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芳菲:“不用了妈,我自己去就行。反正杨露住得也近。”
    乔慧兰只好点头:“好吧,那你注意安全。回来的时候请杨露爸爸送一送你。”
    “嗯。”
    过了妈妈那关,许芳菲换上鞋直接冲出家门。沿着楼梯跑到3206的门牌号下,焦急地抬手拍门。
    邦邦邦好几声,没人应答。
    不在?
    许芳菲不敢耽搁,边继续下楼边拿出手机,找到通讯录里的某个号码,拨打出去。
    盲音传出,无人接听。
    无法,许芳菲心急如焚,只好给他发过去一条短信:【我同学被绑架了,在本杰明酒吧7号雅座。】
    发送完,她咬咬牙,手指在拨号键里敲出“110”三个数字。刚要摁拨号键,耳畔又回响起赵益民的威胁。
    “如果你敢报警,后果自负。”
    许芳菲手指悬停在拨号键上方,内心天人交战,犹豫起来。
    *
    半个小时后,许芳菲骑着乔慧兰的自行车一路狂蹬,来到赵益民口中的“本杰明酒吧”门前。
    凌城的有钱人不多,但贫富差距却大到极点。
    距离贫民窟仅白米之遥,便是整座城最高档的地下夜总会——本杰明。此地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不设门槛,不问你什么出身,也不管你哪方来路,皇帝乞丐一视同仁。
    门前站着好几个身形魁梧的彪形大汉。
    许芳菲这样的本分学生,对于这个存在于各类传说中的“凌城第一地下酒吧”,一贯只有耳闻的份。
    仅仅只是走到大门口,她的双腿便已开始不住发颤。
    片刻,许芳菲硬着头皮走上前。
    几个壮汉注意到这个小茉莉似的纯美女孩,眼神忽然变得不怀好意,盯着她上下来回打量一番。
    其中一人油腔滑调道:“小妹妹,未成年可不能进去玩儿。”
    “我、我已经成年了。”许芳菲窘得满脸通红,嗫嚅说,“我是来找人的。”
    “找谁?”
    “我去7号卡座。”
    话音落地,不明缘由,几个壮汉相视一眼,神色竟都是微变。没再阻拦她,侧身把路让开。
    进了酒吧大门,里头灯光靡靡,音乐震耳。舞池里的妖媚女郎们紧贴着男顾客,纤腰像一条条水蛇,妖娆扭动。四处都是找乐子的男男女女,四处都充斥着不堪入耳的粗口脏话。
    活脱一个巨型盘丝洞。
    许芳菲穿行在昏暗走廊上,怕惹麻烦,小心翼翼避让开醉酒的客人。正费劲在卡座号牌里寻找数字“7”,前方不远处,一个年轻女人却迎面朝她走来。
    女人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身黑色包臀连衣裙,身材惹火,烈焰红唇,胸前一枚宝蓝色蝴蝶纹身,妖艳欲飞。
    她略弯下腰,笑眯眯地问:“小妹妹,你是不是叫菲菲?”
    许芳菲茫然地缓慢点头,警惕道:“你是?”
    女人说:“你别害怕,是我家老板让我接你。”
    许芳菲脸色微沉,问:“你老板是赵益民?”
    “不是。”女人显然有点懵:“赵益民是谁?”
    几分钟后,许芳菲一头雾水,跟在蝴蝶美人身后,来到一个卡座包间门前。她悄悄抬眼,只见这个包间门前矗立着两名打手似的高大青年,清一色的黑西装,面容冷峻,不苟言笑。
    两名青年伸手推开包间门。
    蝴蝶美人仍是那副如花笑颜,侧头看许芳菲,“进去吧。”
    包间里光线昏暗,像只吃人不吐骨头的怪兽,张开了血盆大口要吞噬世界。
    许芳菲此刻害怕极了。
    但许芳菲知道,杨露是受她牵连才会被绑架。她不能退缩。
    深呼吸,闭上眼又重新睁开。
    许芳菲双手用力收握成拳,迈开双腿,勇敢地走进去。举目环顾,这个卡座包间十分宽敞,摆着真皮沙发、茶几、酒柜等家具,还有台球桌和点唱机之类的娱乐设备。
    数十个男青年聚集其中,或站或坐,有的在喝酒,有的在玩儿骰子,谈笑风生。
    包间正中的沙发空着,没人去坐,两个男的跪在空荡荡的沙发前。
    从许芳菲的角度看,依稀可以判别出,那两道背影在瑟缩发抖,却看不见二者的面容与表情。
    就在她疑惑的几秒间,洗手间的方向传来一阵水声。
    下一瞬,水声终止,门打开。一个年轻男人缓缓走出来。
    他穿着一件深色衬衣,刚洗完手,正微垂眼眸,用擦手巾慢条斯理地擦拭手上水迹。擦干净手,他将擦手巾丢进垃圾桶,回身刹那,瞧见了包间里多出来的女孩子。
    黑发雪肤,明眸璀璨。
    “……”许芳菲脑子里轰一声炸开了雷。
    她嘴唇蠕动好半晌,难以置信地憋出几个字音:“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郑西野弯腰坐回沙发主位,俨然统筹众生的上位者。
    他瞧着她,整个人显得散漫:“你发短信告诉我地址,难道不是让我来找你的意思?”
    许芳菲:“……”
    “当时情况紧急,我是想让你帮忙来着。可是……”许芳菲还是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困惑道:“赵益民呢?”
    郑西野没搭腔,只是瞥了眼跪在地上的两条丧家之犬,长腿交叠,身子漫不经心往沙发上一靠,凉凉道:“吹水哥,你表弟三番五次找我这崽子麻烦。这事儿,你说怎么算?”
    直到此时,许芳菲才看清,气势汹汹绑架杨露、并且在电话里大放厥词威胁她的校霸头子,此刻正蜷成一团,鹌鹑似的跪在地上。
    跪在赵益民身边的男人大约三十来岁,秃脑瓢,浑身疙瘩肉上纹满刺青,看着凶悍无比。
    赵益民早就抖成了风中落叶,看旁边,试探地喊了声:“哥……”
    话音未落,对方忽然抄起桌上的一个啤酒瓶,照着赵益民的脑瓜就狠狠砸下去。
    霎时间,皮开肉绽血水飞溅。
    许芳菲站在旁边,始料未及,被这可怖一幕给震懵。没等她回神,眼前一黑,鼻腔里同时侵入丝清冽的烟草味。
    郑西野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微抬右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许芳菲长睫微眨。
    随后便听见男人在她耳畔低声开口,语调里牵出一丝担忧:“吓到了?”
    第14章
    啤酒瓶在赵益民脑瓜上粉碎,七零八落的玻璃碎片散了一地,混着酒液血迹,泥泞狼藉。
    郑西野觑了眼满地血污,脸上的神色纹丝不变。
    其余男人也依旧神色轻松,津津有味地观摩吹水佬教训小弟。
    赵益民被砸得头破血流,鬼嚎一声痛苦倒地,捂着头直抽抽。
    汩汩血水顺着指缝不住往外淌。
    赵益民吓傻了,生怕这个表哥为保全自己真的要他命,心里没底,不住哀叫讨饶:“哥,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吹水佬一瓶子砸完,仍不解气,又是两巴掌狠狠掴过去,破口大骂:“妈的,臭小子,成天屎尿不分惹是生非,要老子给你擦屁股!野哥的马子是你能动的么!”
    赵益民被打得眼冒金星,膝盖发软,跪都跪不稳,伸手扶了把茶几,这才勉强撑住身体。他痛哭着仰起头,望向郑西野,一把鼻涕一把泪:“野哥,是我有眼无珠,以后许芳菲就是我姑奶奶,我他妈每天烧香供果把她当祖宗一样供着!求您再饶我一次,再饶我一次!”
    “让你不长记性!”吹水佬爬起来,照着这杀千刀的表弟怒踹两脚,“让你不长记性!”
    赵益民本来就已失血过多,吹水佬平时又是个练家子,一身的横肉蛮力,哪儿经得住他这样揍,没一会儿,连躲的力气都没了,整个人烂泥般瘫在地上,奄奄一息,出气儿多过进气儿。
    须臾,郑西野不耐烦地抬抬下巴。
    边上两个青年立刻上前,拦住已经红了眼的吹水佬,一左一右,弯下腰,将死猪似的赵益民扛起,悄无声息拖出雅间大门。
    胸前纹蝴蝶的红裙女孩懒洋洋靠在门外,正在玩手机。听见开门声,扭头瞧一眼,知道里面完事儿了,给手下人递了个眼色。
    几人心领神会,连忙拿起拖布和清水桶进入雅间。
    有人指着赵益民,问:“蝶姐,这小子怎么办?”
    “送隔壁的诊所去。”
    从始至终,许芳菲被郑西野捂着眼睛,视野里只有一片漆黑。好一会儿,视线才重归明亮。
    她环视一圈。
    屋里已不见赵益民的身影,地上的玻璃残渣和满地血污,也不知何时被打扫得一干二净。
    郑西野坐回沙发,金属打火机噌一声,亮起火光。
    他点燃一根烟。
    吹水佬额头后背全是冷汗,恭恭敬敬站在几步远外,舔着脸道:“野哥,那臭小子我骂也骂了,揍也揍了,您消消气。”
    “吹水哥,你表弟一个大男人,跟两个小女孩儿过不去。”郑西野垂着眸,漫不经意掸掸烟灰,道,“这种事,传出去你脸上也没光。”
    吹水佬叹了口气,卖起惨:“我姨身体差,打了几百支促排针才求来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这次您就当卖我一个面子,高抬贵手,放阿民一马。”
    郑西野:“放不放不是我说了算。”
    吹水佬闻言滞了下,视线微转,迟疑地望向站在沙发旁边的许芳菲。见这女娃青涩稚嫩小头小脸,顶多也就十七八的年纪。
    吹水佬皱起眉。
    他十四岁就出来混,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跟郑西野这样的狠角色,认怂是别无他法。但,要对着这么个黄毛丫头点头哈腰,他拉不下脸。
    吹水佬就这么僵立原地,数秒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郑西野也不催促,好整以暇,懒洋洋地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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