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枳下意识去抢手机,奈何身高差距太大,陈倾时站在原地没动,只是抬起手臂,她便碰不到。
    她尝试几次未果,颇有怒气地抬起头。面前的男人眉目浅淡,手高举着,垂下来的眼神落在宋枳生动的脸,慢慢染上与她同频的温度。
    陈倾时身上似曾相识的薄荷草味道一点点唤醒了宋枳的记忆。
    “现在想起来了?”
    陈倾时微微低头,在她耳边沙哑着嗓子:“宋枳,下雪了。”
    宋枳的脑海里忽地闪过几个画面。紧接着,像春寒料峭时乍现的春光,宋枳猛地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春河里,雪夜长街,被她画成鬼的宋咩咩和陈牡丹。
    是陈倾时挡在她面前,给她撑腰。
    是嫌麻烦的陈倾时背她回来。
    是平日里耐心极差的陈倾时,昨天晚上任她作弄,还被折腾到半夜。
    ……
    算了,反正他看见的样子肯定比手机里的照片还丑。
    宋枳心里软软地塌陷一块,眼神从手机移下来,恰好看清陈倾时眼里散漫的笑意。
    心跳忽然快了好几拍,宋枳惊觉两人此时距离太近,手忙脚乱地把一块西红柿塞进陈倾时嘴里。
    陈倾时:“……???”
    宋枳心虚地大声说:“我妈说,生吃西红柿对男人好的!”
    陈倾时挑眉,缓慢地咀嚼着西红柿块:“哦?说来听。”
    宋枳大脑飞速运转,想起每次宋母给宋父做凉拌西红柿时说的话都是……
    “西红柿生吃,可以,”宋枳下意识脱口而出,“可以保护前列腺!”
    陈倾时:“………………”
    宋枳没给陈倾时机会反驳,飞速地把一盘切好的西红柿塞进他手里:“这就是你今天的早饭你多吃点生西红柿对你有好处的……”
    宋枳边说边往卧室跑。
    “我约了闺蜜出去玩你自己好好在家休息多喝热水!”
    不到十分钟,宋枳从主卧飞奔出来,砰的一声关上大门。过了几秒,大门开了一道缝,宋枳的小脑袋从外面探进来。
    “我确实什么都想起来了!”
    “国色天香陈牡丹!!!”
    “……”陈倾时面无表情地把嘴里的西红柿咽下,看着咩咩旁边巴巴的眼神,哼了声,“西红柿你不能吃,吃了拉稀。”
    陈倾时端着西红柿朝卧室走,瞥了眼还跟着他的咩咩,哼了声:“别想了。”
    “这些统统是我一个人的。”
    -
    “可可,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宋枳问。
    “有有有,听得可详细了。”俞可可打了个哈欠,敷衍道,“你那个帅气的同居室友长得既正点又凶悍,但是对你温柔妥帖无限宽容,昨晚你还趁着喝醉酒在他脸上随意作画。”
    “暧暧昧昧。”
    “所以,”俞可可拉长了声音,“你怀疑他喜……”
    “对,我怀疑他在戏弄我。”宋枳一脸认真,“他特别爱捉弄人,我觉得小学三年级不能再多了。”
    “没救了,没救了。”
    俞可可睡眼朦胧,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又伸了个懒腰:“你就是孙猴儿的前世。”
    “是块冥顽不灵却又颇有灵气的顽石。”
    “等等。”宋枳拉住俞可可的手腕,眯眼看着她伸懒腰时高领毛衣露出的一截脖颈,“你脖子上的红痕是什么。”
    俞可可动作一僵,迅速遮好:“哪有,看错啦。”
    “不可能!我的眼睛就是尺!”宋枳捏着下巴,老神在在,“刚才那一小块皮肤上我就看到了两块痕迹,那一小块也就是你脖颈皮肤面积的六分之一,按照这个比例估算……”
    “说!昨晚是谁送你回家的!”
    “……”俞可可干咳一声,手指焦虑地摆弄着一枚装饰戒,“就是一个朋友,普通朋友。”
    宋枳抢过那枚戒指,眸光深邃:“可可,永远不要对我说谎。”
    “你说谎的样子我实在太清楚了。”
    “真的是普通朋友,下次介绍你们认识。”俞可可站起身,去拉宋枳的手,“走吧,去刚才的饰品店换一下,这个戒指有点小,换枚大一点的。”
    “……可能来不及了。”
    宋枳用力把戒指往下撸,那枚钢制戒指仍然纹丝不动地卡在她的食指上,别勒紧的手指处已经开始红肿。
    俞可可:“别着急!我找个塑料袋,没准就能取下来。”
    宋枳和俞可可返回刚刚的饰品店,在店主的帮助下还是没能取下来。
    经历了塑料袋、泡水、护手霜、涂油,那枚戒指依然稳稳地缩在宋枳的食指。
    宋枳哭丧着脸:“不然我们去医院吧,可可,我手指有点痛,不会断了吧。”
    俞可可摸摸她的头,鼓励道:“我们再试试肥皂水,如果还不行就去医院。”
    宋枳乖乖地坐在一旁等俞可可和店主回来时,陈倾时打电话过来。
    “你晚上回来吗。”陈倾时声音还是很哑,“我没有饭吃。”
    “不想再吃生西红柿了。”
    宋枳心中那股慌乱和六神无主,在听到陈倾时的声音后,演变成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情绪。
    “陈倾时,就算我回去也不能做饭。”宋枳揉揉发酸的鼻尖,“我的手指卡在戒指里面好久,还没取下来。”
    “描述你的症状。”陈倾时语速很快,“手指有没有出现明显红肿和疼痛。”
    宋枳乖乖地在这边点头:“有,而且我的手有点发麻,手指也没什么感觉了,感觉这根手指好凉。”
    电话那边的陈倾时没再说话,听筒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好像没有听她讲话。
    想到这,宋枳没来由地感觉更加委屈,甚至比她手指的疼痛更让她无法忍受。
    她强忍着哭腔:“陈倾时,你有在听吗。我手好疼。”
    陈倾时:“位置。”
    宋枳听到一声门响。
    陈倾时:“我去找你。”
    -
    大约十分钟后,陈倾时到了宋枳微信发给他的定位。
    宋枳和俞可可在商场门前排排站好,像两个在幼儿园犯了错的小孩,惴惴不安地等待家长接回家。
    宋枳戳戳俞可可,俞可可立刻心领神会,抬头对陈倾时说:“该用的方法我们都用过了,但都拿不下来,戒指卡了很久,我们要不直接去医院吧。”
    眼前的男人眉目深邃,五官仿佛被浓重的笔墨描绘过,唯独一双瞳孔被上天浅浅点缀,浅棕瞳孔里的光似乎也被这北风冻住,寡淡而冷峻。
    俞可可咽了下唾沫:“宋枳不是故意的。”
    陈倾时垂下眼,轻轻用手环握宋枳那根微凉的手指:“疼吗。”
    宋枳咬着下唇,心里重重叠叠的难过和紧张因为陈倾时的一句问候忽然破了防,她忍了很久才没让眼泪珠子掉下来。
    吭吭唧唧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陈倾时:“去消防队。”
    俞可可一愣,旋即点头:“我去开车。”
    陈倾时就这样牵着宋枳的手指走到路边,等俞可可的车。
    瑞津已然进入深冬,北风毫不留情地扫过干枯的枝桠。
    宋枳没有和人牵过手,不知道这样算不算牵手,也不清楚现在自己忽高忽低,忽急忽缓的心跳在不在正常的频率。
    她只能感觉到那根微凉的手指正缓缓浸入陈倾时的体温,被钢铁困住的肿胀疼痛感也在这份轻柔的温暖下渐渐缓解。
    像在被人捧在手心,珍而重之地对待。
    “一会儿消防队人有可能很多。”陈倾时的声音温和,吐出的字成了冷空气里一团团的白雾,“你不要怕。”
    陈倾时咳了一声,强调道,“他们都不是坏人,不要怕。”
    “不会,我看过纪录片,是让他们用大钳子把戒指夹断,我就得救了。”宋枳吸吸鼻子,像个英勇就义的英雄挺直腰板,“病人怎么会怕医生呢,我不怕。”
    陈倾时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宋枳也垂着头盯着脚尖,任由他这样牵着。
    俞可可很快把车开到路边,她降下车窗,把后座的杂物扔在副驾驶:“你们坐后面,我来导航最近的消防队。”
    陈倾时护着宋枳的头,把人塞进车里,随后弯腰坐进后排:“不用,我认识路。”
    “前面路口左拐,直接去北城区消防中队。”
    俞可可是做事干净利落的行动派,按照陈倾时的指令一脚油门轰出去,十几分钟就把车停在消防队门口。
    “这门口不让停车,你们先进去,我随后就到。”
    宋枳看着门口高高的牌匾,还有里面正在操练的喊声,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身体微微朝后错了个位置。
    然而陈倾时没给她打退堂鼓的机会,朝门口警卫员点了点头,在登记簿上写了几笔,拉着宋枳径直走了进去。
    “老大回来了!”
    “陈队!”
    “时哥!!!”
    “快去叫夏哥,老大结束休假回来了!”
    正在训练的新人消防员看到陈倾时,激动不已,七嘴八舌地喊着陈倾时的名字,还有人小跑着去宿舍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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