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揉揉鼻子,轻嗤一声。

    他忙活了一晚上,借着暗线的情报偷来了账本,又去抓了准备上街作恶的几个官匪。辛苦了那么久,总该有点用的。

    只是蒋帆为人心狠手辣,从他直接派人屠杀了整个黑云寨的百姓就知道了。这一遭让他露出马脚,他是乖乖受伏被收押,还是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悬。

    这个念头才闪过,蒋帆突然哑声笑起来:“敬酒不吃吃罚酒!”

    萧淮淡淡地看着他:“你待如何?”

    “御史大人远道而来,身旁却只带了一个有用的护卫,难道不知,寡不敌众,强龙不压地头蛇?”

    “蒋帆,你想再触犯朝廷律令,罪加一等?”

    “当然不敢。”蒋帆客客气气地笑着,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杀御史大人的可以是江家派来的刺客,也可以是山贼,更可以是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刺客。下官揪心非常,捶胸顿足,可惜救不了御史大人……”

    说到“大人”二字时,他突然一跺脚,仿若出弓之箭一般,飞速冲向萧淮,手一翻,亮出一把寒光凛冽的匕首。

    没料到蒋帆有武功傍身,更没料到他会突然发难,陆远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猛然拔剑要冲上去,小腿兀地一沉。他阴沉着脸回头一看,身后的大汉不知何时挣脱了绳索,正死死抱着他的腿!

    你奶奶个腿儿!

    陆远急得眼眶发红,眼见着蒋帆一匕首刺向躲闪不及的萧淮,手一抬便要将剑掷出。

    “啧。”

    树上突然传来个陌生的声音,像是看不下去了。下一刻,银光微闪,一把飞刀嗖地飞出,“当”的一声,打歪了蒋帆的匕首。

    紧接着又是一把飞刀飞去,直直穿透了蒋帆的手掌,血光飞溅。他痛呼一声,捂着手倒退了两步,嘶嘶抽着冷气,五官有些扭曲。

    “原来你还留着一手……莫非,莫非你是萧淮?”

    萧淮正侧头看着那棵大树,猜测着适才出手救他的人是谁,闻言微微一笑,回头看着蒋帆,和和气气道:“正是。”

    蒋帆勃然色变,左手一翻,竟然又是一把匕首,猛然刺向萧淮。

    暗处咻地飞来一支袖箭,直直没入他的左手。

    那力道极大,似乎打到了骨头上,蒋帆痛得无法发力,匕首哐当落地。他差点跪倒在地,脸色苍白,冷汗滚滚。

    他颤抖着退了两步,警惕地望了望四周,随即,阴沉的目光落到楼湛身上:“你是楼湛?”

    楼湛面无表情地颔首。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蒋帆哈哈一笑,高声道,“有高手在侧又如何?今日你们休想活着离开太守府!”

    “那就要让蒋大人失望了。”萧淮唇角一弯,笑容颇为可亲,道,“恰好我同扬州太守王堰交情不错,蒋大人也知道,王堰很会带兵打仗。”顿了顿,他笑道,“劳烦管家出府门一看,再回来禀告一下蒋大人。”

    哆哆嗦嗦瘫在院门口的管家瞅了瞅萧淮,又看了看蒋帆,连忙爬起来,一溜烟跑了。

    陆远也挣开了那个大汉,盛怒之下,直接拔剑一挥,大汉捂着脖子,“嗬嗬”痛呼了两声,倒地不起。

    这种恶徒也是死有余辜。萧淮瞥了陆远一眼,知道他恨意翻腾,只淡淡道:“留个活口,作证人。”

    陆远狠劲上来了,随口应下,回手又杀了两个,只觉得无比出气。

    苗敬被杀、苗家武馆被拆,百姓被扰得难以安宁。他们走投无路,虽说一切源头在于蒋帆,但这些人可是出了不少力。

    蒋帆冷着脸,捂着手站在萧淮对面,心中大为懊恼。若是昨夜就动手,也不会节外生枝,生出这些事了!

    院子里的几人,死的死,其余的也静立着,等待着管家回来报出的结果。

    楼湛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看向那棵树。方才救萧淮前,那人似是不屑的“啧”了一声,极为响亮,也极为耳熟。

    犹豫一瞬,她慢慢走到树下,仰头看去。

    树上猛地垂下一颗脑袋。

    楼湛后背发凉,着实吓了一跳,稳住心神,仔细一看。黑衣蒙面人正倒挂在树上,抱着手,满身闲适。

    那人眨巴眨巴眼。

    楼湛也眨了眨眼。

    那人猛地伸出手,出其不意,“啪”地给了楼湛一个结结实实的栗爆。

    楼湛吃痛,蹙眉瞪他,他就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童般吃吃低笑起来。

    楼湛无言:“……”

    又是这个行事诡异的黑衣人。

    上次在豫州太守府遇到他,他不曾有什么恶意,这次更是出手救了萧淮,应当不是敌人。

    打了楼湛那一下,黑衣人似乎也玩够了,轻飘飘地落到地上,一个跟斗翻身站稳。

    楼湛:“阁下是?”

    黑衣人打了个哈欠,完全忽视楼湛的话,随手提起楼湛的后领,将她提到萧淮身边,才拍拍手,施施然走向蒋帆。

    萧淮和楼湛面面相觑,不知这黑衣人到底什么来头。

    黑衣人慢悠悠地绕着蒋帆转圈,道:“你好像同那个豫州太守一样,有事没事就喜欢把罪名往江家头上推?当江家好欺负的?”

    蒋帆脸色一厉:“你是江家的人?江家的人怎么会去救皇室之人?”

    “关你屁事。”黑衣人白眼一翻,忽然双手掐腰,毫不留情,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骂得蒋帆脸色发黑。

    骂了会儿,黑衣人似乎才消消气,清清嗓子,回头看了楼湛一眼,眸中涌出了笑意:“楼湛?我相信过不久,我们会再见面的。”

    话毕,他往屋上一跃,看准了方向,片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楼湛有些困惑,揉了揉还在发疼的脑袋。若真是江家的人,并且认识她,怎么不愿说明身份?

    江家的人既然肯救她,那应该就是母亲的娘家了。可江家十几年对楼家不闻不问,显然是不愿认同楼家三姐弟,那这人又为何出手?

    心头方隐约升起个猜测,外头忽然传来阵阵齐整的脚步声,伴着兵甲摩擦的咔咔声。太守府的管家“哎哟”一声被扔了进来,随即走进来一批穿戴整齐的黑甲兵士。

    蒋帆彻底色变,毫不犹豫正欲逃走,陆远突然冲上去,狠狠一拳击在他腹部,趁他痛得弯腰,一脚踹出,将蒋帆踹到院门口的甲士身前。

    为首的甲士看到萧淮,一拱手就要行礼,萧淮摆了摆手,淡淡一笑:“免礼。把人绑起来,收押在大牢,严加看守。”

    甲士应声,手脚麻利地绑起还在痛苦呻~吟的蒋帆,派人拖去大牢。陆远犹豫了一下,心中担心苗槿之,朝萧淮拱拱手,也跟着跑去了。

    剩余的甲士齐齐下跪,抱拳道:“世子殿下,徐州太守府已被制住。王大人有事不便亲自前来,特派我等五百人供您差遣。”

    萧淮上前虚虚一扶:“诸位请起,劳烦诸位夜行千里赶来。”

    蒋帆身上的疑点太多,可以暂时收押起来拷问。这太守府,也必须彻查一番。

    甲士领了命,开始搜查。萧淮同楼湛坐到院中的石桌边,等待结果。

    “先前那个江家人说的是,豫州太守和徐州太守都将罪名推脱给江家。”萧淮抿了口茶,含笑看着楼湛,“阿湛怎么看?”

    “廖松和蒋帆,可能都听命,或者受制于人,针对江家。”

    萧淮眨眨眼睛,想到被牵扯进来的江家,扬眉:“阿湛,你认识方才那个江家的人?”

    楼湛:“……他就是在豫州将我抓去的那人。”

    萧淮蹙眉,随即一阵恍然:“听说令堂姓江?”

    “嗯。平漓江家,应该就是我母亲的娘家。”

    萧淮垂眸,半晌,轻声问:“阿湛,你可知道你的父母是因何而亡?”

    “被仇家派人刺杀。”楼湛顿了顿,“但是我一直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楼父楼承,生前曾是“五花判事”中书舍人,身居要职。但他为人低调清廉,性情和而不争,树敌不多。先帝在时,同楼承关系也极是融洽,虽是君臣,却也是朋友。

    但先帝才驾崩不久,携着楼息出京办事的楼承夫妻就被刺杀,只留下了岚姑和楼息两个活口,亲眼看到父母双亡的楼息也性情大变。

    自此楼家几乎垮下,从前看不惯楼承的人,也将恶气撒到了楼府三姐弟身上。

    楼湛一直不相信父母只是单纯地被人寻仇而死。

    听萧淮的语气,似乎知道得不少,楼湛正要发问,院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

    一个甲士跪到地上:“殿下,蒋帆自尽了!”

    ☆、第四十三章

    蒋帆像死士一般,口中含着毒/药,趁甲士不注意,吞毒而亡了。

    萧淮和楼湛赶来时,蒋帆已经直挺挺地躺倒地上,口鼻溢出丝丝黑血,眼睛大大地睁着,笑容讽刺。

    陆远长眉倒竖,啐道:“这样就死了,当真是便宜他了!”

    听到他的声音,楼湛这才将目光投到陆远身上,顿了顿,滑向他扶着的苗槿之。

    进了牢大多会被严刑逼供,前世楼湛深切体会过那种滋味,看苗槿之苍白虚弱的模样,心中不免生出同情,迟疑了一下,开口问:“你怎么样?”

    苗槿之似乎已经在陆远那儿听说了萧淮和楼湛某个“不可告知的秘密”,眼神极为怪异,低低嘟囔了声什么,摇摇头。

    “只是饿了几顿饭有点头晕,看守我的狱卒以前认识我父亲,对我还算照顾。”

    萧淮看了一眼阔别几日的“情敌”,和善地笑了笑,蹲下来细细检查了一番蒋帆的尸体。

    确实死得很透,这种剧毒都是沾之毙命。

    蒋帆一死,他弄出的那些动作的目的便无法追究了。方才搜查太守府的甲士也一无所获,看来蒋帆很小心,知道迟早会有这样一日。

    好在王堰曾在徐州当过几年太守,此地的驻兵见到他的手信就信服了,否则不知还要添出多少麻烦事。

    现下应立刻修书送至云京,稳住泰城情势。

    萧淮同楼湛低语片刻,确定楼湛留在此地处理后续事务,萧淮去寻暗线修书。一言既合,当即分开行事。

    着人将蒋帆的尸体处理好,再派人拖着那几个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恶徒到泰城街上巡游,楼湛吩咐完毕,信步走出大牢。回头一看,陆远和苗槿之还跟在身后。

    黑云寨已经没了,这两人已经没有去处了。

    楼湛看着相互搀扶地二人,心中一叹:“苗姑娘的冤屈已经洗刷,蒋帆也已死,二位今后有什么打算?”

    苗槿之推开陆远,歪歪扭扭地走近楼湛,一拍胸脯:“当然是重操旧业。”

    楼湛蹙眉:“做贼?”

    苗槿之噗噗作喷血状:“开武馆!我家祖上就是开武馆的!”

    楼湛盯着她熠熠生辉、璨若星辰的双眸,本欲出口的劝告又咽了回去。

    武馆这条路不适合一个女孩子走,毕竟难免会受伤。可是原本官途也不适合女子走,她参加科考前人人劝诫,楼息更是闹翻天,她都没有退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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