ☆、第106章 一百零六

    无风也无雨,烈日当空,红花绿树都无精打采的耷拉着,唯有窗外树上的夏蝉声嘶力竭的鸣叫。

    人们都躲在屋内,没了游山玩水的闲情逸致。有条件的早已在屋内摆放了青铜冰鉴,里面盛着冰块,冒起丝丝凉气。边上丫鬟摇着大蒲扇,吹来一阵阵凉风。

    淑阳长公主便是有条件的,男人们有正事,她便把女儿媳妇妯娌侄女邀过来打牌。

    姜瑶光已经把斗地主这项老少皆宜男女通杀的娱乐成功发扬光大,众人玩的不亦乐乎。

    淑阳郡主、长嫂陆氏,四夫人史氏和三姑娘凑了一桌,二嫂林氏还没学会,跃跃欲试的姜瑶光却是被淑阳郡主赶下桌。

    淑阳郡主坐下后摸着牌道,“正好,你去做几碗冰沙来。”

    姜瑶光甚是怨念的看着她,林氏出声道,“我和妹妹一块做。”

    想偷懒的姜瑶光不好意思驳林氏的面子,遂道,“那我让他们把我那套工具拿来。”她嫌原来的工具磨出来的冰沙粗粝,便画了图样让工匠重新做了一套,磨出来的冰沙果然细了很多,不过还是和现代的没法比。

    趁着婢女去拿工具的空档,姜瑶光又吩咐人切水果,冰牛乳。不一会儿工具就取来了,便开始磨冰沙。

    磨好后把冰沙盛在一个个骨瓷小碗里,按着个人的喜好,淋了牛乳,再在上面浇一层红豆沙或是水果粒。

    姜瑶光又拿出几碗用食盒装了,放了几块冰保温,命人送去给父兄。

    打牌的史氏见自家老爷的份都有,对淑阳郡主笑着道,“长生做事向来心细,”嗔一眼三姑娘,“比我家这丫头懂事多了。”

    被嫌弃的三姑娘吐了吐舌。

    “她呀经不得夸,一夸准得得意忘形。”虽这么说着,淑阳郡主面上的笑意却是掩不住,出了最后一张牌,这局完了,四人都放下牌,移步到罗汉床上。

    史氏望了望外头的天,“今年什么时候回京,这都八月初了,往年这会儿都回去了?”

    “今年热的晚,凉的也晚,不过总不会晚过十五 ,中秋必是要在京里过的。”淑阳郡主道。

    史氏道,“那差不多得收拾起来了。”

    淑阳郡主点头,舀了一勺水果给眼巴巴看着的肃哥儿,他小孩家家不敢给他吃冰。

    小家伙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松鼠,看的人心都要化了。

    看的史氏眼热不已,长子才十三,想抱孙子还得等上好几年,还不如盼着外孙实际一点。和白家商量的差不多了,然而二姑娘未嫁,三姑娘就不好定亲,二姑娘那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她得找时间好好问问大嫂。

    不知道她娘已经盯着她肚子盼外孙的三姑娘还在和姜瑶光聊,她望着姜瑶光指甲上的粉色蔻丹,“你这蔻丹颜色倒是别致。” 淡淡一抹粉,十分雅致清新。“不是用凤仙花和千层红染的吧,这个色染不出来。”

    姜瑶光抬起手,有点儿小得意,“是几个小丫鬟在山里发现了一种红色野花自己染来玩,我觉得颜色好看,便也染了下,你喜欢的花,我让他们再去采一些回来。 ”

    哪个姑娘不爱俏,三姑娘忙不迭点头。

    珠帘轻轻响动,一梳着双丫髻的侍女进来屈膝道,“荣王妃和庆国公老夫人在外头。”

    淑阳郡主道,“还不请王妃和老夫人进来。”庆国公老夫人是皇帝嫡亲舅母,又有一个做荣王妃的女儿,身份贵重,便是淑阳郡主也不好怠慢了。

    荣王妃年近三十,依旧艳若桃李,时刻带着一张笑靥,观之可亲。庆国公老夫人白发红颜,精神矍铄。

    两厢厮见,淑阳郡主迎二人坐下。

    荣王妃掩嘴笑道,“母亲嫌屋里闷坐不住,我便陪着母亲四处串门子,没打扰表姐吧?”

    “正闲着无事,王妃和老夫人能过来,也叫我这热闹点。”淑阳郡主让丫鬟奉上凉茶。

    荣王妃笑,“我这大热天的进来,表姐这有好吃的却不给我,莫不是舍不得了。”

    庆国公老夫人喝了一口凉茶,嗔怪的看一眼女儿,对淑阳郡主道,“瞧她这破落户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荣王府垮了呢。”

    “王妃惯来爱说笑,” 淑阳郡主笑起来,“这物太凉,怕你不中意才没给你上,你既然要了,我还能不给你不成。”淑阳郡主与荣王妃关系尚可,遂说话也松乏些。

    荣王妃舀了一口冰沙,感叹了一回,“这天气还得吃这些才舒爽,还是表姐会过日子,要知道我就早过来了。”

    “一碗冰,倒叫你说出这么多话来。” 庆国公老夫人啐她,目光扫到姜瑶光, “这年纪的小姑娘一天一个样,才一阵没仔细看,我都要认不出了。”老夫人抬手招了她到跟前端详,明眸善睐,朱唇皓齿,身段窈窕,真是个美人胚子!侧过脸对淑阳郡主道,“说说你是怎么养姑娘的,我家还有好几个丫头呢,好叫我回去把她们捯饬的能见人。”

    姜瑶光低了头腼腆的笑,这时候她只要保持微笑就够了。只听见淑阳郡主含笑道,“府上几位姑娘花容月貌知书达理,谁人不知。”

    吃完了的荣王妃嗔道,“你九姨离了京,你这丫头就不踏我的门,也是没良心的。”

    姜瑶光脸上一红,“不好总打扰王爷和王妃。”

    荣王总是捣腾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九公主是个好奇心旺盛的,没少去看热闹,十次里会把姜瑶光带上三四次。不过后来姜瑶光年纪大了,就很少陪她去凑热闹了,这几年九公主离京,自然更不会去荣王府。

    “王府就我和王爷,他一天到晚的胡闹,我是巴不得你们这些小姑娘过来打扰我的。”

    姜瑶光抿了嘴笑,“那王妃日后可不要嫌我烦了。”客套话谁不会说。

    荣王妃笑的爽快,“那我可等着你了,”转过头也对三姑娘道,“姜三姑娘可也要来啊!”

    三姑娘笑着应了一声。

    荣王妃接着道,“这次过来我也是顺便想问问表姐,延熹郡王那的贺礼怎么走,也好叫我有个参照?”

    泰平长公主雷厉风行,前脚皇帝让她为萧柏找郡王妃,不过三天就找到了,静太妃娘家侄孙女聂云澜。为了让静太妃走之前能看到心爱的孙子成婚,三书六礼一切从简,婚期就定在八月底。

    几十年前,聂家也是名门望族,不过一直在走向下坡路。皇帝听取泰平长公主的建议,给聂家家主升了升官,面上就更好看了。

    也让人知道皇帝的宽厚,静太妃情况不妙,最惦念的不就是延熹郡王和聂家,现在延熹郡王婚事定了娶得是她侄孙女,聂家还升官了。

    这一招,可真够损的!估摸着静太妃得被气得好起来,可皇帝是看在她将死的份上才速速决定延熹郡王的婚事和给聂家升官,静太妃想不死也不成了。

    淑阳郡主缓声道,“我想着比照着当年东宫薄三成。”目前皇帝还是想做一个慈祥的伯父,他们就不能太寒碜了。

    “母亲也这么说,既然表姐都这么说了,那我心里便有数了。”荣王妃笑,“延熹郡王马上就要大婚,皇家就还只剩下王叔家的阿璟了。听话头他倒是有意中人,就是不知什么时候能喝上他那杯喜酒?”

    淑阳郡主笑容顿了下,扫一眼低着头喂肃哥儿水果的姜瑶光,“他主意向来大,谁也说不准。”

    “倒也是!” 荣王妃忽的想起来,“表姐的阿勋年纪也不小了,去了边关这么多年,可别把婚事耽搁了。”

    淑阳郡主心头一紧,心道,莫不是她们是来做媒的,若是合适,倒也是好的,不过眼下这还有未出嫁的姑娘,显然不好深谈,遂道,“九月里他要回来一趟。”

    荣王妃喜道,“那我在这恭喜表姐,这下表姐可就能阖家团圆了。”

    “同喜,府上二爷不也要回京了” 淑阳郡主道。

    庆国公老夫人已经笑得满脸菊花开了,“是啊,我家老二一去就是十一年,这次总算是能回来了。”庆国公府二老爷乃封疆大吏,此次回京便是要接任西山大营。

    姜家和泰平长公主争得脸红脖子粗,皇帝左右为难,答应谁都不好,最后便宜了庆国公府二爷——原开济。武成王和泰平长公主政见不合,已成两派,一直都想拉拢庆国公府。奈何庆国公府一直都是两不相帮的态度,不过和两边关系都尚可。

    庆国公老夫人乐呵呵道,“我那几个孙儿孙女总算是能回来了,老二家的大小子与劭勋同年,都是从武的,许是能合得来。”

    淑阳郡主心里一动,慢慢道,“原公子青年才俊早有耳闻,我家劭勋能与他做朋友,倒是他的福气了。”

    “你这话就说的没意思了,你家劭勋在这一辈里是顶尖儿的。你是有福的,养的儿子姑娘都是拔尖的。”

    淑阳郡主有些糊涂了,原家看中的是她儿子还是闺女?

    一行人又说了些闲话,淑阳郡主送走了原家人,史氏也带着三姑娘告辞,陆氏和林氏对视一眼,抱着肃哥儿走了。

    淑阳郡主拉着姜瑶光坐在罗汉床上,轻声问,“你听出来没?”

    姜瑶光咬着下唇不语。

    一开始淑阳郡主以为他们是看中自己儿子了,然说到后来发现原家母女俩注意力是落在姜瑶光身上的。再听她们言语之间时不时提起那位庆国公府二房嫡长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庆国公老夫人和荣王妃是来试探的。

    “她们没说开,咱们也不用着急。不过你心里要有数,你年纪不小了,该考虑起来,想嫁个什么样的人家,找个什么样的人,或是你有没有遇上合眼缘的?”

    姜瑶光怔了下,忽的抱住淑阳郡主的腰,“阿娘我害怕。” 史梵是她认识了三年,差一点就要嫁过去的。可等到出了事,才发现自己与他不合适,也无法接受他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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