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烛光下,张景阳(兰花豆)咬牙切齿、双手握拳,左手猛击桌面,刀叉乱蹦:“别发梦了,贱人!你要耍我吗?(英文)”
    卢雨雁面不改色地将餐刀扔进瓷盘中,炸裂声刺耳。“我早就跟你说了,从没改过口。(英文)”
    “他是个禽兽!”
    她恢复优雅姿态,以手帕擦拭唇角:“我也是。”她又白眼,“你不是吗?”
    “他的眼里只有他自己,女人?呵,他只当作是泄欲工具。”
    “……哼,别说没用的了,你留不住我。”
    他看惯了她抛弃男人时的神情。这是第一次面对着他。这摧毁了他的精神。
    “我把你从小养到大……(中文)”
    卢雨雁仿佛早就知道他要说这句话,迎面一杯酒泼了上去。
    张景阳掀开桌子向前扑,扑到她身前又停住,似乎要扇卢雨雁的耳光,但没来得及就被她一脚踹在地上。
    “哎嗨嗨嗨……”他的身体抖动着,大概很悲伤地哭了,可是没有眼泪流出。
    烛光变得更暗了,草丛里蟋蟀在唱歌。
    “我利用过你,我侮辱过你……我很懊悔……可是,这么多年了,难道你敢说,这每一天,我对你都是假的吗?啊,你敢说都是假的吗?(中文)”
    “……舅舅,当年你为什么要把我养大?(中文)”
    “因为我是你舅舅!当时你就这么大,难道我能见着你活活冻死吗?当年你妈……”
    “够了,真的够了……”她扶住前额。“我偷偷查过了,你和我根本没有多少血缘关系。”
    风一吹,蜡烛终于渐渐熄灭,升起最后的缕缕浓烟。朦胧的月光下勉强分得清楚人影。
    “我如今为了你,已经把什么都抛弃了,只希望你往后过的上好日子。”过了许久后,张景阳说。
    “你只是为了你自己。你总是这么说,让我恶心。”
    “哈哈哈哈。”张景阳小声笑道,“想来,也只有他能降得住你。你小时候,刚会说话的时候,我就发现你很不寻常……跟其他的孩子比,你那双眼,跐溜乱转,特别聪明。没想到你一点点长大,竟然长成了这副样儿。”
    “哼。”长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卢雨雁微微低头,自抱双臂。
    “我还在想,要给你找个什么样的老公,才不会惹你生气,不然被你半夜翻过身来就给宰了,呵哈哈哈……如果他真的能让你开心,我愿意和你们两个保持比较远的距离……”
    她说:“我会去找他。但你我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
    张景阳此时却格外冷静:“萨拉辛不好吗?”
    她说:“……他看上去挺重感情。可惜我只喜欢无情无义的人——这种人懒得撒谎。”
    “除了冷血残忍、无情无义、杀人不眨眼,你看见他还有什么好处!”
    “棱角分明的脸庞,至刚至阳的男人血性。他的眼神忧郁深邃,仿佛看透了五百年人间。”
    两边的嘴角向上高高翘起,她露出恬美的微笑。
    “发痴!胡说!你不过见了他一面……”
    “我盯着你看一辈子也不会有感觉。而且……我不止见过他一面。”
    “而且他拒绝了你,你脱光了他也没上你!”
    卢雨雁有板有眼地说:“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或许有不少男人可以拒绝我。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拒绝。我是真心爱他的。
    “那时我问自己,眼前这个家伙可以做我的什么人?心底里突然冒出一个答案说,嫁给他也可以吧!从那一刻我就明白了。可是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可以那么决绝地把我冷落。”
    张景阳瞪大双眼,几近崩溃:“你,你在故意气我是吗?”
    “你觉得我有这个必要吗?”
    利坚国,午后。
    茂密的树叶被掀翻,干净的日头照在淡白色的叶背,反射出携带微凉清爽风候的柔光。
    身着黑色风衣的沉默男子拎着大提琴箱包步入候车厅。高耸的屋顶,陈旧的设施,这里也是堪萨斯州最后一个只为传统内燃机车作业的火车站。
    他突然怀念起很久以前,万里之外,那些阳光明媚,而风能吹动任何草木的日子。
    西片候车区里有六个老实巴交的花农,一对穿最新款皮肤衣的情侣,一个看着孙子玩耍的老太婆,和一位戴鲜花礼帽、面覆轻纱的年轻女士。
    避开小孩子的氢气球,他将大提琴包倚靠在被摸得锃光的座椅把手旁,于迷人的年轻女士邻位坐下。
    静坐一会儿,没想到陌生的女子抬起二郎腿,开口道:“生意怎么样?(优雅的法语)”
    他听后叉开双腿,脚掌内翻外侧接地。
    “法语不行。另外,这种面纱是遮不了辐射的。(英文)”
    最近不少女人都佩戴这种面纱。
    “你会拉大提琴吗?(英文)”她问。
    他又想了想,说:“不。(英文)”
    “今天天气很好,外面的风大吗?(英文)”
    他望向她的右手边,她眨眨眼睛,尔后眼帘低垂。
    他说:“看上去是的。你进来很久了吗?”
    她抬头向左上方看墙上的挂表,说:“两个钟头啦。”
    “几点的车?”
    “还有半小时。”
    “为什么这么早来?”
    “……怕错过。”
    “错过……什么?”
    “钟楼上的风景好吗?”
    邵慈浑身一颤。他上午正是在小镇钟楼上完成了一次狙杀。
    看他定格在那里,小姐慢慢摘下礼帽,褪下面纱——竟然是秦王,卢雨雁!
    他实在是吃了一惊。不只是狙击点跟行程暴露,更因为两人相隔如此之近,而自己却丝毫没有认出对方!他重新审视,不止衣物、发型、香味与那一晚不同,今天整体的感觉完全判若两人。
    她瞥了他一眼,又转回头去。
    “你不该出现在这。”邵慈一边说,一边后怕。这个女人伪装的技艺太高超了:样貌和身形不变,甚至同样戴着面纱的情况下,竟能把自己骗得团团转!
    “那应该在哪儿?”
    邵慈心想,应该在国内,但他说:“上面已经同意了我的申请,不会让我跟别人一起出任务。我的行踪也是绝对机密。”
    “那我应该去哪儿?”
    “你怎么知道钟楼?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钟楼上的风景好吗?”
    “告诉我,不然——”
    她抬起别致的下巴:“不然如何!”
    就在这时他们的背后传来巨大声响,窗框和大门的玻璃破碎,四散迸射,一辆吉普车冲撞开安检设备硬生生闯了进来!
    车窗敞开,胳膊上刺有红色纹身的青年男子以突击步枪凶狠地敲打车身。
    人们发出尖叫,乱成一团。
    秦王大喊:“去站台!”并领头翻过检票机,众人于是连滚带爬跟着她逃命。
    车站入口有一名胖保安掏出了手枪,结果被悍匪立即乱枪打死,司机又向检票口调转车头,其他人鸣枪警告道:“不许逃!”
    秦王翻过护栏,却发现达摩没有跟上来!
    她逆着人群转身一看,他竟然头也没回,依旧正襟危坐着!奇怪的是他身后不远处的老太婆也留在原地,任由她的孙子趴在腿上哭喊打闹。
    达摩的手指悄悄拂上皮带盖扣,而老太婆突然撕开座位底下的胶带,掏出手枪向达摩后脑射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他翻身滚到地上,躲开了冷枪。老太婆站起身继续射击,但都打在座椅靠背和地面。
    邵慈起身抬手,一只银镖没入老太婆喉头,她一声叫唤,鲜血顿时喷出。
    “快!”秦王躲到检票机后面,等待达摩。吉普车上枪声大作,椅背上的弹孔触目惊心,不过似乎有意避开了不住惨叫的儿童。达摩挥手示意秦王快跑,但他迎着弹雨,两个箭步冲进站台后还是拉起了她的手。
    对面站台的一趟列车正在停泊,邵慈急忙登车避难。
    “开车!快开车!”他抢过乘务员的对讲机大喊。
    火车司机意识到情况危急后,吉普车已经冲过检票站,密集的步枪弹打碎车窗打烂车皮,制造恐怖的震颤和噪声,吓得车内乘客心肝俱裂。
    火车终于缓缓启动,有乘客趴在地上,匍匐向其他车厢逃离。而这时一双手从外面扒住了车窗,准备登车。
    邵慈一皮带扣打过去。
    这家伙眼珠被打烂,翻身坠下车,差点被碾死。同伙于是倒档将他拉上吉普车,耽误一些时间,火车已经提起了速度。
    两人弯腰来到尾节车厢。秦王从皮包中掏出化妆盒,拆开后露出一柄白色袖珍手枪。邵慈握住她的手腕,抠出轻盈的短枪,站起身倚在侧门旁埋伏。
    不一会儿,吉普车果然又从左侧追上。
    乱枪打碎车门玻璃,后座的壮汉抓住把手攀上车厢。看他伸进手来摸锁闩,邵慈立即出动,两枪将其击毙,一脚踹开车门,再两枪击伤驾驶员。壮汉像袋子面粉般重重扑跌在大地上,烟尘飞扬。吉普车撞到火车皮后侧翻,最终被远远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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