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的事情她拜托自己信任的人方嬷嬷去做。

    府外的事情她则是拜托了她的亲兄弟任明学去做。

    而她决意要对付江嬷嬷,报那儿子被太太抱走之恨,还因为她的亲兄弟给了她底气。

    任明学在今年朝廷的春闱科考之中,不但考中了进士,殿试过后,还取得了二甲十二名的好成绩。再加上他风仪出众,皇帝挺喜欢,就在殿上夸赞了他两句,结果被选为庶吉士,入了翰林院。

    今年十七岁的任明学成为翰林院的庶吉士,令得朝廷上的官员们为之侧目,绝大多数的人都看好他的前程。更何况,这个任明学还是当朝炙手可热的虎贲卫指挥使顾金枭的妾室的亲兄弟,有这一层关系在里面,更让人相信他一定前程似锦。

    任明学是在考中进士,殿试之后又被选为庶吉士之后才上顾家来瞧其姐的,恰恰这时间在任姨娘听到自己跟前的丫鬟安荷说江嬷嬷在太太跟前挑唆,太太才抱走了安哥儿的话之后一天。

    任姨娘正打算想办法收拾江嬷嬷呢,见到兄弟,知道了兄弟不但成为了二甲进士,还进了翰林院成为庶吉士的消息,那是大喜过望。这下子她在顾府之内完全可以挺起腰杆做人了,对付一个江嬷嬷简直不在话下。

    于是她就把自己意欲报复江嬷嬷的话对其兄弟说了,她说:“太太我不敢把她怎么样,可那个江嬷嬷,我要是不收拾她,就难消夺子之恨。”

    任明学倒是不知道江嬷嬷是不是真得在顾家太太跟前挑唆了,但是上一次没能帮姐姐把外甥夺回来,这让他感觉有点儿挫败。

    所以,这一回姐姐要对付那个在太太跟前挑唆害得她失去了安哥儿的江嬷嬷,他并没有反对。

    他说:“姐姐,你想怎么做,说给我听一听,我可以帮你出一出主意。”

    任姨娘道:“我已经让方嬷嬷去查这个江嬷嬷了,我想,她跟府里绝大多数的管事婆子一样,一定有贪墨主子银子的事情,要是给我查出来了,我就让人去太太跟前挑事儿,顺便再把这事情跟老爷说。你说,这法子还行吗?”

    任明学想了想,认为还是可行。其实,他觉得上次他捉拿住乾元观的清心道长,从他嘴里得知樊元辉家的受了唐氏的指使,让清心道长帮忙胡诌,夺走了安哥儿一事,他一直没有告诉姐姐,就是怕她知道了去跟唐氏闹,弄得不可收拾。

    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个举人,还不是什么庶吉士,她姐姐跟唐氏闹起来,想必毫无胜算。

    对于唐氏如此费尽心机夺走外甥的行径,任明学是非常讨厌的。

    如今他成为了庶吉士,他姐姐对付一个唐氏跟前的管事婆子出气也有底气了。

    他这个做弟弟的当然愿意帮着姐姐出一口气,侧面打击一下唐氏。

    什么时候才能正面打击唐氏呢?

    任明学觉得恐怕还要等几年,他第一步要挑选一个有权势的岳家,娶一个能对他的前程有帮助的姑娘,第二步,就是三年后从翰林院出来,正式成为朝廷命官后,那个时候他一定会帮助姐姐重新夺回外甥,好好的打击一下唐氏……

    任姨娘并不知道她的兄弟已经在心中做出如此长远的规划了,太太唐氏倒霉的日子指日可待。

    “姐姐,关于对付江嬷嬷,要是牵涉到府外的事情,你尽管派人来找我,我这个当弟弟的定当帮你。”任明学笃定道。

    任姨娘高兴不已:“好,有兄弟这个话,我就放开手脚去做了。”

    也没有花多少时间,大致也就是半个月左右,方嬷嬷就将江嬷嬷如何贪墨府中的银子,如何欺上瞒下弄钱,如何收受了别人的贿赂干些缺德事的事情查了十几样出来。任姨娘的兄弟任明学的人甚至查出来她收了何家的一个媳妇刁氏的银子,让江嬷嬷报复顾家三姑娘的事情,还有管库的徐嬷嬷曾经受了江嬷嬷的指使意图讹诈三姑娘三十两银子的事情。最重要的是查到了江嬷嬷贪墨顾家购买绸缎衣料银子的事情,还数目挺大。

    连这样的事情都查得出来,任姨娘简直佩服她兄弟。

    这些事情里面,甚至有一些取得了一些人的口供还有证据。

    看着手上的这十几页纸,还有上面写的江嬷嬷做的那些欺上瞒下弄钱的事情,夹杂其中的一些证据,任姨娘笑了。

    接下来,她只要告诉兄弟,让他帮忙收买那个给了江嬷嬷回扣的绸缎商人,让他将江嬷嬷欺瞒唐氏,在顾府买的绸缎上做手脚,弄银子的事情抖露出来,然后揭发出江嬷嬷更多的事情,她相信,江嬷嬷一定会被处罚。

    而且她还会把这些事情告诉老爷,让老爷来过问此事。

    到时候唐氏即便想轻罚江嬷嬷也不行,贪墨顾府的银子都是小事,最关键的是她甚至欺负到三姑娘头上,这一点儿,她相信不管是老爷也好,还是老太太也好,都不会容忍的。

    想到此,任姨娘就开始行动了。

    她先是派人去找到其兄弟,让他帮忙让那个供应顾府绸缎,然后给江嬷嬷回扣的商人将江嬷嬷在中间贪墨银子的事情抖露出来。

    任明学的办事效率挺高,依照他现在的身份,让个把商人出卖江嬷嬷简直太容易,尽管该商人将江嬷嬷采购他铺子里的绸缎,然后吃回扣的事情抖露出来以后,后面就很可能会失去顾府这么个主顾。可是他同时搭上了任明学这个贵人,那以后的买卖还愁做吗?

    别看任明学如今只是个庶吉士,可是天下人都知道将来的内阁的阁臣可都是从庶吉士里头出来的。

    成为了庶吉士,相当于半条腿都跨进了内阁,再加上任明学如此年轻,看好他的人不要太多。

    他一出手,那家给顾府提供绸缎的甄姓商人很快就同意了将江嬷嬷吃回扣的事情抖露出来。当然用的理由就是不满江嬷嬷要的回扣太多,他们嫌弃她狮子大开口。

    顾府一年采买绸缎也得花上一两千两银子,江嬷嬷在这中间要吃十分之一的回扣,大概就是一二百两银子。

    甄家供应顾府的绸缎也有四五年了,这期间都是江嬷嬷经手,所以,四五年下来,她吃回扣达到了七八百两银子,这的确算是数目巨大,就连唐氏也不得不计较的。

    这件事情由甄姓商人说给顾家外面的管事抖露出来,顾府管理太太陪嫁商铺和庄子的樊元辉是知道这事情的其中之一的管事,另外还有顾家的总管事,顾家的远亲顾新福也是其中之一。

    他们知道了这种事情,少不得要议论议论。

    顾新福问樊元辉怎么想,毕竟樊元辉两口子是太太的陪房,牵涉到太太跟前得力的心腹江嬷嬷,他当然要问樊元辉的意思。

    樊元辉气呼呼道:“没想到她一个妇人,竟然这么能弄银子。这还是绸缎上头一项,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加在一起,江嬷嬷一年怕是弄个二百两银子都不止。”

    也是,难怪樊元辉如此生气,像他为太太管着陪嫁过来的庄子和铺子,辛辛苦苦一年下来加上赏银,还有他动心思贪的小便宜,也不过五十两银子左右,可这个江嬷嬷居然一年下来能弄个二百两银子,这不是说他一个大男人还不如一个女人吗?

    其实,替主子办事的管事和管事媳妇婆子们,没有办事的时候不在中间弄银子的,只不过分为大小而已。

    顾新福也暗自生气,他作为顾府的总管事,一年下来包括工钱赏银还有吃的回扣等银子加起来也就二百两出头呢,可那个江嬷嬷作为一个内宅的管事婆子,只不过负责顾府绸缎衣裳的采购,一年下来竟然弄的银子跟他这个顾府的总管事差不多了,他也有一股子酸味儿在嘴|巴里弥漫开来,相当地不爽。

    “樊兄打算怎么办?”顾新福问樊元辉。

    “顾兄打算怎么办?”樊元辉也反问顾新福。

    顾新福摸了摸唇上的胡子,道:“我们帮主子办事,当然是要忠于主子,像这等蛀虫,必然是要为主子除去。”

    樊元辉:“好,那我回去就跟我那婆娘说,让她将此事禀告太太。你呢,也将此事禀告老爷,顾兄以为如何?”

    顾新福:“行,就这么定了。”

    樊元辉当晚回去就把这件事跟他老婆说了,叫她去太太唐氏跟前揭发江嬷嬷。

    一开始樊元辉家的还有些犹豫,说这么做了就是彻底得罪江嬷嬷了,要是打不倒她的话,以后会有麻烦。

    “顾新福说了,他明日也去老爷跟前说这事情,你怕啥?”

    “真得?顾管事要去老爷跟前说?”

    “当然是真的,这事情不止顾管事一个人晓得,要不了两日这府里的人就都会知道。”

    “那好,既然顾管事要到老爷跟前去禀告此事,那我也就不怕江嬷嬷了。我就想看一看太太晓得了每年竟然弄那么多银子,会怎么对她?”

    次日,樊元辉家的果然在唐氏去顾老太太跟前请安回来之后,把她男人听到的关于江嬷嬷在采购顾府的绸缎一事上吃银子的事情告诉了唐氏。

    唐氏听完,一开始还不信,说:“江嬷嬷一直尽心尽力地替我办事,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你到底是在哪里听人胡说的啊?”

    樊元辉家的:“这可不是胡说,太太,我家男人亲耳从甄家绸缎铺子的东家那里听说的,就是府里的顾管事也亲耳听到了,还有不少人也知道了这事儿呢。”

    “顾新福也听说了?”唐氏皱起了眉头问。

    樊元辉家的点头。

    这下子,事情恐怕就有点儿严重了,唐氏知道顾新福乃是府里的总管事,他可是常常去向老爷回话的,如此一来,应该很快老爷就会知道这件事吧,到时候他一定会过问此事的。

    主要是江嬷嬷弄的银子也是太多了,如果真像樊元辉家的说的那样,一年光在绸缎这一项上就要弄一二百两银子,顶得上府里的主子们十个八个的月例银子了。这种事情要传到老太太耳朵里,不定她多生气呢,她到时候肯定也是要过问的吧?

    接下来,老爷和老太太问起,要是自己不拿个说法出来,恐怕又会让老爷和老太太不满了,他们甚至会责备她,质问她怎么当的家,竟然让这么大个蛀虫在府里当差。

    陡然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唐氏寒声吩咐即刻传江嬷嬷进来问话。

    不一会儿,金琥就引领着江嬷嬷进来了。

    江嬷嬷向唐氏行了礼,笑着问:“不晓得太太召老奴来所为何事?”

    唐氏冷声问她:“给咱们府里供应绸缎衣料的甄家东家的说你一年要在他那里吃一二百两银子的回扣这件事情是怎么回事?”

    江嬷嬷完全想不到太太一开口居然问的这个话,她心里狠狠吃了一惊,脸上也现出些惊惶之色来。

    不过,她很快就稳住了心神,强笑道:“太太是从那里听来的这话,这一定是一些嫉恨老奴被太太信任的人中伤老奴胡诌的。”

    如此说着,她看了看屋子里站着的樊元辉家的一眼,她直觉那告她状的人一定就是樊元辉家的。

    只是,樊元辉家的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而且,她又怎么会不怕得罪自己要来太太跟前揭发这件事情。按理说,自己跟她都在太太跟前办事,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彼此的关系还过得去。她用得着做出这样得罪人的事情吗?万一太太查实不了她告自己的话,自己还留在顾府里面,她岂不是就会跟自己结仇了吗?要是她是樊元辉家的,就不会做这种没把握的傻事。

    可樊元辉家的告自己吃供应顾府绸缎的甄家一二百两银子的事情那是真的啊,像这样如此隐秘的事情却被樊元辉家的知道了说明什么?

    除非是甄家的东家自己抖露出来的,一直都跟他约定好的在他供应顾府的绸缎衣料的银子里吃一成的回扣,这么多年了,他都没有什么异议,为何今年就不愿意了呢?

    她还没想清楚这些问题,唐氏在上头又发话了:“江嬷嬷,我劝你老实点儿,实话实说,不然,我可是有的是手段查证此事。你要是自己说了,我还看在你多年为我办事的份儿上轻罚于你,可你要是依然嘴硬,哄骗于我,那么,最后我定然会按照府里的规矩办事。”

    江嬷嬷心里抖了一下,她犹豫了,是不是该从实招认她贪墨顾府购买绸缎银子里面那一成的事情。

    顾府每年花在购买绸缎衣料给府中的主子和奴仆们做衣服的银子至少都有一千七八两,她每年吃的回扣也有一百七八十两。这么大的数目,要是承认了,她相信太太绝对轻饶不了她。这会儿太太说的那什么老实交代了,就轻罚于她的话,她是不相信的。

    这些年来弄了差不多千两银子,都拿去买了京郊的良田,她还想着等到老了,求了太太的恩典,放出去,好享受下富足的老年生活呢。可要是承认了,恐怕那些良田也会被太太没收吧。

    还有一点儿,顾嬷嬷觉得太太会不会只是捕风捉影听到些传言,但却没法子查证,故而说这种比较具有威胁性的话来哄骗她从实招来。她敢打赌,太太真要派人去查证,那供应绸缎衣料的甄家的东家是不会承认此事的,毕竟承认了此事之后,那他就毁了这桩供应顾府绸缎的大买卖,随便谁也不会这么傻的。

    想到这里,江嬷嬷心一横,狡辩道:“太太,老奴实在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又如何承认。太太,若是不信,尽可以派人去查。”

    唐氏倒是但愿江嬷嬷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樊元辉家的听来的话都只是流言而已。毕竟,江嬷嬷也在她跟前伺候了好多年了,并且这些年来江嬷嬷还帮她办了许多事情,要是真把江嬷嬷给处罚了,她一时之间到哪里去找这样的心腹帮着办事?

    “好吧,既是如此,那我就暂且信你一回,我会派人去查证此事。不过,因为你牵涉到这件事情里面,没有查清楚之前,你不许离开你住的屋子,暂时也不需要你替我办什么事情。要是查不出来流言不实,我自然会让你重新到我跟前来办差。”

    唐氏说完,叫了人来带江嬷嬷下去,并吩咐几个丫鬟婆子这几日守着江嬷嬷。

    等那几个人离开了,唐氏便叫了樊元辉家的和另一个管事婆子童嬷嬷来,让她们两个一起去找那卖绸缎衣料给顾府的甄家的东家查证此事。

    之所以会让童嬷嬷跟樊元辉家的同行,还是因为这事情是樊元辉家的来禀告的,唐氏担心会不会是樊元辉家的跟江嬷嬷有什么矛盾,故而来告江嬷嬷。童嬷嬷跟着樊元辉家的同行去找甄家的东家调查此事,能够保证这事情的真相不被改变。

    唐氏在派出樊元辉家的跟童嬷嬷去找甄家的东家调查此事之后,那边顾新福也向顾金枭禀告了此事。

    顾新福是顾家的远亲,他又是总管事,自然是能经常见到顾金枭,而且顾金枭也很信任他。

    所以在听了顾新福说太太跟前的管事婆子江嬷嬷一年要在顾府购买绸缎衣料的银子里面吃一二百两的回扣后,他说了一句:“这婆子真是胆大,顾管事,你派人去查证此事,然后回禀于我,若是此事当真,我就要问太太该怎么处置她跟前的人。”

    “是,老爷,我这就派人去查。”顾新福应承道。

    没过两日,顾新福来向顾金枭回话,说原来流言属实,那甄家的东家亲口承认了此事,并愿意当面指证江嬷嬷吃回扣。

    “好,我会去问太太,看她这么处置这个胆大包天的婆子。”顾金枭肃声道。

    那边厢,樊元辉家的童嬷嬷一起去找甄家的东家,从他嘴|巴里得到了和顾新福禀告给顾金枭一样的话,于是,她们两个回去后也向唐氏禀告了一样的话。

    唐氏的脸铁青,她让人把江嬷嬷带到跟前,将樊元辉家的和童嬷嬷去找甄家的掌柜查证此事的结果告诉了她,然后道:“你真是让我失望,没想到这些年来我如此信任于你,你却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江嬷嬷听了唐氏的话后,知道她这下子是大祸临头了,难不成还要坚持说她没有吃回扣,然后让那个甄家的东家来跟自己对质。

    她不敢再赌了,真要到那样一步,甄家绸缎铺的东家当面指证她每年在他那里吃回扣一二百两,她可就全完了。

    “太太,您饶了老奴吧,看着老奴这些年来勤勤恳恳为您办事的份儿上。当年,也是那甄家的东家硬要把银子塞到我手上,我一时心热就收了。太太,老奴愿意把这些银子都交出来赎罪,求太太轻罚……”江嬷嬷跪在地上,向唐氏磕头求饶道。

    唐氏见她承认了,心里一时也有气,颇有点儿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她拍着桌子怒声道:“枉我这些年来如此相信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一年竟敢弄这么多银子?”

    江嬷嬷涕泪横流,不断磕头道:“求太太饶恕,老奴知错了,太太,您就饶了老奴吧,老奴愿意舍命为太太办差……”

    唐氏本来还有心轻罚江嬷嬷,看在她这些年来为自己办了那么多隐秘的事情的份儿上,只是,她想到了老爷那边也知道了这件事情,若是轻罚江嬷嬷,恐怕不好交待。至于,到底要重罚江嬷嬷,还是轻罚江嬷嬷,她还要看一看老爷的意思。

    但无论老爷是个什么意思,那被江嬷嬷贪墨的银子肯定还是要她吐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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