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了一早上,又喝了好几瓶矿泉水,一过中午,肚子就咕嚕咕嚕地叫个不停。饿得我只好到附近便利店买午餐。我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坐在桌前狼吞虎嚥地吃了起来。我将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的手机充电后开机,发现有四通来自老妈的未接来电,我摇摇头,我不都说了我不会迟到吗?她到底是有多担心我会迟到啊。忖着,我滑开萤幕,通知栏有老妈和李斌发的讯息。我点开line,打算先看老妈的讯息。老妈发的是语音讯息,我点按播放键。
    『凛凛,你和那宇熙是什么关係?他怎么在你房间里?』
    我一口饭菜没嚥下去卡在喉咙,差点就发生命案了,我赶紧喝了几口水压压惊。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我整个人又处于一种发懵的状态。不对不对!她怎么会知道的?我没跟她说啊!我讲电话的时候小任在一旁也没出声啊!她耳朵哪能这么灵啊?难不成我的手机被老妈装了窃听器?她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我真是细思极恐。老妈这种讯息要是回了,又要解释半天,运气好就是假装没这回事,大家各自安好,运气不好还得愈描愈黑,后者有百分之八十的机率会发生,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则是老妈极有可能因为在忙而忽略我的解释,所以她后续不会追根究柢。不过那是不可能的,人到中年,甚至老年,最爱的莫过于八卦,我老妈就是这种人。但无奈我现在已经已读她的讯息了,不回肯定会被老妈发送各种她自称「关心」我却认为是「扰民」的电话攻势。我捏了捏眉心,按下录音键。
    「没有人在我房间!没有!任宇熙也没有!」
    我实在想不出要回什么,又不想和她解释,只好扯了个谎。现在我得想想,万一谎言被戳破后我该拿什么来圆谎?
    一声长叹后,我有些疲惫地点开了李斌的讯息,他发来一张意味不明的贴图,我挑了挑眉,也回给他一个意味不明的贴图。十分鐘过后,他再度送来一张贴图,同样没看懂他想表达什么,我没什么耐心,就回他:「你到底找我干嘛?」李斌在五分鐘后回了讯息过来,说:「关心你谈和没啊。」我将胡萝卜夹起送到嘴里,心里想着虽然谈和了,但感觉自己输了。
    我放下筷子,输入讯息:「谈和是谈和了。」
    可是打了败仗,比割地赔款还不如。儘管打从一开始那就不是我的领土。
    他回:「看你这串话大概是没戏了。」
    还说什么有戏没戏,压根儿就没开演啊。
    我回:「我就没指望它开演。」
    他回:「大姐,你不会是被瓜分了领土而不自知吧?」
    我回:「你有话说话,少跟我打哑谜。」
    我实在没心情猜谜。还说什么被瓜分了领土,那就不是属于我的领土。
    他回:「没了没关係啊,我的领土能分你。」
    还来?这傢伙还挺间的啊。
    我回:「说人话。」
    他回:「我的意思是,你让他逍遥去,我来安慰安慰你。」
    又开始了,这傢伙能不能正经点?
    我回:「滚。」
    他回:「我认真的,朋友之间不该互相帮助吗?」
    我回:「你现在出门后左转,好走不送。」
    他回:「左转进厕所了大姐。」
    我回:「那正好,你和里面的东西很合。」
    我输入完毕后就把网路给关了,继续埋头吃饭。
    吃饱喝足后,我从行李箱抽出一件蓝色条纹白底洋装,是老妈逼迫我在相亲时穿上的东西。我生平最讨厌的十件事之三就是穿裙子。说真的,有些人穿起裙子来真的挺好看的,但我就不是属于那一类人。而且我讨厌裙子的另一个原因就是,穿了像没穿一样。毕竟裤子穿习惯了,突然套上裙子后感觉自己好像只穿了条内裤一样的尷尬噁心。但是开始上班后,总是有不得不穿裙子的时候。对我来说,简直是要命!
    我国一的时候就曾经为了裙子的事情和老师槓上。我记得国中制服有裤子和裙子,但学校就是该死的制定了裤子必须冬天穿的蠢规则。我那时候就是老师眼中制服日不穿裙子穿裤子的叛逆学生,结果联络簿上被写了红字的倒楣鬼。印象中是让我妈督促我务必穿着裙子还是什么的讨厌文字。那天放学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想着我妈看到那串红字得杀了我,弄不好还得追着我满村子打。我愈想愈怕,心里直打哆嗦,就哭丧着脸回到家中。
    谁知道我妈当晚看了联络簿,嗤之以鼻地说:「你们老师管得可真多。」就签了名。其实我事后想想,她根本没心情管我在学校怎么了,她那时候一门心思都在即将破裂的婚姻上。可是她这句话无疑是给我了勇气,你也知道人要是有了靠山,上房揭瓦的事情都干得出来。我心里就有底气了,后天制服日依旧穿着裤子,这可把班导师气得不轻。她就在早自习的时候,把我叫到台前,说是让我看看全班,就我一个人穿裤子。她气呼呼地数落我,说什么我太不合群了、不懂得遵守校规等等的鬼话。我瞄了班导师一眼,心想你这眼睛又圆又大可水灵了,怎么偏偏是个瞎子呢?班上这么多个男生你没看见吗?什么叫做就我一个人穿裤子?我心下有气,这句话在舌尖上打了两转又吞了回去,愣是不敢说。她见我没说话,又继续数落我,还说要记我一支警告啥的。我当时好委屈的,思忖着我的国中生活好悲惨啊,不仅被同学霸凌,现在连老师都欺负我,我怎么这么倒楣呢?顿时有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概。
    跟小任一起走路回家时,一句话也不想说。要是在平常,我一定恨不得能跟他说上几句话,或是听他说话也行。可是那天实在是太难受了,什么话也不想说,估计小任说什么我也没听进去。我妈那天晚上看了联络簿,知道我因为不穿裙子被记了一支警告,眼睛瞪得好大。我心想完了,今夜就是我的死期,我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跟小任了,早知道会死,我今天就应该好好跟小任聊天的。
    就在我自己脑补一齣狗血大戏的同时,老妈打开笔盖,用力地在联络簿上面签名,接着自言自语道:「什么世道?不穿裙子还犯法了?」你一定不知道我听到这句话时有多开心,我心想我有老妈罩着,我还怕什么。抱持着这样的心情,隔天我带了裙子到学校,在班导师的面前用剪刀把那件裙子剪个粉碎。班导师瞠目结舌地瞪着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是我这辈子做过最狂的事情,至今难忘。
    当然我的报应很快就来了。我的下场是,班导师把这件事告诉了我老妈,我老妈气结,拿着棍子张牙舞爪地说:「你给我剪了!?你知道那裙子花了我多少钱吗!你给我剪了!你做事情不经过脑子的吗!」其实她根本没有打我,她只是嘴上碎念。她为了那纸协议书忙得焦头烂额,还得顾上我这件破事。她大概是觉得我很不像话、很不会为家里着想吧。她和老爸都已经吵到要离婚了,我还整天给她惹事。只是我当时一直沉浸在被同学排挤、被老师欺负的低气压中,心想你有你的心事,我也有我的啊。但这些话我说不出口,一方面是害怕,一方面是觉得老妈根本没心思管我这些事。所以我的国中生活,说真的,并不快乐。同学不喜欢我、不想跟我做朋友,没关係,反正一个人也习惯了;运动鞋丢了,找回来就好;药被藏了,跟同学晓以大义了半天,总是能拿得回来。可是我的心脏受伤了,却难以修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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