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
    女人侧过头,面无表情地瞧着朝她走来的高大身影。
    “瞧,这是我们的孩子。”
    她漠然道:“我从未孕育过她们。”
    “即便如此,她们也流着你的血,是你的亲生骨肉。”男人露出一个笑容:“你难道不想看看她们吗?”
    她不易察觉地捏紧拳头,重新把视线挪回面前的书页上:“别费功夫了,”她一字一句道:“我不会爱她们。”
    时光荏苒,花开花落,她长久地枯坐在空无一人的海底孤院中,直到有一天,门外传来一声稚嫩的痛吟。
    “哎呦……”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2bxx.com
    她转过身,一步步走到院子中,看到了趴在梨花树下的女孩,女孩抬起头,又短又圆的鱼尾在身后甩了甩,一双蓝色的眼睛直勾勾瞧着她。
    对视的瞬间,她便猜到了这孩子的身份,却还是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
    “我……”女孩歪歪扭扭爬起来,故作镇定道:“我是鲛族三公主?你见了我,怎么还不行礼?”
    “蓝妩。”
    “啊!”女孩吃了一惊,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你怎么敢直呼我的名字?!”
    “蓝妩,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她轻轻一拂袖,便将小鱼掀了出去:“别再来了。”
    可惜,那是个固执又充满好奇的孩子,总会偷偷摸摸溜来,一点一点接近她,小心翼翼试探她的底线,最后更是大着胆子坐到她身边,借着询问书本问题的理由和她搭话。
    时间久了,她偶尔会思考一个问题。
    一个母亲,天生就该爱自己的孩子吗?
    母亲对孩子的爱,到底是因十月怀胎血脉联结而产生的,还是朝夕相处日积月累的?
    她想不明白。
    更何况,这两个孩子本就不是她想要的,只是各取了她与蓝止川的精血,又去观音山求来能孕育胎儿的花珠,滋养其中诞生的胎儿。
    这两个幼小的生命,是蓝止川用来绑住她的枷锁,她明白她们的作用,也明白,只要不对她们产生感情,只要不爱她们,这枷锁就对她毫无意义。
    可当听到那句威胁的话语,她还是停下了脚步。
    “你不能去!”面前的女人白得像纸,嘶哑道:“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出来,你不能回去!”
    “可是……”
    “没有可是!”女人眼眸通红,骨节分明的手掌像铁钳般死死抓住她,几乎要捏出淤青:“求你了,春寒,我们走吧,我们马上……马上就能离开这里了……”
    鲛人长睫颤动,落下的泪珠融入水中,消弭于无形。
    她怔住,长久地望着面前形销骨立的女人,嘴唇蠕动:“对不起,害得你变成了这般模样。”
    “这与你无关……”
    “我不该带你回蓬莱。”
    “都说了,这与你……”
    话未说完,她忽然一掌击到鲛人锁骨,待她失去行动能力后,便用法阵护住她,将她推向阳光普照的海面。
    她的爱人已伤痕累累,便是如此简易的法阵,竟也没办法快速破解。
    鲛人从不可置信中回神,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楚春寒!”她挣扎着扑到法阵的边缘,双目猩红,歇斯底里道:“你要为了她抛弃我吗!楚春寒!楚春寒!你就这么爱她吗!!”
    她低语道:“我不爱她。”
    原本她以为爱是枷锁,可如今她才发现,原来她一向秉持的正义与良善,才是她的枷锁。
    她无法趁人之危,她无法不忠不孝,她无法看无辜之人因她受难。
    因为一直以来,这就是她的处世之道。
    如果做个自私的人,这辈子会不会好过一点?
    “楚春寒……”
    那道声音渐行渐远,已经有些模糊了,她看向自己的爱人,看她张开嘴,吐出了最后几个字。
    “我恨你。”
    她长睫一颤,转身潜入无边深海。
    深夜时分,楚春寒悄无声息地睁开双眼。
    她已不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但身边床榻无人,她便披好衣服下床,缓缓走了出去。
    熟悉的人影安静躺在檐下的摇椅上,长睫覆下了一片扇状的鸦影,她放轻脚步,停到蓝月邀身旁,发现她似乎是睡着了。
    于是楚春寒左右观望,也搬来一张板凳,乖乖坐了下来。院中花丛芬芳馥郁,蟋蟀啾啾作响,她发了一会儿呆,忍不住看向身边的人。
    暗淡的月色洒在蓝月邀柔和的眉眼上,倒更显得她肤色精致如瓷,楚春寒伸出手,小心掀开她的袖子,发现那上面还爬着蚯蚓般扭曲的疤痕。
    “唔……”
    许是她的动作惊醒了蓝月邀,女人蹙起眉,困倦地掀开眼睛:“春寒?”她声音微哑,打了个哈欠:“怎么出来了?不困吗?”
    “你不在。”
    “啊,”她勾起唇,软绵绵道:“屋里太热了,我才出来的。”
    楚春寒点点头,过了会儿,又问:“疼吗?”
    “什么?”
    楚春寒指指她的手臂:“上面,有疤。”
    蓝月邀一愣,有些懊恼地把袖子拉了下来:“你怎么乱看呢,我都包这么严实了。”
    “疼吗?”
    “我……”她抿了抿唇,摇头道:“当然不疼了,这是很早之前留下的,要是早知道灵魂会保持死亡时的样子,我就找些药先祛祛疤再死了。”
    “为什么?”
    “因为,太难看了,”蓝月邀别扭道:“很吓人。”
    “不吓人。”
    蓝月邀哼了声:“那是你没看我身上的……”
    话未说完,她便马上闭上嘴,惊疑不定地看向楚春寒,果然,女人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盯着她,好奇宝宝般:“身上?”
    糟了……
    她干笑一声,蜷缩起来:“没有,我开玩笑呢。”
    为了转移这个话题,她伸手把楚春寒拉上来,从背后搂住她的腰,下巴也搁到了她肩上:“姬婞明天要来做客,你想下厨吗?”
    楚春寒嗯了声:“做鱼。”
    “怎么做?”
    “爆炒。”
    “还有呢?”
    “红烧。”
    蓝月邀噗嗤一笑:“她也不是只吃鱼。”
    楚春寒想了想,把手搭在她的手背上:“我喜欢。”
    “……”虽然明白她只是在陈述事实,但偶尔,她还是会怀疑楚春寒是不是在跟她调情。
    应该……不太可能吧。
    在她胡思乱想之际,楚春寒忽然唤道:“月邀。”
    “嗯?”
    “你恨我吗?”
    蓝月邀一怔,垂眸望着她白皙的侧脸,好一会儿才放轻声音问:“为什么这么问?”
    “不知道,”女人背对着她,似乎有些茫然:“总觉得,在意。”
    蓝月邀抿了抿唇,把她转过来,楚春寒乖乖任她摆弄,秀气长眉下的眼瞳却并没有从前熟悉的沉静与温和,只有一尘不染的明净。
    她暗暗叹了一口气,低喃道:“有些事,你不记得也好。”
    “什么事?”
    “让我后悔的事。”她轻轻牵着楚春寒的手:“幸好你不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那种话。”
    女人静静看着她,姿态柔软,像是能够包容一切的秋水。
    “我当年想,如果你能自私一点就好了,可如果你真的是一个自私的人,我就不会认识你,更不会爱上你了。”她弯起眼睛,语调轻松:“这么简单的事,我竟然花了好久才明白,还没有蓝妩看得透彻。”
    楚春寒沉默了会儿:“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
    “不知道。”
    蓝月邀挑起眉,无奈笑道:“总是要我来猜,你真的好讨厌。”
    “对不起。”
    “好了好了,想要我高兴的话,还不如说喜欢我呢。”
    “喜欢你。”见蓝月邀愣住,楚春寒将手搭在她胸口:“身上。”
    “嗯?”
    “疤。”
    蓝月邀叹了一口气:“你好执着,一定要看吗?”
    楚春寒点头。
    蓝月邀咬了咬唇,脸上逐渐敷上一层薄粉,嘟囔道:“要不是你现在傻乎乎的,我真会觉得你不怀好意了。”她抬起腰,楚春寒便也被她搂着坐起,居高临下地瞧着她。
    女人干咳道:“看过后,以后就不能再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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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底忙完再继续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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