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了灯的屋子里漆黑一片,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发出细微的声音,静默了一会儿,穆长风忽然道:“哥,你能给我讲讲爹娘的事情吗?”

    穆长生他顿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关于父亲母亲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穆长风轻声道:“记不太清楚了。我只模糊记得几个场景。一个是在一个大花园里,我跑着跑着掉进水池子里了,爹却不来扶我,反而坐在亭子里哈哈大笑。哥,你也不过来扶我。”

    听着弟弟有些控诉的话语,穆长生眼眸一弯,道:“你能自己站起来。”

    穆长风又有点愤愤不平道:“不止这件事情,还有去学堂上课的时候,我跟一个小孩打架,被打掉了一颗牙齿,结果爹听了之后只会笑,你也不帮我打回去。”

    穆长生道:“我当时并不在学堂上,况且,你不是也把对方两只眼睛打肿了吗?”

    穆长风张了张口,却没法反驳,因为他仔细想了想,实在想不起来当时穆长生到底有没有在学堂上,别说穆长生,他连有没有打那个小孩都记不清了。

    明明是双胞胎,为什么穆长生记忆力那么好,他记性就那么差呢?

    这时他又听见穆长生问道:“除了这些,你还记得别的什么东西吗?”

    穆长风想了想,又道:“有。我记得在一个很大的房间里,里面有一张三个我那么高的桌子,我爬上椅子,看到桌子上摆了数不清的盘子,里面装着各种吃食。我还在站在椅子上再看一会儿,结果被娘赶下来了。”

    穆长生想了想,道:“那是祭祀仪式,你爬上的也不是椅子,而是另一张贡台,所以母亲她才把你赶下来。你下来之后十分不开心,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把祭祀的香烛拿走了。”

    穆长风愕然,“我小时候有那么调皮?”

    穆长生道:“其实也不是很调皮。”

    穆长风心道,好吧,那就是调皮了。

    屋子里又是一片静默,就在穆长风觉得自己快要睡着了的时候,忽然听见穆长生问道:“你觉得是这里好,还是穆家好。”

    穆长风脑子有点迷糊,不假思索道:“那当然是这里好啊!虽然穆家有钱有势,但是还是这里过得舒服,而且那边的东西太难吃了。水果好,但是饭菜简直不能下口,什么东西都放一堆煮,连炒菜都没有,调料只有盐,食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味道都好奇怪。”

    穆长生目光一暗,无声叹息了一下。却听穆长风接着道:“不过,虽然我离开家太多年了,但是穆家才是我的根,等我在这边完成我的巨星梦,我还是会回去的。”

    穆长生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愉快。他侧头看了弟弟一眼,见他明明困了却还极力睁大眼睛想清醒的样子,忽的想起那件一直被他放在心上的事情,问道:“我并不喜欢季泽,如果我要你和他分手,你会同意吗?”

    穆长风本来有些迷糊,听了这话一个激灵,立刻清醒了过来。

    穆长生见到他的反应,心知他今晚是不能如愿了。

    穆长风迟疑了一下,却还是道:“我不会跟他分手的。”

    穆长生问道:“为什么,季泽他身边情人太多,并非良配。”

    穆长风惊得声音都高了,“什么,季泽他身边有情人?在哪儿?是哪个?看我不砍死他!”

    穆长生道:“荣成说的。”

    穆长风道:“看我不把那个搬弄是非的小人……咦?荣哥?”他哭笑不得道:“哥,你误会了,荣哥不喜欢季泽,而且他知道的事情也不多。我跟季泽的事情比较复杂,其实并不是荣成想得那样,他以为我被季泽包养,但实际上,是我先追的季泽。至于荣哥所知道的,季泽的那些情人,也是我跟季泽说好的让他安排的。”

    穆长生:……

    穆长风道:“总之我会好好跟他在一起的,不会分开。”

    穆长生心知再劝无益,感情这种事情,他自己都无法控制,更没资格去管长风如何如何,更何况他们分开那么久,长风的脾性他现在已经无法掌握了,这些年更没有尽到一分兄长的责任,更加没法理直气壮起来。但他仍然没法放心,只得道:“那好,若是以后季泽敢负你,便叫他修为尽毁,家破人亡。”

    穆长风可是知道自己这位哥哥说话的分量的,闻言便嘶了一声,“这也太狠了。”

    穆长生道:“若是他这一生都不负你,这言灵便不会应验,再很又怎么样?”

    穆长风点点头,“那倒也是。”

    房间里的钟滴滴答答地走到了十一点,穆长生看了一眼,道:“夜深了,睡吧!”

    穆长风点点头,打了个呵欠就睡着了。

    穆长生却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大早,穆长风早饭都没吃就跑去宏艺娱乐了。

    穆长生一个人坐在餐桌前,觉得少了另一个人的公寓显得格外空荡寂寥。

    昨天回来之后,宿清源的情绪有些不对,应天跟着他走了,现在还没回来,桌上的早餐是长风早上叫的外卖。

    穆长生看了一眼,完全没有任何食欲,他起身,自己泡了桶面,刚刚吃了一口,就无法忍受地吐了出来。盯着碗里的面,穆长生不知道曾经十分吸引自己的泡面为什么时候变了个味道。也许,是吃惯了应天做的,就觉得其他东西再难以入口了。

    说起来,应天怎么去了那么久,宿清源出了什么事?

    穆长生打算去交易市场宿清源的居所去看看,然而刚刚起身,公寓的大门就被人由外打开了,应天背着宿清源冲了进来,道:“长生,你快来看看!”

    穆长生看着应天背上脸色惨白,看上去毫无生气的宿清源,目光一凝,几步走过去道:“怎么回事?”

    应天把宿清源放下,让他躺在沙发上,看着宿清源的目光有些无奈:“那条蛟妖的意识从赵成安身上撤出之后,就消散了,宿清源回到尔远居之后,那把寄存蛟妖意识的斩何也碎了。其实那条蛟妖早就死了,留在剑中不过是一缕想要保护宿清源的执念,现在宿清源没事了,那道执念自然就消散了。可是宿清源并不知情,他一直以为蛟妖的灵魂在剑中温养,突然得知真相,打击太大,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穆长生按了按宿清源的脉,确定对方只是晕过去,并没有其他问题才放下心来,不赞同道:“当初不应该瞒着他的。”

    应天保证道:“冤枉啊,我真没有瞒着他也没有诱导他,是他自己误会的。”

    穆长生道:“但你也没有跟他说清楚对吧!”

    应天不说话了。

    穆长生见状叹了口气。

    应天道:“现在怎么办?能不能把他关于那条蛟妖的记忆删掉,这样他就不会伤心了。”

    穆长生道:“可以。”想到是宿清源将应天养大的,穆长生对他又多了几分尊重。“但必须经过他的同意。”

    话音刚落,宿清源便睁开了眼睛。

    第90章 (抓虫)

    他躺在沙发上,目光没有焦距,这幅苍白空茫的样子,跟穆长生初见时那个龙姿凤章的宿道长简直不是同一个人…

    应天低头道:“宿清源,你清醒了吗?别吓我呀!”他晃了晃宿清源的胳膊,宿清源任他晃着,连桑没有任何表情,像一个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

    过了许久,他猜想是终于清醒了过来,慢慢侧过头,对着应天和穆长生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说着,他右手撑着沙发坐起来,看起来又是那个风度翩翩的宿道长。

    穆长生拉着应天在他对面坐下,颔首道:“无事便好,道长今后怎么打算?”

    宿清源道:“我想了想,觉得就算他已经死了,也不可能什么都没有留下,我想要到外面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他。”

    应天看着宿清源,忽然道:“凡人的寿数就那么几年,你也剩不了多少了,想要找到什么时候?你就不为自己打算一下吗?”

    宿清源怔了怔,叹息道:“能找到什么时候,就找到什么时候吧!”他看向穆长生,问:“长生,你说我还能找到他吗?”

    穆长生看着他眼底希冀的光芒,肯定道:“一定能找到。”

    宿清源松了口气,终于露出了真正的笑容,他眉目舒展,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宿清源离开了走失仍然带着斩何的碎片,只是临走前,他有些不放心地看了应天一眼,将穆长生单独拉到一边,嘱咐道:“应天这孩子太苦了,你以后,一定不能辜负他。”在宿清源的眼里,无论阴天的身世是什么,记得多少前世之事,无论他长多大,都永远是当年那个被他抱在怀里,瘦瘦小小的孩子。

    穆长生看了应天一眼,对方正站在厨房里切菜,手上动作却不如往日利落,似乎一直指着耳朵在看这边的情况,他眸光渐渐转柔,道:“你放心吧!”

    穆长生并不知道前世的事情,疑惑不是没有,不过他和应天的日子还长着,有点是时间慢慢说,并不急在一时。

    回去的方法找到了,长风也见到了,穆长生已经没有什么必要再留在这个世界了。

    他盘问了那个被他困在锁魂器里的灵魂,那魂魄原名任安。是大庆正元五十八年任家少主,某日外出历练,却被卷入一个藏满魔物的洞窟,等到他出来时,却发现世界已经变了,一直到寿元耗尽,他也没能找到回去的方法。不甘心在这个灵力枯竭的世界死去,他就利用秘法占据一个又一个人的身体,才能存活至今。在任千里之前,他占据的是一个富商的身体,偶然发现应天躯体和实力远比一般妖兽强悍,为了增强实力,便想强行契约他,可是应天他根本不是妖兽,智商也不是一般妖兽能比的,怎么可能被他契约?

    命令手下多次明里暗里的捕猎都无法成功后,他又发现了出现在应天身边的穆长生,于是放弃了捕猎计划,转而附在任千里身上,企图接近他们。

    听着这魂魄的诉说,穆长生眉头疑惑地蹙起,问道:“你接近我们做什么,又为什么要烧毁应天那一身造皮?”

    任安老老实实道:“为了能契约成功,我在应天身上耗费了无数人力财力,结果始终不能如愿,心里不平,便想着也不能让他如愿……现在落到你手里,我认栽,不过任千里是个好孩子,请你不要为难他。”

    穆长生却道:“数百年前,任家是大庆的一流家族,但现在已经没落了。”

    任安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穆长生又道:“听说任家这一任的家主跟一位法号叫五针的和尚私交甚好。你也算得上是任家的先人,如果你能让任家主为我讨来几粒生命果的种子……”

    任安急急道:“您愿意送我回大庆?”

    穆长生听他连称呼都变了,眉梢轻轻一挑,而后道:“前提是你能为我讨来几粒种子,我才会放你回任家。”

    任安又惊又疑,“您不是言灵师么?你想要几粒种子有什么难的。”

    穆长生道:“确实没有什么难的,但我不确定这个传闻中脾气不怎么好的五针和尚愿意给我几粒,我想要的种子,越多越好。”从前穆长生就知道,除非对方心甘情愿,否则用言灵逼迫来的东西,从来就不能为他所用。

    任安的魂魄在锁魂器里游曳了一会儿,答应了。

    穆长生看了被那魂魄染得漆黑一片的锁魂器一眼,将之收在袖袋里。身后传来放置碟碗的声响,穆长生回过头,应天正将最后一盘菜摆上餐桌,见他回头看他,笑得眉眼弯弯,“长生,可以吃饭了。”

    见他开始摆碗筷,穆长生眼眸微微一弯,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开始想等拿到种子以后是先种女儿还是种儿子,是先种他的孩子还是先种应天的孩子……

    最好两个男孩,一个他的,继承穆家,一个应天的,将来承欢膝下。

    还要两个女孩,一个他的,一个应天的。

    男孩放养,这女孩该怎么养呢?

    穆长生不由蹙起眉来。

    见穆长生锁着眉头像是在思考什么,应天好奇道:“想什么呢?”

    穆长生道:“在想我们的儿女。”

    应天一愣。片刻后才点头道:“是应该考虑孩子的事情了。”

    两人有些沉默的吃完了晚饭,穆长生一直在想孩子的事情,便没有注意到应天的神色,思及过两天就要回大庆了,穆长生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他看向应天道:“你和宿清源是怎么到这个世界来的?”那时候应该还没有望虚镜的事。

    应天道:“其实这个世界是我们原来的世界分离出来的,本来就有许多联系,也有相互沟通的通道。”

    穆长生点头,难怪有那么多相似的东西。

    应天接着道:“但那条通道必须经过魔界,魔界太危险,久而久之,很多人都忘了这条通路的存在,彼此也忘了另一个世界的存在。我和宿清源就是从魔界那条通道过来的。当时是因为斩何剑被一只魔物偷走,我们才不得已追入魔界,谁知道误打误撞通过魔界那条路就跑到这个世界了,偏偏等我们想回去的时候,魔界的通路竟然关闭了。要不然我肯定早就去穆家找你了。”天知道当时他发现回不去大庆之后恨不得把魔界给拆了。

    穆长生道:“不过好在我们有缘分,你回不去大庆,我就从大庆来到这里,我们终究还是走在一起了。”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穆长生说这样的话,应天兴奋地眼睛发亮,他盯着穆长生的脸,真想啪啪啪啪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上几个。不过想到穆长生格外保守的性子,应天蜷了蜷手指,还是忍了下来。

    只听穆长生又道:“说起来,我会和长风交换位置,穿越到这个世界,应当是望虚镜的影响。长风跟我说了,那个时候他扮演的是一位大家族的家主,偏偏总是演不好,心情十分沮丧,他甚至说过希望体验一下真正家主的生活,而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命令望虚镜,一睁眼却发现换了地方。”

    对于这个穆长生挂念了许多年的弟弟,应天的感觉不咸不淡,不过既然长生喜欢,他也乐意做出十分关心的样子哄长生开心,便道:“这么说,长风六岁的时候穿越,也是因为望虚镜?”

    穆长生微微垂眸,“长风说他自己也不清楚,莫名其妙地就穿越了。幸好他早早就离开了家,否则八岁那年,我或许连这唯一的弟弟都要失去了。”

    应天最见不得回忆起当年家主别灭的往事,因为这个时候他的情绪总会十分低落。他立刻用勺子敲了敲碗碟,发出声音引起穆长生的注意,见长生看过来,他身体前倾,问道:“长生打算给儿女们起什么名字呢?”

    穆长生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想到也许再过不久就能拥有的孩子,他嘴角微弯,认真地思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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