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陈青桥看完了草稿记载,提议道:“我们一起再去探查三家案发现场,先从昨天晚上遇害那家开始,寻访线索,确认妖物种类,再针对布置。”
    云秋禾昨天晚上的种种安排,没有做错,还颇有面面俱到的意思。
    但如果是他猜测的望月鳝妖,这些常规手段,不起甚么作用。
    云秋禾疑惑才赶来的张观主说得如此肯定,见张闻风拉开门往外走,只得压下疑虑,跟着出去,叫上村正、村老和肖捕头一起。
    一行七八人加一匹驴子,来到村东头一家挂白布的院子。
    村老敲开紧闭的柴门。
    开门的是一个十四五岁半大少年,披麻戴孝,眼睛红肿,嗫嗫叫了一声“二叔公”,便往边上跪下行孝子礼,一个头磕到地。
    村老忙跨过门槛,扶住少年,道:“节哀……”
    堂屋里有女子的哭声传来,更加显得凄苦悲切。
    有个佝偻腰背穿补丁短褐的老汉,从堂屋走出来,对走来的一群人抱拳打躬,脸上堆叠的皱纹苦不堪言,老眼含着一包泪水。
    村老和村正上前去扶住老汉,说了几句宽慰话,让出路来。
    张闻风、陈青桥两位正儿八经的道士,走进堂屋门,接过两炷香烧了,没有当即询问查案子,两人站在简陋灵堂前,吟唱超度往生经文。
    念经是他们的作为道士的本分,查案子是职责。
    云秋禾是道门修士,不擅法事超度,她便在院子里不进去,这个案子让她心情颇为郁闷。
    到后面,不闻哭泣声,只有经文琅琅,伴随着线香、纸钱燃起的烟雾,让遭受无妄之灾活人的心理得到慰藉。
    法事超度的是亡魂,其实是抚慰的活人。
    驴子背着沉睡的幼獾和观主的斗笠,在破旧院子四处溜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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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它往这人身上嗅嗅,凑近那人去闻闻,没谁会防备一头人畜无害的驴子。
    观主念完经之后,揭开盖着的白布在检查。
    堂屋里的小孩、老人、妇人都出来在院子等着,妇人去厨房烧水待客,经过驴子身旁时候,驴子抽了抽鼻子。
    这妇人身上有妖气。
    驴子跟着到厨房门,用妖眼术小心查看,没发现妇人身上有半分修为迹象。
    真是奇了怪,难道是妇人接触亡者留下的妖气?
    它又挨个在院子里的人身上嗅,老汉身上也有淡淡妖气,其他人则没有。
    传音将它的发现,告诉在堂屋忙碌的观主。
    张闻风用布条擦拭了死者胳膊肘内窝和五指缝隙,那上面残留有些许带淡腥味的黏液,听得驴子传音,将布条作为证物放进一个小瓷瓶,摁上瓶塞,给死者盖好白布。
    云秋禾看着张观主忙完。
    “是哪个房间?”
    张闻风用眼神瞥一眼死者,问道。
    云秋禾带着两人走进东边的卧房,她早上刚来查看过,没发现有用线索。
    张闻风揭开打着补丁的厚布衾,布垫朝外的位置留下了一个人形湿印,还没完全干透,将布垫拉开,查看垫着的稻草片刻,恢复原状,又绕床前后查看一圈,最后趴下往床底探查。
    他看到有一个孔洞,约两个指头大小,在床榻下方的偏后位置。
    “来,陈观主,搭把手,咱们将床榻挪开。”
    床榻架子比较破旧,他一个人来推,担心会散架。
    陈青桥虽然年岁比两人都要大,但是他不乱说话,忙上前与张观主合力小心将床榻挪开,露出那个孔洞。
    云秋禾看着孔洞边缘留下的一线还没干透的黏液,什么都明白了,气得咬牙切齿,妖物绕开了她的那番布置,从地下钻进来害人。
    气归气,她从袖内取出一面小碗大的罗盘法器,灌注元炁小心检查洞口处的气息,确信是妖气无疑,只不知是什么种类的妖物,但是能钻地爬行、留下黏液的妖物,范围一下子缩小许多,她在苦思冥想。
    张闻风蹲下来,用一布条擦拭黏液痕迹,用右手食指蹭了蹭,将证物收起。
    与陈青桥恢复了床榻。
    “走吧,咱们再去看看前两晚遇害那两家,床底下是否留有孔洞?”
    “等等,张观主,你是不是已经查到了妖物的跟脚?”
    云秋禾为自己的不够细心自责,追问道。
    张闻风转身看向有些急躁,又有些期冀的穿男装女子,微微点头,道:“还需要确认,等下回去说。”
    云秋禾悬着的心放下来大半,张观主既然如此说,那就是有极大把握。
    走出堂屋,张闻风在院子各处转了转,与死者父亲那个满脸悲苦的老汉聊了一阵。
    打听到那个妇人是死者的娘子,因为情况特殊,没谁敢帮被恶鬼索命的死者换衣服,是那妇人一手操办。
    了解情况后,张闻风道一声“打扰主家”,与云秋禾,以及一直配合做事不抢风头的陈青桥转身往外走。
    厨房那边传来妇人的招呼:“大人念经做法辛苦,请喝碗热茶再走。”
    驴子传音道:“观主小心。这妇人即使给死者换了衣服,刚才进厨房我看着她洗了手,应该气味很小才对,她身上的妖气,比堂屋飘出来的妖气重多了。”
    张闻风见探头出来的妇人蓬头垢面,常年劳作晒得皮肤黝黑,他推脱道:“心意领了,还有公务在身,不敢耽误,多谢主家客气!”
    内心暗自叹息一声,这妇人倒是贤惠,可惜命苦。
    他知道妇人不是妖物同伙,反而是遭了妖物的暗害,损了清白还不自知。
    那三碗霜糖水,留给主家待客吧。
    穷苦人家的日子,不宽裕。  。
    第117章 针对安排布置,四面合围
    走出院子柴门,张闻风将擦拭过床底洞穴少许黏液的手指,凑近驴子鼻端,传音道:“你再闻闻,是不是鳝鱼气味?是不是同一妖物所留?”
    “是同一妖物。这个气味很明显,是鳝鱼的黏腥味。”
    驴子肯定回复。
    张闻风没有多说什么,他是担心有第二条妖物出现。
    众人接着去往另外一家,死者都是不到四旬的壮年男子。
    进门先烧香念经超度一番,再查看死者,然后去卧房,床榻下果然有一个两指大小的光滑孔洞,残留黏液已干,询问家属一些大同小异的问题。
    驴子发现死者的娘子身上,同样有常人难以闻到的妖气。
    它仍然将发现传音告知观主一声。
    第三家亦是如此,直到把两个做法身亡道士尸体检查一遍,去码头走一遭勘探,已经时近中午,村正领着众人去家里,吆喝儿媳和老婆子赶紧张罗午膳,往丰盛准备。
    村里人心惶惶的,都不知今天晚上又会是谁家遭殃。
    所以必须得将专门来对付鬼物的道录分院几位大人伺候招待好了。
    云秋禾带着张、陈二人走进村正专门安排的西厢房子。
    三人就坐,房门关闭。
    “张观主,看了一圈,现在可以说了吧,咱们时间无多,必须尽快抓到元凶,每耽搁一天,都是一条人命。”
    云秋禾作为这次案子的主事人,看向张闻风。
    若是还找不到妖物的跟脚,她要立刻另请高人前来追寻妖踪。
    村子里外前后,她带人查看了几遍,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张闻风没有再推脱,道:“据我观察分析,这次做下命案的很大可能是一条雄性‘望月鳝妖’,灵智不会太高,此妖擅长钻地,异常滑溜,身躯可大可小。
    我问过村正,前天晚上做法的两名道士,是自己往水里跳的。
    村正、村老离得近,看得很清楚,绝对不是村民说的水里有什么东西把两人抓下去,码头下的水深不到一人高,他们跳下去都没有挣扎扑腾一下,肖捕头已经承认,他们去捞尸的时候,其实尸体仰躺在河边泥地上,没有泡在水中,所以,此妖擅长某种幻术。
    典籍记载,雄性‘望月鳝妖’性淫邪,喜依附人类女子身上交合,吸食壮年男子精气滋补自身,被它上身依附过的女子,数日内会留下妖气,死者身上有黏液残留,所有证物都能合得上。”
    云秋禾听得张观主的逐一分析,也想起了曾经听说过的这种淫邪妖物。
    她见了床榻底下的孔洞,猜测是某种妖蛇所为,或者是某种善钻地妖虫。
    没想到会是水妖,还是如此出人意料的能岸上爬行的望月鳝妖。
    一拍桌子,喝道:“必诛此獠!”
    此妖物坏妇人名节,害女人丈夫,作恶多端,她是恨极。
    又想起什么,传音叮嘱:“望月鳝妖性淫邪之事,切不可让村民知晓,否则村子里捕风捉影,流言蛮语,那三个妇人很难活下去。”
    有些事情,她很细心考虑周到。
    张闻风与陈观主点头,都道“明白,不会外传”。
    云秋禾再次恨声道:“必诛此妖……”
    张闻风“嘘”了一声,用他晋级化炁境后期新学会的群体传音之术,传音两人道:“云道友,可别说出它的名号来,有话咱们传音,切莫惊扰那妖物。”
    有些妖物天生感应灵敏,不能呼叫其名号。
    当然望月鳝妖是否有此神妙感应,张观主也不知,嘱咐两人是为了以防万一。
    望月鳝太滑溜难捉,他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懂的,我不会乱说。我记得用盐粒可以克制望月鳝妖,使其
    不能变化大小,村子里人不少,一时半会很难劝他们搬走,而且闹腾的动静不小,若是惊动藏身老巢的妖物,咱们即使在村子布置陷阱,只怕难以引得妖物上钩……”
    云秋禾知道克制之法,有些为难传音道。
    半天时间,要将举村之人搬走安置,还有牲口,想想都脑壳痛。
    陈青桥对一向给人温和有礼的张观主刮目相看,此人年岁虽轻,做事老到,见识阅历不俗,比他还后到下河村,只看了一圈便将案子剖析得清清楚楚,连他都觉得学到许多。
    “对付妖物,我有法器能尽绵薄之力,只不知那妖物今晚从何处上岸?必须得一次灭掉它,不能让它跑了,否则让它逃回水中是个麻烦。”
    陈青桥修为不到化炁后期,分别传音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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