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做安逸的帝王,却做不得乱世的君主。

    江素没有说话,拔出地上的匕首递还给赫连辙。赫连辙接过,笑道,“正要用它。”

    然后手起刀落,便将毒蛇解决了。这还不算,他又将蛇尸剖开,将其中的毒囊和蛇胆都取了出来。这动作实在是太自然,江素不免一愣。赫连辙抬头看见她的眼神,便将那毒囊递了过来,“这蛇毒夫人留着吧,以后或许有用。”

    ……这是要分赃?

    ☆、第17章 刮目相看

    但江素最后并没有拒绝,伸手将毒囊接了过来。

    赫连辙取出帕子将蛇胆包裹住放好,然后并没有起身,反而低头在路上闻了闻。

    江素一看就猜到他在做什么了。如果赫连辙不做的话,等他走了,她自己也是要做的。这毒蛇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势必是被人引来的。但是对方就算猜到自己的路线,又要怎么让毒蛇出现在此处?想来是用了什么药物。

    精通此道的人,自然能够闻出来这路上洒了什么东西。

    趁着这个机会,江素蹲下来,掏出帕子将自己小腿上的伤口处理了一下。主要是止血,然后将伤口裹住。结果她才撩开裙子,赫连辙忽然在身后道,“原来夫人受伤了?我这里有上好的金疮药,夫人可需要用?”

    江素转头一看,便见赫连辙丝毫不知避讳的往这边看。

    她蹙了蹙眉,有些不悦的道,“赫连将军祖上是胡人吧?”

    这讽刺实在是有些拐弯抹角,然而赫连辙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江素是讽刺他不知礼仪,这种时候没有遵守非礼勿视的避讳呢。这些东西都是中原人弄出来的,草原上的胡人,可没有这样的规矩。

    但即便是猜到了,赫连辙心中也不由生出几分不悦。对于自己的身世,他心中有一种既骄傲又自卑的奇异情绪。这会儿被江素如此嘲讽,赫连辙非但没有转过身去,反而更加肆无忌惮了,“夫人慧眼。在下是个莽夫,若是有什么唐突的地方,还请夫人多多包涵。”

    江素被他气笑了。这人如此赖皮,也不知道李长庚究竟是怎么会看重他的。

    她索性伸出手,“金疮药。”

    赫连辙也没有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下意识的掏出装药的瓷瓶放在她手心里,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懊悔起来。本来是打算逗一逗江素的,结果倒反过来被她给拿捏了。

    所以等到江素真的开始处理伤口时,赫连辙故意不转开头,就一直盯着她看。

    江素也不在意,三两下将伤口裹好,然后把瓷瓶递还他,“赫连将军发现什么异常了吗?”

    赫连辙眯了一下眼睛,总算明白是哪里不对劲了。在这之前,掌握主动的人都是他。虽然未必就能压制住江素,但到底一直跟着自己的节奏走,所以他十分怡然自得。然而就从刚刚开始,江素试图抢夺掌控权,要将事情的发展和节奏掌握在她自己手里了。

    所以赫连辙笑了一下,道,“夫人博学多闻,何不自己来试试看?”

    “不必。”江素悠然一笑,“就是不看,我也能猜到。无非就是引蛇香罢了。这时节蛇从冬眠中醒来,吃饱喝足,正是繁衍之际,闻到这种香味,自然会被吸引。”只是恐怕连对方也没有料到竟然能够引来这种剧毒的蛇吧?

    赫连辙见她果然猜到了,这才觉得自己方才的动作有点儿傻。不过他其实误会了,若不是他闻过了又是这种态度,江素也未必猜得到,说不准还真的要亲自去闻一闻才行。

    既然知道这条路上被人布置了陷阱,还不知道前面是不是也有,江素自然不会继续走。

    她提着篮子站起来,辨别了一下方向,便朝着另一边走过去。

    赫连辙本来在一旁看好戏,见她竟真的能够找准方向,不由一惊。因为那个方向,正是行在所在,即使对方胆大包天,也不敢在这条路上动手脚。——谁知道那些贵人们会不会心血来潮,出来狩猎?万一伤了他们,自然就要有人承担责任。

    能够在这林子里动手的人,多半是负责守卫和养护行苑之人,这里出了事,他们也是要受责罚的。

    直到这时候,赫连辙才真正对江素刮目相看。这女子比他所想的要聪明多了。

    他立刻跟了上去,笑着道,“夫人可知是谁要对你下这样的杀手?”

    江素不理他,他自顾自的道,“我可以替夫人除去这个对手,夫人觉得如何?”

    “你要什么?”江素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之前这赫连辙虽然没脸没皮,但也不会纠缠不休,怎么这会儿忽然就变了?

    赫连辙道,“我希望夫人同我联手。至于我要什么,以夫人聪明才智,不可能猜不到。”

    “不需要。”江素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你要做什么,我管不着,也不会碍你的事。但我的事,也不需要你动手。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对大家都好。好了,赫连将军就送到这里吧,请留步。”

    “夫人误会了。”赫连辙笑了一声,“我可不是在送你,我也要去行在。”

    这回是真的顺路了。

    江素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不再说话,只是加快步伐往前走。

    不过她才刚刚受了伤,走路的时候难免会扯到伤口,走得越快伤处便越疼,很快额上就见了薄薄的一层汗。

    赫连辙见了,暗道她居然这般倔强,真是不识时务,然而心中到底没有逼迫的意思,便加快了脚步,三两下越过江素,走到前面去了。

    江素这才放缓了脚步。

    她从来都是骄傲的性子,除非是形势所逼,不得不低头,否则她是绝对不会有任何妥协的。即使只是装出个样子来,除了自己辛苦之外没有任何意义,江素也仍旧放不下这种面子。

    总算赫连辙自己识趣……这么想着,江素微微失神。其实也就是看出了赫连辙不会真的对自己做什么,她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拒绝他,否则的话,也只能如李长庚那般,跟他虚与委蛇了。

    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句古话:君子可欺之以方。

    江素忍不住笑了。君子?就赫连辙那个样子吗?无赖还差不多!如果他都是君子的话,那这世上想必已经没有小人了。

    ☆、17

    远远看见行在的时候,江素终于松了一口气。

    今日之事,是她没有料到,不过,对方动手杀人,都只能偷偷摸摸用这样的手段,江素心中也根本不怕。只要等她离开这里,回到上阳宫,那就不会再给对方任何机会。

    届时,就是对方等着自己回敬的时候了!

    不过,之前倒是自己小看徐玉容了,不料她竟然也有这样的勇气,动手杀人。若是她早十年有这种狠心和手段,也就没有今日之事了。

    不过世上的事,从来都是因果循环,相辅相成,若徐玉容十年前能狠下心,自己今日又该何去何从?若没有自己出现,徐玉容恐怕也下不定这种狠心。

    不过,一次两次的对自己下手,也已经足够江素心中憋屈了。尤其两次都是赫连辙救了自己,被迫欠了这样的“救命之恩”,感觉实在是不怎么好。

    不过,徐玉容动了手,也说明她其实并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江素一路走一路盘算着,然而就在即将抵达行在,江素心中慢慢放松下来时,心头却陡然生出警兆。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江素的反应还算快,几乎是立刻就往地上一扑,然后顺势一滚,下一瞬便见一把剑斜刺里伸了过来。若是她没有躲开的话,这会儿估计已经被扎了个透明窟窿,性命堪忧了!

    江素视线往上,便见一个身材矮小的黑衣人蒙了脸站在那里,手中握着剑,也正朝她看来。见她躲开了第一下,也不言语,立刻又合身扑上。

    江素的这句身体虽然调养了很久,但毕竟积弊已久,表面上看调理得不错,实际上内里却还差得多。所以她也就是勉强能赶得上普通人的速度,跟练家子是没法比的。这会儿被人追杀,只能狼狈的躲闪,利用地形跟对方周旋,全无反抗的余地。

    照这么下去,等到她力竭,便只能束手就擒,任人鱼肉了。

    但江素从来都对自己狠得下心。

    片刻之间,她已经下定决心,于是闪躲的时候动作故意慢了半拍,让对方的剑扎在了自己肩上肉最厚的地方,然后忍着疼痛,拧身将匕首送了过去。对方招式用老,剑入肉之后江素又收紧肌肉,急切间拔不出来,只能侧身躲避。

    但江素早已料到这一点,她拼着自己受伤,可不是为了逼退对方一下,势必要见功才行!

    所以江素在将匕首送出的同时,后退了一步,剑尖几乎贯穿自己肩膀的同时,她的匕首也刺入了对方的小腹之中。江素手上用力一搅,将伤口扩大的同时,也伤到了对方的内脏和肠子。

    这样的伤,虽说不能当即致命,但实际上却是根本无救的。

    对方似乎根本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握剑的手松开,同时低下头去看自己身上的伤口。江素就借着这个机会,一边往前跑,一边伸手试图将剑□□。

    对方显然并不是专门训练的杀手,在自己性命危在旦夕的时候,自然顾不上追杀江素。

    直到看不见对方的身影,江素才随便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剑□□,处理伤口。早知道刚才就不将金疮药还给赫连辙了,江素忽然想到,现在自己身上没有药材,能做的竟是有限。

    好在这山林之中,也能够找到些药材。虽然没有炮制过,但江素也顾不上了,扯下来用嘴嚼碎了,便往伤口上敷。

    将将处理好伤口,便听到了脚步声。江素立刻起身,警惕的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结果却看见了赫连辙。按照他的速度,早该到行在了,莫非是又倒了回来?

    江素虽然不自恋,但也不妄自菲薄,她认为,赫连辙是来找她的。

    果然赫连辙一看到她肩上的伤口,面色便微微一变,“你受伤了?”

    “这好像不关赫连将军的事。”江素靠在树上,面色平静的看着他。赫连辙不是管闲事的人,为何会倒回来寻找自己?

    赫连辙闻言微微一顿,继而笑道,“谁说不关我的事?陛下让我来照看夫人,结果夫人却受了伤,我自然是要去陛下那里请罪的。夫人以为呢?”

    “将军自己的事,何必问我?”江素分毫不让。

    她如今的确是需要有个人将消息传到李长庚口中,但即便没有赫连辙,江素也能做到这一点。既然如此,便不需要承他这个人情。

    赫连辙也不辩解,就站在原地问,“夫人还能走吗?”

    听到他这么问,江素即便是死撑也要撑到行在了。

    等终于到达时,江素整个人几乎快要站不稳了。之前一直是走到行在的信念支持着她,即使眼前一阵阵发黑,也还是咬牙走过来了。现在到了地方,她几乎没怎么挣扎,便倒了下来。

    若不是赫连辙一直跟在后面,及时把人接住,恐怕她就倒在地上了。

    “女人还是柔婉些好。”赫连辙将江素打横抱起,自言自语了一句。似江素这种死要强的性子,真难以相信她会幽居在上扬宫中长达十年之久。或许,这件事情还有别的缘故?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江素醒来时,自然便见到了李长庚。

    她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换了干净的衣裳,睡的房间应该是李长庚驻跸时的住处,装饰华美尊贵,许多东西都是帝王才能用的。李长庚就坐在床前,面前临时加了一张桌案,上面摞着厚厚的奏折,显然,即便是出了宫,身为皇帝也仍旧日理万机。

    江素调整了一下表情,才轻声唤道,“……陛下?”

    李长庚立刻转头朝她看过来,眼神中含着爱惜和轻微的责备。

    江素低声问,“陛下怎么来了?”

    “朕若再不来,你该把自己的小命也折腾掉了!”李长庚似乎十分生气,闻言怒视着她,“有什么事,你难道不会派人跟朕说一声吗?何必以身犯险?”

    江素抿紧唇,不说话。

    ☆、第19章 心有余悸

    其实李长庚自己也明白,这件事怪江素是毫无道理的。

    从江素第一次遇险到最后受伤,集中在一个十分短暂的时间里,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和机会将事情告知他。对方根本就是一定要置她于死地,所以才手段迭出,根本不给任何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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