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皱眉说:「你在说什么?对了,你报警了没有?」颂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呜咽着说:「我打电话报警了、还叫救护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没有人来,雷警官就被拖走了,呜……」
    我实在听不懂她在讲什么,我耐着性子说:「把事情的经过,详细的告诉我。」颂恩抬起头来,说:「雷警官一早打给我,说他查到了一些重要的东西,需要我一同去确认。」我追问:「雷浩查到什么?」颂恩说:「雷警官告诉我,他收到消息,疑似我父亲的人士,前些日子出没在东部地区,监视器有拍到他的画面。」
    颂恩续道:「就在要回警局的途中,原本开车中的雷警官,忽然发出奇怪叫声。」我说:「奇怪叫声?」颂恩点头说:「然后车子就开始失控,左摇又晃的,我快吓死了。」我看他嘴唇发白,一副吓傻了的神态,不难猜想当时状况应该相当危险。
    我沉吟了一下,问说:「为什么你会说他是被恶鬼拖走的?」颂恩听到我的疑问后,忽然脸色惨白起来,他颤声说:「因为,我看见了,雷警官方向盘上,多了……多了一双手!」
    我心头猛跳了一下,我忙问:「只是一双手?没有身体的一双手?」颂恩颤抖着点点头。我心想:「难道是昨天攻击我的那两隻手?」我吸了一口气,问说:「那后来发生什么事呢?」
    颂恩说:「那双手不停的拉扯方向盘,车子就不受控制了,雷警官那时候他大吼一声,就把我推下车了,我一滚下车,就听到一声巨响,紧接着、紧接着他就……他就撞到了一辆大卡车!」
    我奇道:「大卡车?」颂恩点点头,说:「我也不知道那辆大卡车是怎么出现的,不过当我一摔出车外的时候,雷警官开的车子就狠狠的撞上去了。」我闭上眼睛思考着,隐隐觉得事有蹊蹺,这条隧道平时不会有人经过的,怎么会忽然出现大卡车呢?
    颂恩续道:「然后,我看见雷警官满身是血的被『拖』出车外,一直拖到那辆卡车上,接着卡车就开走了。」我问:「被拖走?是谁拖他走的?」颂恩摇着头说:「我没有看到任何人,但是就是感觉有人扯着他的衣领,拖着他上了那辆卡车。」
    我吸了一口气,说:「所以,你才会说他是被地狱恶鬼拖走的?」颂恩咬着嘴唇,缓缓地点头。我一时之间,还无法釐清这混乱的场面,我说:「你有没有受伤,我先带你到医院吧,其他的事情稍后再说吧。」
    于是,我就驾车载着颂恩到了附近的医院就医,还好她没有大碍,只是受了一点皮肉伤,精神上的伤害远比身上的伤还来得严重得多,一路上她都是惊魂未定的表情,所以我先将她带在身边。
    然后我就驱车直奔警署,直接找熟识的警界高层们寻求协助,当我讲出了雷浩的名子,那些原本还跟我称兄道弟的高层们,不约而同的都脸色一变,神色不善的对我下了逐客令。碰了几次软钉子后,我清楚的感觉在这一连串事件背后,有超乎想像的力量在掌控着。
    我出了警署后,颂恩一脸焦急坐在我的车上,用迫切的眼神询问我进度,我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所有人都三缄其口,就连你们发生的那起车祸意外,相关消息也完全被封锁了!」
    颂恩低下头,又开始哭起来。我安慰他:「事情我会查个水落石出的,别哭了!」
    忽然间,颂恩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颂恩从包包里拿出手机,才刚看到来电显示的号码,她就大叫一声:「爸爸的电话!」
    我听到这消息,不由得振奋起来,我道:「快接起来,问他现在人在何处。」颂恩连忙按下接听的按键,她急促的说:「喂,爸?是爸爸吗?你在哪里?喂……爸,你在说什么?」不过我很快就发现,颂恩表情转变的幅度极大,从原本接到电话时兴奋的表情,逐渐变成担忧,现在甚至快哭了出来。
    颂恩默默的掛掉电话,我忙问:「麦教授人在哪里?她还安全吗?」颂恩恍若不闻,怔怔的发呆着。这可把我这急惊风给急死了,我大声道:「我说!麦教授人在哪里?他安全吗?」由于我的声音颇大,颂恩似乎吓了一跳,她回过神来,说:「是我爸爸的声音没错,不过他没有告诉我地点,他只是不断的重复一些话。」
    我问:「麦教授他重覆说些什么话?」颂恩说:「我爸爸他说的是日文,他说的是くろいろ(黑色)、きらい(讨厌)。」我愣了一下,问:「你说麦教授说的是日文的『黑色』还有『讨厌』?」
    颂恩点点头,我喃喃的说道:「黑色讨厌?这是什么意思啊……」我追问:「那他还有说什么吗?」颂恩一脸担忧的说:「爸爸他不断的重复这两句话,我问他人在哪里,他都完全没有回应,然后电话就忽然断掉了。」
    我沉吟不语,脑海中思索这句话的涵义,我心想:「黑色又讨厌,这有什么样的涵义吗?难道是某种暗号,听起来也不像……」我想了很久,丝毫没有头绪,我叹了一口气,转头对颂恩说:「至少麦教授人是安全的,这点我们可以暂时放心。你先到我家休养一下吧,然后我们再另谋对策。」颂恩低下头,幽幽的叹了一声。
    于是我就驾车,将颂恩先送到我的住所,大门才一打开,眼前的画面让我吓了一大跳!我连忙把颂恩拉到自己身后,原本整齐的大厅现在变得凌乱不堪,所有家俱东倒西歪,到处都是怵目惊心的血跡,还有打斗的痕跡,看来有人把我家当成战场,有过一场激烈的恶斗。
    我示意颂恩跟着我,然后全神戒备的走进家中,我儘量背靠着墙面走,以防有人偷袭。我这时发现地上有许多鞋印,尺寸看起来像是个小孩,墙壁上还有许多深浅的刀痕,我暗叫了一声:「矮子?」我连忙蹲下检视鞋印,那鞋印似乎是踩到血才留下的,因为鞋印上都是斑斑的血跡,我想矮子这场架,应该打的极为惊心动魄。
    由于我是蹲下的姿势,我一抬头,视线正好对着客厅里桌子的下缘,我忽然发现那张桌子似乎有些异状?我爬进桌下,检查着桌子的下方,赫然发现在桌子的底部,被人用刀子刻出了一个奇怪的图腾。
    好巧不巧,如果我不是蹲下的姿势,我绝对看不到那个图案。那个图案,是由三个高度不一的三角形并排所组成的,底部有一个横线将这三个三角形连起来,中间的三角形上方,还有一个小小的正方形。可以感觉得到,这是匆忙之间刻上去的,图案歪歪斜斜的,深浅不一。
    颂恩不知什么时候也跟着爬到桌下,她这时开口说:「这图案,看起来很像是……一座山脉?」我怔了一下,道:「对!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图案就像是一座山脉,但是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的方形,似乎像是一间屋子,这代表了什么呢?」
    我闭上眼睛思索着,脑海中飞舞着许多谜团,不过我却一个都抓不到。忽然间!似乎有些想法串起来了,就像是原本散落一地的拼图忽然拼凑好一个小角一样。
    我睁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麦教授在电话中说到黑色讨厌,我原本一点头绪也没有,但是现在看到这个山脉的图案,我就知道了。」颂恩一脸疑惑,说:「什么意思?我还是听不懂呢。」我缓缓地说:「你将黑色讨厌跟山脉组合起来唸唸看。」
    颂恩侧头想了一下,说:「黑色讨厌的山脉,黑色又讨厌的山?黑色……啊!」颂恩似乎也想到了,我对她点点头,彼此对望了一眼,齐声说:「黑色奇莱山(註4)!」
    我接着说:「讨厌的日文发音就是奇莱!而只要有登过一些高山,都会听过『黑色奇莱山』的威名,那山头上的小方形,我猜或许是山屋或是某个碉堡吧。」颂恩说:「我是听过奇莱山,但是不知道它名子的由来是什么。」我示意颂恩先出去外头,两个人挤在桌子下面不方便。
    我们爬出桌下后,我将倒在地上的沙发给翻回来,然后要颂恩先坐下,我倒了一杯热茶给他,我说:「黑色奇莱山这名称的来源,除了因为奇莱山脉的岩壁,经常在阳光下闪耀黑色光芒之外,更重要的一点,奇莱山是台湾登山史上,山难最多的地点。」
    颂恩说:「所以我的父亲,是被藏在奇莱山吗?」我沉吟了一下,说:「不无可能,至少是个新的方向。只不过奇莱山区天气变化莫测、登山的山径很多悬崖峭壁,要搜寻恐怕不易。」忽然间,颂恩跪倒在地,然后对我猛磕头,哭着说:「冯先生,求求你一定要帮我,我求求你!」
    我急忙将她拉起来,我说:「你在做什么?我没有说不帮忙啊,你先休息一下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往奇莱山去,也许可以到奇莱山的山屋或是碉堡碰碰运气。」颂恩听我愿意帮忙,她才拭去泪水,说:「我不会累,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了」。
    我叹了一口气,拍拍她的肩膀,说:「我也需要一些时间来准备,听我的,你先去休息一会吧。」颂恩还想再说些什么,我挥手打断了她的话头,要求她去客房休息,我告诉她,我不打算带一个身体状况不佳的人碍手碍脚。她才勉为其难的去客房休息。
    我一面整理凌乱的房子,一面思索着。矮子肯定发现了什么,只是当时情况太紧急,他来不及留下完整的讯息,才急忙的刻下了线索就跑了。不过,我倒是不担心他的安危,他这个人本领极大,要保护自己绰绰有馀了。
    接下来的时间,我整理了奇莱山的相关讯息,以及准备一些登山用具,顺便打了通电话给当地的朋友老周,请他帮我找个顶尖的登山嚮导。我一直忙到半夜,才稍微趴在桌上小睡了一下。天刚亮,颂恩就已经帮我买了早餐,她的眼睛浮肿,我想他应该一夜没睡吧。我说:「好吧!时间差不多了,早餐我在车上吃,我们可以出发了!」
    车子一路往东部开去,奇莱山位在南投县与花莲县交界处,台湾的山脉素来有五岳,三尖,十峻,九嶂,十崇、八十四峰和百岳的名号,标高3605公尺的奇莱主北峰,名列「十峻」之一,卡楼罗断崖,屏风陵线,大禹山等形成独霸一方的绵延山峦。而奇莱南峰,则是在名列十崇之内。
    车子开到与登山嚮导的会合地点,已经是接近中午了,我刚停好车子,远远就看到老周正对我挥着手,他身旁站着一位头发半白的原住民老伯,脸上还有蛇纹的黥面。老周一见面就给我一个大拥抱,他拍着我的背,说:「涛兄,三年没见啦!这次来找我,肯定要不醉不归啦。」
    老周是我以前唸书时代的室友,毕业之后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他是我一直很佩服的一位朋友,因为他秉持着悬壶济世的热诚,放弃了大医院的工作,来到原始山林的部落里当个小医生,实践他行医的梦想。
    我很久没见到这位老朋友,我也开心极了,我用力的跟他抱了一下,然后说:「当然!不醉不归是一定要的,你说我们三年没见了,我看不止吧!我想至少有五年没见啦,瞧你头发都秃了,哈哈。」
    老周「嘿」的一声,摸着自己的头顶,我们两人相视大笑。他接着介绍了身旁的原住民老伯,他说:「这位是撒奇莱雅族(註5)的帝瓦伊.巴力克先生,汉名是李保山,他是号称奇莱山活地图的传奇人物呢!」
    我来奇莱山之前有先做过功课,撒奇莱雅族世居于花莲奇莱平原(即花莲平原),势力范围约在立雾溪以南,木瓜溪以北。一般外族开始接触撒奇莱雅族,会将族名「sakiraya」误以为地名,以谐音「奇莱」称呼。因此,所在地的平原称作「奇莱平原」,而位于附近中央山脉的高山也称作「奇莱山」。
    有当地的嚮导作陪,我着实宽心不少,我对李保山微笑点头,只见李保山双手抱胸,对我毫不理睬,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我想我这次找的嚮导,也许是相当难搞的人物。
    接下来,我向两人介绍了颂恩,以及表明了此次的来意之后,老周问:「为什么不找搜救队?」我摇头说:「麦教授的身分相当特殊,恐怕没办法寻求协助。」
    老周接着问:「所以你不确定麦教授是否在奇莱山里,也不确定他失踪的地点方位?」我叹了一口气,缓缓摇头,李保山面色忽然变得很凝重,他操着很不流利的国语,说:「想要在黑色奇莱里面寻找一个不确定的人,除非是巴拉玛才有办法做到。」
    我不太懂李保山的意思,我转头老周寻求解释,老周说:「他的意思是,要在奇莱山里面找出失踪的人,而且还不确定他是否真的在山里,只有神才可以做得到。」我望着老周,语气坚定的说:「奇莱山上的山屋或是碉堡也不多,只要有一丝机会,可以找到麦教授,我就绝对不会轻言放弃的。」
    老周看着我的脸,过很很久,他叹了一口气,拍拍我的手,然后用撒奇莱雅族的母语跟李保山沟通,原本李保山只是不停摇头,后来老周指着颂恩,神情激动的说着,我猜想他正在用亲情攻势,果然李保山不停的望着颂恩,最后叹了长长的一口气,就转身到自己的吉普车上整理装备了。
    看来老周已经说服李保山了,我用眼神向老周表达感谢。老周对我说:「由于奇莱山曾造成多次山难事件,所以依规定要办理入园证,以便发生紧急情事时,可第一时间掌握实际进入山区之人员资讯。」
    李保山走了过来,对老周说:「周医生,我带他们奇莱连峰的路线,因为奇莱主北峰的路线游客很多,麦教授不可能在这条路线。如果有,早被游客们发现了。所以我们走游客少的奇莱连峰这路线,就这么一趟,我不打算浪费时间的啦。」
    老周听完以后表示同意,随后他们就去办理我们的登山证件了。约莫一个小时左右,我们一行人来到了入口,李保山口中的行程,除了包含奇莱北峰与奇莱主峰外,还需经过卡楼罗断崖,是一条具有挑战性的行程路线;最后还需攀登百岳奇莱南峰。
    老周跟我说,此行程最需特别小心在意是经过卡楼罗断崖,因为此处气候变化大,常于午后升起浓雾;再者路径大部份都是顺着悬崖峭壁而行,极易发生危险,攀登者不可不慎。
    我跟颂恩跟着李保山的步伐,就往奇莱山中出发,幸好颂恩也有登山的经验,让我稍微放心一点。我们一路无语,默默的行走着,坦白说,攀登奇莱山其实事件满辛苦的事,它不像一般登山健行,可以平顺的观赏风景,奇莱山上的路况奇差,有时候甚至要贴着悬崖边行走,相当的危险,儘是碎石陡坡和慑人的断崖。
    上了稜线,风势逐渐增强,就在翻越过一个相当陡峭的山头后,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我说:「李保山先生,奇莱山上有没有废弃的山屋、碉堡等地方,因为就像你判断的,一般游客会去的山屋,应该不可能藏匿任何人,所以我想到废弃的场所去看看。」
    话才一说完,李保山忽然站定,由于他突然的停止脚步,害我们一行人撞在一起。李保山缓缓回头,表情相当的严肃,他说:「黑色奇莱充满灵气,住着山魅鬼怪,所以从以前大家才会叫它讨厌的山!尤其是荒废的地点,更是鬼魅出没的地点,别去惹麻烦。」
    这种乡野传说是无稽之谈,让我不禁莞尔,我说:「我不相信这种东西,我会付双倍的钱,请李先生帮个忙,带我们去查看一下。」李保山怪眼一翻,说:「有钱了不起吗?我不去!」我也有点动了肝火,说冷笑了一下,说:「我以为原住民的朋友都是胆量一流的,今日一见,唉!」
    李保山面色一沉,正要发难,忽然听见老周说:「怎么忽然起雾了?」李保山急忙往四周一看,面露惧色的说:「山神发怒了!都是你这小子胡言乱语。」我闷哼一声并不答话。这场浓雾来得又快又急,雾气瞬间矇蔽了我们的视线,加上现在的季节是冬天,湿气一重就感觉更寒冷。
    我们一行人手拉着手,行进的速度极慢,坦白说,多亏了李保山带路,他真不愧是奇莱山的活地图,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里,还能清楚的辨别方向。
    冬天的夜晚来得很早,大约下午5点多天就快黑了,李保山面色沉重,不停地催促我们加快脚步,我的体能算很好的,还能勉强跟得上,但是颂恩看起来似乎已经到极限了。
    我加快脚步走到老周身边,低声说:「老周!我们找个地方先休息吧,颂恩她快走不动了。」老周回头看了一下颂恩,颂恩正扶着一株大树在喘着气,老周对我点点头,他叫住了李保山,说:「保山兄,女孩子不行了,歇歇脚吧。」李保山怒斥:「我们一定要赶在天全黑前到休息处,夜晚的奇莱山很危险!」
    他话才说完,天空竟然下起雨来,而且还是滂沱大雨,冰冷的雨水不停落下,渗进我们的衣领鞋子里,让我直打哆嗦。
    我对李保山大喊:「下大雨了!附近哪里可以避雨?」李保山抬头看着天空,并不答话,老周也跟着叫:「保山兄,先找个地方躲雨吧。」李保山缓缓低下头,喃喃的说道:「唉,还是避不开那里……」过了好一会,他长叹了一口气,大声说:「成功1号堡!是距离这边最近的地方,不过你们一定要听我的指挥,路上不管看到什么,都别发出声音。」
    我们点头表示答应,李保山示意我们跟上,他迈开大步往上爬去,我扶着颂恩快步跟着。这时候天色已经相当昏暗了,加上天候及路况不佳,实在相当地难以行走,大约走了10分鐘左右,我们全身几乎都溼透了,又冷又冻,我看了一下颂恩,她已经嘴唇发白,不停的发抖着。
    就在转过一个山腰处,我瞥见山道的右方下坡处,有一个很大的广场,广场旁还有一栋老旧的建筑物,我连忙拉住老周,示意要大家先到里面躲雨,吃点东西休息一下,等这场骤雨停了再出发。
    我还没开口,颂恩忽然叫道:「咦?那是……」她手指着广场正中央,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广场中央有一排木桩,而那些木桩上发出微弱的光芒,那是一种诡异的光泽,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妖异的青绿色。
    老周忽然说:「别回头,不能看,快走。」我鲜少看到他紧张的神情,我知道大事不妙,正要拉着颂恩快走,颂恩却忽然愣住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广场中央,任凭我怎么叫她,她都充耳不闻。
    这时李保山也注意到了,她看到颂恩的神情,他也跟着望向广场中央,他只看了一眼,脸色就瞬间沉了下来,他对我大喊:「喂,千万别让她开口!」我怔了一下,李保山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我往广场中央看去,却差点尖叫起来。原本在广场的木桩,此刻竟然全部……绑了人,那些被绑住的人,都是呈现跪姿,双手绕过木桩,反绑在上面。再仔细看,有男有女,而且里面有的人,身形熟悉,感觉似曾相识?
    我暗叫:「天啊!那是……」就在靠近中间的木桩上,有一个满身是血的男子,头几乎垂到地板上,看起来脖子似乎扭断了似的,感觉那人的头,是靠颈部皮肤勉强拉扯着,悬掛在身体上!更令我惊骇莫名的,那人的衣着、身形,就像是失踪了的——雷浩?而且,跪在一旁的,看起来竟然像是麦教授?
    颂恩忽然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啊——」我心道:「糟糕!」我连忙转身要按住她的嘴,却为时已晚,颂恩已经失控哭喊着:「爸爸!雷警官!」她一面哭喊着,一面竟然向前衝去。她的行动来得突然,我来不及抓住她,眼看她就要衝了过去,此时我身旁闪出一个人影,山刀的刀柄「碰」的一声,就往颂恩后脑敲了一下。
    这人影正是李保山,他看起来至少有五、六十岁,但是身手却异常的矫捷。颂恩被他敲了一下,登时晕了过去。李保山把她扛在肩膀上,大喊:「快走!千万别回头。」
    我只能说,人类真的是好奇的动物。我听到李保山的喊叫声后,我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就这么一眼,我就几乎吓得魂飞魄散了,在我们山道旁,原来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断崖,只要颂恩再多跨一步,肯定一命呜呼!而此刻原来绑在木桩上的人,竟然都抬起头来。我一看,忍不住发出呻吟,如果我没有眼花的话,那些人,由左而右,分别是李保山、老周、颂恩还有……我。
    这一惊吓,让我一个琅呛险些摔倒,还好老周扶住我,他在我耳边大喊:「你在做什么?跑啊!」我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不知道奔了多久,一直到李保山停下来,我才跪在地上喘着气,心跳的速度之外,让我一度怀疑它要跳坏了。李保山指着前方,说:「成功1号堡到了,快进去!」
    李保山口中的成功1号堡,竟然是一个废弃的山屋,我用手电筒照了一下,从外观看起来残破老旧,铁皮搭建的小屋子,构造很简易,一个圆柱形,上面盖上圆锥形的屋顶。有好几个窗户的开口,不过都没有玻璃,只剩下方形的洞!外面还有一块板子,写着不知道是罹难者还是建造者的名子。
    我们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一行人连忙进了铁皮屋子里。由于那是废弃的山屋,屋内没水更没电,地上都是碎木版跟石块,不过庆幸的是没有漏水,我将背包放在空旷处,先把地上清出一大片空地来。
    李保山在地上铺了一件防水帆布,然后让颂恩,躺在帆布上,老周是医生,他赶紧去看一下颂恩的状况,他检查了一下颂恩的脉搏心跳,看了一下她的瞳孔,然后舒了一口气,说:「没有大碍,不过气温太低了,要想办法保暖,否则会失温。」
    李保山不等老周的话说完,已经踩烂几片破门板,然后在空旷处升起火来了,我连忙从背包里拿出睡袋,盖在颂恩身上,儘量让她维持体温。过了一会,李保山已经将火升好了,他还做了一个简易的铁架,拿了几个空罐,倒了几瓶矿泉水开始煮起热汤。
    这时候,颂恩悠悠转醒,坐起身来,问道:「这是哪里?我父亲呢?」李保山说:「成功1号堡,小姑娘你撞邪了!恐怕还没完呢。」他说着,就将手中的热汤递了过去,颂恩接了过去,她说:「撞邪?」
    李保山跟老周对望一眼,老周说:「我慢慢跟你说,先休息吧,等会将湿衣服赶紧换掉,要不然会受寒的。」我这时候插口说:「我也有看到,那些……是什么?」李保山「嘿」了一声,并不答话。老周这时说:「奇莱山有许多传说,其中有一个传说是,当你在山里看到罹难者遗体时,绝对不能呼喊他们,否则……」
    我追问:「否则会怎样?」老周缓缓的说:「否则,他们会找上门!」我一听,背脊不由得毛了起来,李保山从包包里拿出几瓶小米酒来,拋给了我一瓶,说:「你看一下四周。」我闻言之后,看了一下山屋四周,这一看却吓了一跳。刚才慌乱之际没有细看,这废弃的山屋里,竟然掛满照片,而且感觉都是年代久远的大头照,每一张照片的眼睛,看起来就像盯着我们直看,在大雨的深山废弃空屋里格外恐怖,顿时间让我毛骨悚然起来。
    我吞了一口口水,说:「这些照片是?」李保山回答得乾脆,说:「罹难者照片!」他说的乾脆,我听得可是浑身不自在。颂恩似乎也吓到了,她颤声说:「别吓我,我最怕……」李保山怒斥:「禁声!不能在这里说那个东西。」
    颂恩连忙住口,我想转移话题,我道:「为什么这里会荒废呢?」李保山看了我一眼,意思就像是再说,你这小子什么都不懂。老周接口说:「因为成功1号堡太阴了,灵异事件太多了,久了,就没人敢来了。」
    李保山拿出睡袋,铺在地上,他说:「没事快睡吧!天一亮就要出发。」我忽然想到之前调查的资料里,也有提到过,我说:「早期是不是有三个大学生来登山,然后莫名奇妙失踪了!」
    老周点点头说:「那是很早的事了,当时出动了大批的警力跟军力在山中搜索,还有民间的登山团体与山地原住民的人力,都投入了搜救行列,几乎把整座山都给翻了过来,但就是找不到失踪的学生。」
    我跟着说:「我记得资料上有说,当时还传说有人找到他们的登山用品,散落一地在高山中,一般人会把一些维生用品丢落,基本上是不太可能的,似乎那三人遇到什么紧急情况,才把身上的物品给丢掉逃命。」
    李保山这时已经躺在睡袋里,他说:「我警告过你们这些游客们,你们就是不信,之前那次搜救行动,我也参与了,那时我们有找到学生的足跡,但这足跡的步伐的间隔至少有2公尺长,一般人根本无法做到,因为他们是被山魁牵走了。」
    我问:「山魁?」老周解释说:「就是传说的魔神仔。」老周一解释,我就明白了。魔神仔是台湾民间信仰中出没于荒野、山林的妖精或妖怪,根据传闻,魔神仔会迷惑人类的心智,让人失魂落魄的失踪。而且失踪者被发现后,常常会宣称吃了魔神仔给的鸡腿、饭食,但其实却是满嘴的粪便、昆虫尸体、甚至是树枝与土石。
    李保山说:「魔神仔,常在山区迷惑游客们,如果你应声啦,就会被牵走,所以我才要你们不管怎样,都不要开口说话。」他话才一说完,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颂恩,忽然剧烈的发抖着,「哇」的一声,颂恩呕出黄黄绿绿的汁液。
    李保山脸色一变,从睡袋里一跃而起,叫道:「糟的啦,这小姐被缠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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