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致辞完,就是父母致辞。
    小菩萨本来游离于这世界之外,任何变化对她而言,都是一成不变。其实他们俩结婚和其他人家真有不同,三家人近乎二十多年都生活在一起,根本就没有一嫁一娶的概念,顶多算是搬了个家,改了句口罢了。
    和寻常婚礼里哭哭戚戚,感动飙泪不同,两家父母致辞的环节很热闹,有种婚礼父母上台说相声的错觉。
    纪开元和周寅书一来一回的说,台下吴舒雅和郭紫凤(纪隶之母)、江华、林蝶(江辛霖父母)在台下和一众宾客好友笑。
    在小菩萨的眼里,他俩的这场喜事,似乎除了两个当事人以外,都很开心。
    周喜儿因众人喜而喜,却想到李修缘在成婚之夜出家的典故,心里不觉一阵惆怅。她不够坚定,放不下。当初高考结束后,她准备出家一年申请佛学院,是母亲用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说服她,才退了步。
    自生母离世,一直到现在,吴舒雅尽到了一切母亲的所有责任。她明明那么恨爸爸的背叛,却还能以怜悯之心对待她这个“小三”的女儿。
    哥哥姐姐爱她疼她,三兄妹手足情深,父亲爱她护她。
    即使她明白,这些爱与恨都是空空一梦。万古长明的太阳,终有一日会陨灭,世界的一切,终归尘埃,人世间那些爱恨纠葛,纠结苦痛,是庸人自扰。可身在梦中,即使清醒的梦着,又怎能醒来?
    就算花开花败,也能生情生意,更何况她是人,有情,有愧。佛家理论,看似字字处处道无情,实则句句行行不离情。
    掺情本身,就是修道。
    为他们的喜而喜,这场婚礼,也算成全了他们,也成全了自己的业。因缘际会,顺势而为,为而无为,才得清净。
    说一千,道一万,她是痴人一个,只是想活在自己的世界,看这万千变化,静待陨灭。
    纪隶的眼神没有一刻离开过周喜儿的面容,她明明那么近,为什么觉得自己离她隔着山海,她明明在笑,也所有人都被她挡在了她的世界之外,他是那所有人之中的一个。
    她在想什么?纪隶……好想知道。
    结束致辞这个冗杂的环节之后,婚礼司仪开始宣布最后一个交换戒指的环节。
    “接下来,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郭紫凤亲自上台送戒指,二人同母亲大人鞠躬道谢,纪隶打开戒指盒,拿出女戒,套在她右手无名指上。
    她感受得到他指尖在她指缝间摩挲的触感,心里痒痒的…
    她拿了男戒,套在了他左手无名指上,戒指量身定做,对戒在二人的无名指上,是那么严丝合缝。
    “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众目睽睽下,吵闹喧嚣里,纪隶扣住她的后脖颈,低下头来,轻声说了句:“闭上眼睛,我要吻你了。”
    后脖颈被他手掌包裹,炙热滚烫的男人体温传来,周喜儿的大脑一片空白,她试图想起《心经》的第一句话,可惊讶的发现,忘掉了。忘掉的不止《心经》,还有闭眼…
    而他,闭上了眼,凑近了她的脸颊,纤长的睫毛微微扫刷着她的眉眼,嘴唇上温柔的触感和后颈滚烫的触感,以及身下从未有过的应激紧缩反应,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悸动。
    温温软软的唇覆在她的唇上,他竟然……用舌尖舔了舔她的唇角。
    堕云雾中,她的瞳孔都是空的,看着他缓缓睁开的眼帘,台下的起哄声,她已全然听不见,只是空洞的望着他深邃的瞳孔,纪隶得逞浅笑,她悠悠回神。
    吻的感觉,是陌生,是迷失,是不知何起,又久久缠绕的喜悦。
    《心经》早被抛之脑后,脑海不受控的,想到大三那年修诗词鉴赏,韦庄的那句她如何都理解不了的《春日游》……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没有杏花满头的春日美景,但有怦然一瞬的翩翩公子…在喧闹的喜宴里,她有点喜欢上了这句,从来都无法理解的春日游。
    在掌声欢闹中,她戴着婚戒的右手被他戴着婚戒的左手牵住。
    艳俗的礼花落下,周喜儿悠悠回神,难怪痴男怨女,喜欢亲吻。
    …………
    接着,就是疯狂的迎宾,桌桌敬酒,桌桌送祝福。
    纪隶把所有的酒,都替她挡了下来,他牵着她,把她护在身后,喝酒寒暄交给他,她只用在他身后礼貌微笑应付就好。
    有纪隶在她跟前,那些平日里,最喜欢和纪雍一起捉弄她的人,都不敢为难她。她不喝酒,甚至都不用多说一句话,纪隶一个眼神,接过杯子,就挡掉了一切麻烦。
    结婚,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呢。
    那些最热闹的环节,全都因为她省去了,纪隶在保留长辈颜面和维护她的小心思着两件事里,做了最大的努力,并且平衡的很好。
    周喜儿不是一个会给人提意见的人,其实如果不是纪隶,她是绝不会把她这些小心思告诉任何人的。对她而言,这样也行,那样也行,只是这样,对她来说,轻松一些,舒坦一些。
    可纪隶总是会询问她,让她参与他的决定,尊重她的想法。
    纪隶说:“我和你是夫妻,也是朋友,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当然不能我一个人说得算,有些事,不能万事都好。我不会让我自己委曲求全,更不会让我的妻子和朋友委屈求全。”
    “可我不委屈啊。”她是真的无所谓啊。
    “如果不委屈,就不会抗拒婚礼。”
    周喜儿一愣,原来不适,是委屈。
    “我们是婚姻合伙人,你对我提意见,天经地义。”
    “纪隶哥,我不想参与婚礼流程里这些麻烦的事…”“那我删掉那些你讨厌的,剩下必要的,我来就行,你配合我走形式就好。”
    “纪隶哥,婚礼时间能不能不要太久…”“那我尽量规划好,早点结束,让你去休息。”
    “纪隶哥,谢谢你。”“我也要给你提个建议,今后,把谢谢变成赞扬,把礼貌变成关心,把疏远变成亲近。”
    “纪隶哥,你真好,辛苦你了。”“嗯,知道就好了。”
    她回过神,看到纪隶双颊边浅淡的坨红,心里一阵温暖。以前习惯性忽略不计的那些小事,突然变得没那么小了。他现在,是不是也在委屈求全呢?
    想到他那句把谢谢变成赞扬,把礼貌变成关心忙,把疏远变成亲近。
    在无人关注的时刻,在准备去下一桌敬酒的间隙,她踮起脚尖,对他道:“丈夫先生,今天辛苦了。”
    纪隶笑了:“嗯,妻子女士,你也辛苦了。”
    …………
    闹洞房这件事,被纪隶言辞犀利的拒绝了个彻底。虽然周淮子已经成功的晋升成了大舅哥,但纪隶大哥的地位,永远不倒,周淮子和纪雍,灰溜溜的把他们送到紫菱州别墅,灰溜溜的回了三和别苑(纪周江三家的别墅区)。
    周喜儿本来是准备送走了其他人,自己再打车回自己公寓的。
    可是纪隶微醺,她有些不放心,想着把纪隶送回去再离开。
    一天的喧闹,两人都很疲惫。
    她扶着纪隶,提着周璟儿给他们俩的《佛经宝典》,进了这个她从未来过的婚房别墅。
    院子里甜美的玉兰香气,将她的疲倦抚平。
    纪隶道:“今晚住这里吧。这里什么东西都有。”
    周喜儿踟蹰不语。
    “我有给你准备房间,新婚第一天,不住在一起,会招人怀疑。”
    周喜儿点了点头:“好。”
    …………
    纪隶是个很用心的人,她的房间,完全按照她在三和别苑家里的布置还原,他还加了很多设计。
    这里,让她,很有归属感。墙上那些字画书法,还有桌案花瓶里的白玉兰,以及她最爱的檀香茶柜……
    看得出,全都是精心挑选的。
    纪隶的审美眼光高,从门口一路进来的装修布置,有种置身魏晋门阀公子府邸的感觉,风雅别致,每一处都经得起推敲。
    她坐在梳妆镜前,把妆卸了,去浴室泡起了澡,闭上眼,能闻到窗外玉兰的香气。
    她很喜欢这个房子。
    …………
    纪隶倒在大厅的沙发上,闭上眼养神。
    新婚之夜,多么暧昧的四个字。
    他想…和周喜儿做爱。
    这种感觉,好强烈。
    他是一个与正常生理欲望的成年男人,想要性,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想要她,却显得有些不同寻常。不是要简单的性满足,而是要周喜儿给他的性满足。
    为什么会这样呢?是因为那个让他久久不能停止回味的浅吻吗?可笑!他又不是毛头小子了,一个唇与唇的触碰罢了!是因为她今天真的很美吗?或许是……
    小菩萨是他看着长大的,在这上万天的日子里,他今天才发现,这个孩子,好漂亮。
    漂亮到…他想肏她。
    酒精让人失智,他稀里糊涂的混乱睡去。
    在空无一人的寺庙,小菩萨和他跪在庄严肃穆的菩萨像前的蒲团上。小菩萨抱着他,吻着他,舔舐他的脖颈,吸吮他的喉结,手在温柔的抚摸它……
    寺庙钟撞声响,微风落叶,檀香缠绕,菩萨眼眸处,她褪去他的衣衫,坐到他身上,用身体包裹住坚硬不堪的那处。用她隔绝世界的眼神看着他,一声声温柔的叫着纪隶哥。
    观音像前,观音坐莲。
    那紧致的包裹太过真实,他翻身把她抱在怀里,用冲刺的快感诉说着身体剧烈的渴望。她浅浅的吟叫,迷离清澈却疏离的眼神,让他更加用力……
    不够……远远不够……
    他不要她这样看着,他也要她失控,不能只是他一个人渴望…
    即使是在做爱,即使体液相交,即使娇喘吟吟,她的眼中都没有半丝纪隶渴求的情欲和占有,纪隶有些急迫,吻住她的唇舌,揉拧她的娇乳,可她的眼里,没有一丝堕落…
    纪隶绝望地捂住她的眼睛,凶狠地在她的身体里冲刺贯穿。
    在射精的那一瞬间,他再也不想看到那双温柔无情的眼。
    “小菩萨…”春梦醒来,下身滞腻。
    纪隶酒醒大半,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心有余悸,他懊恼的起身,仓皇疾步,进了卧房。
    三十一岁,精通人事的他,竟然和毛头小子一样,可耻的,做了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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