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们脸上重新露出激动之色,纷纷七嘴八舌地表示赞同。

    萧梦鸿终于明白了过来,有点哭笑不得,见十几双年轻又充满期待的目光纷纷投向自己,只好说道:“谢谢你们,但是我不需要了。”

    “师姐!”

    刚才那个最先开口质疑萧梦鸿的女生面露激动之色:“你真的不用怕!相信面对舆论压力,他们也不得不重新考虑你的正当要求!”

    “师姐,如果是你的丈夫对你施加了压力或者任何的威胁,请你不用惧怕,告诉我们。顾家人再位高权重,也要*制!我们会为你据理力争,抗争到底!”

    ……

    “可以走了没?”

    青年学生们正激动着的你一句我一句的时候,侧旁忽然传来一个男人冷冰冰的声音。

    萧梦鸿抬眼,见顾长钧就站在十几步外的那座雕像旁。

    学生们纷纷扭头,见这个突然出声打断了自己的年轻男子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阴森森的味道,慢慢安静了下来。

    顾长钧开始朝这边走来。

    萧梦鸿感到有点尴尬。站在那里没动。

    顾长钧到了近前,伸手一把抓住了萧梦鸿的手,带着她掉头就走。

    萧梦鸿十分惊讶,一时没反应过来,几乎是被他拽着离开的。

    “请问这位先生,你是谁?”

    那个带头的男学生按捺不住,追了几步发问。

    顾长钧置若罔闻,带着萧梦鸿继续朝前大步朝前。

    “先生!你不能这样……”

    顾长钧忽然停下了脚步。萧梦鸿猝不及防,差点撞到了他身上。

    “我就是她的丈夫顾长钧。”

    顾长钧转过头。

    “天赋人权,但什么人给了你们这种权利,竟然敢这样公然鼓动挑唆家庭分裂?”

    学生们惊呆住。

    那个男学生脸涨得通红,最后勉强道:“顾长官,据我们所知,萧师姐自己是想挣脱婚姻桎梏的……”

    “她是我太太,她想什么,我只会比你们更清楚。”

    顾长钧视线冷冷扫过学生们的脸,语调森严,“今天当你们无知初犯,我不和你们多计较。下回若再敢挑唆生事,正如你们刚才所说,这是民国法制社会,我会叫你们知道什么叫滋事罪!”

    男学生停了下来。

    一片鸦雀无声。

    顾长钧不再理会学生们,拽了萧梦鸿继续朝前,出了校门口,这才松开了她的手腕。

    “车在前面,二姐和五妹等你很久了!”

    他的口气很差,说完撇下她自己朝前头那辆汽车走去。

    ☆、第23章

    他刚才捏她手时,劲略大了些,可能他自己并未觉察,萧梦鸿手却被他捏的感到疼了,又见他用这种口气和自己说话,心里有点不快,站那里盯着他背影。

    顾诗华看到了她,从车窗里探头出来挥手。

    “四嫂!快上来!”

    萧梦鸿揉了揉手腕,过去上了车。

    顾簪缨和顾诗华已经坐在后排,萧梦鸿便坐到了前排右边位置上。瞥了眼边上的顾长钧,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她关了车门,他便开车离去。

    顾诗华一路十分兴奋,叽叽喳喳地说到了顾家时,已是正午。顾彦宗和顾太太都已经回了。顾诗华一进去,立刻就把萧梦鸿早上如何在京华大学小礼堂力辩英国人,最后以全票获得支持的结果告诉了父母。

    “爸,妈,你们不在现场,如果在的话,一定也会非常激动!那个傲慢的英国人最后恼羞成怒毫无风度地自己走掉时,不止我,我边上那个女同学的两个手掌也都要拍红了!”

    “平时五妹说话有些不着边际,只这回却没半点夸大。”顾簪缨也笑着道,“四弟妹不但对建筑之事十分精通,辩才与风度也是俱佳,连我都不得不为她折服了。”

    看得出来,顾彦宗对此结果颇是欣喜,点头道:“很是不错。德音颇为能干。这次不止为我们顾家,也为中国建筑从业师正了名。值得庆贺。”

    顾太太望了眼微笑站在一边的萧梦鸿,神色错愕里又带了几分尴尬,坐沙发上一语不发。

    顾长钧刚才进来后,径直便上楼去换衣服,下来时已恢复了平日惯常的制服装,对父母说了声要去南苑机场便往外去。

    “长钧,晚上叫你大姐三姐全家都来家里,一起吃个晚饭吧。一家人平时难得碰一起。上次坐一起吃饭,还是簪缨过生日,当时还缺了德音。现在德音回家了,又有这样的喜事,也该把你姐姐姐夫叫过来坐一起聚一聚的。你早些回来,不要错过了饭点。”

    顾彦宗对着儿子吩咐了一声。

    顾长钧瞥了眼萧梦鸿,唔了声,转身便出去了。

    ……

    晚上六点,顾家宅邸的铁门大开,房子里灯火通明。顾玲珑和顾云岫夫妇陆续到了。顾长钧也在开饭前回来了。

    吃饭时,十几个人围坐在餐厅里的那张大桌侧,显得十分热闹。小云和小哲隔了这么久终于再次见到了一向喜欢的四舅妈,纷纷争着要坐到萧梦鸿的边上,一时欢声笑语起个不停。

    顾家子女里,顾玲珑年岁最长,人情世故也最是历练。上回在萧梦鸿这里吃了个不软不硬的排头,当时颇为诧异,又难免有点气恼。这回过来,留心到这个四弟妹对自己和丈夫的态度很是恭敬,丝毫看不出任何芥蒂,对自己的一双儿女更是亲近,心知父亲对她又颇为爱护,加上今天得知这消息,她确实也受到了点震动,现在既然人都来了,自然也就不会再揪着上次那点不愉快不放。饭桌上主动和萧梦鸿搭了几句话,询问了下京华大学新址破土动工的事,两人应答之间,气氛很快也就变得自然了起来。唯独顾云岫,平时极会说话的一个人,今晚坐那里一声不出,显然还气着。顾彦宗看了她好几次。直到何静荣在桌下暗暗踢了几回她的脚,顾云岫才无可奈何,脸上勉强扯出点笑容,对着自己父亲说道:“爸,上次是我不对。您教训我教训的是。往后我再也不会那样了。”

    顾彦宗点了点头,道:“你有这样的认识就好。上回我说你也说的是重了些。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说不开的事?你四弟妹今天为我们顾家争了光,你也应该为她高兴。”

    “爸说的是,”何静荣忙道,“其实上次回去后,云岫就跟我说她后悔了,就是脸皮薄,抹不开脸。今天正好借了四弟妹的好事,就过来了。四弟妹,三姐和姐夫向你道喜了。你实在是很了不起,能在建筑业也崭露头角!”说完又踢了下妻子的脚。

    顾云岫红唇微微翘了翘,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萧梦鸿,坐着不动。

    何静荣无奈,只得暗叹了口气。

    萧梦鸿微笑道:“谢谢三姐和三姐夫!”

    顾彦宗环视了一桌子女,道,“往后这样的聚餐要时常举办,如此才能亲近感情,一家人不至于离心离德,以致于到最后祸起萧墙,乃至于分崩离析。”

    “爸说的很对。我极是赞成。”

    顾玲珑的丈夫,实业部次长马原汉笑着接道。

    何静荣也急忙点头赞同。

    ……

    一家人聚餐完毕,顾太太还和女儿们在客厅叙话,萧梦鸿自然不好自己独自上楼回房,也在边上坐着。

    顾云岫正眼也不看萧梦鸿,顾太太也还是不大会主动和萧梦鸿搭话。但有顾簪缨和八面玲珑的顾大姐串着话题,场面倒也不见尴尬。到了将近九点,小云小哲有些困了的样子,顾玲珑便叫了在书房与父亲说话的丈夫准备离开。大姐一家要走,何静荣夫妇自然也跟随。

    顾长钧代父亲送两个姐夫到门口,何静荣看了下左右,见顾云岫在和顾玲珑夫妇话别,便将顾长钧拉到一个角落里,低声说道:“长钧,我怕你有所误会,想想还是跟你解释一声为好。上回你三姐半夜给你打电话,说什么我和她支持你离婚,都是些鬼话!我是很看好你们夫妇关系的,更不掺和你们的事。你千万别信她!”

    顾长钧唔了声。

    “还有,”何静荣扭头看了眼,背过身继续道,“烦劳你代我向德音赔个礼,是我家云岫先惹的不快,叫她别放心上。”

    顾长钧点了点头。

    何静荣吁了口气,抬手要拍顾长钧肩膀以示亲热,忽然想起自己这个小舅子一向不大喜欢别人碰触,硬生生收回了手,笑道:“那行,那我就放心了。我先走了。下次见。”

    ……

    萧梦鸿回到卧室,自己先去洗了澡,出来见才九点多,顾长钧也没回卧室,就习惯性地去书桌前坐了下来,拧亮台灯开始将设计图转为施工图。

    没一会儿,听到门口脚步声传来,顾长钧进来了,径直去了浴室。出来后就上了床。

    这会儿才十点不到。自然不算早,但这段时间,他却极少有像今晚这样九点多就回卧室的。萧梦鸿图纸刚起了头,此刻更是半点睡意也没有。见他已经上了床,想了下,扭头道:“我还不想睡。要是灯亮着打扰你,我去别的房间吧。”

    顾长钧靠在床头,淡淡道:“不必了。我也看书。”

    萧梦鸿见他从床头柜上拿了本书,便不再管他,转头继续伏案工作。

    ……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淌。

    房间里安静极了,只剩萧梦鸿手上铅笔在纸上划过时的发出的轻微沙沙声。

    顾长钧的一开始还看着手里的书,翻了几页后,渐渐地,视线挪到了正伏案专心工作着的那个女人的背影上。

    柔和的台灯灯光笼罩着她专注在图纸上的背影。

    她时而在草稿上飞快计算着什么,时而用尺子画线,时而又停顿下来,以手托额,嘴里咬着笔杆,似乎陷入了什么难题……

    她的背影忽然动了下,看起来似乎是觉察到自己在看她要回过头来的样子,顾长钧发觉自己竟然吓了一吓,心脏砰地微微一跳,迅速将视线投回到书页上来,最后用眼角余光瞥见她原来不过只是弯下腰来,从抽屉里取了一张新的白纸,这才微微吁出一口气。

    时针终于指向了十一点。

    顾长钧觉得仿佛已经过了很久,终于忍不住了,将手里那本书啪的一声合上,淡淡说道:“已经十一点了。不早了,还是睡了吧!”

    ☆、第24章

    萧梦鸿停下笔,回头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起了身,把桌面收拾整齐后,去浴室洗了手,回来也上了床,像平日那样躺到自己一侧的床位上,闭上眼睛习惯性地面朝里背对着他。

    过了一会儿,感觉床头灯还没关,她依旧闭着眼睛,道了声:“不是说睡觉吗?”

    “在你要求离婚,甚至干出和男人私奔这种事之前,那些平日和你往来的人,都是这么教唆你的吗?”

    萧梦鸿听到他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听起来很是平淡,仿佛随意说出口似的。

    萧梦鸿忍不住睁开眼,扭头瞥了他一下,见他还靠在床头,身体微微朝过来,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便皱了皱眉。

    “什么意思?”

    “除了今天这些乳臭未干的学生,以前还有谁这样教唆过你?”

    他的语气比片刻前略微加重了些。

    “德音,以前我忙,这两年尤其,所以没怎么在家,更不会去干涉你和别人的社交往来。但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你平时一直在与此辈往来?这倒不禁让我想起了法兰西的罗兰夫人曾说过的一句话:正义,多少邪恶假汝之名而行之。在你这里把正义改成自由,也很是贴切的。”

    萧梦鸿躺在枕上,和俯视着自己的他对视着。

    他的神情依然冷淡,但看着她的目光里却流露出一丝仿佛正在极力容忍着她的隐忍意味。

    片刻后,萧梦鸿躺着没动,只淡淡地道:“你自己都说了,从前你就不干涉我的社交往来,现在到了这地步,我们都已经各自准备好了随时要离婚的,你突然又管这个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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